天色放亮,在距離馬馱城外,六十余里地的鳳羽林,李丹青帶領(lǐng)的黑水軍站在林外翹首看著馬馱城的方向。
眾人都神情緊張,尤其是寧繡洛安安等人更是銀牙緊咬,雙手死死的抓著衣角。
忽然,隱約有馬蹄聲傳來。
眾人的心頭一緊,趕忙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通往鳳羽林的一條小道的盡頭上,一道繡有寧字的青色旗子忽然出現(xiàn)在眾人的眼簾,然后一大群身著青色甲胄的甲士浮現(xiàn),正騎著高頭大馬快步朝著此處趕來。
那為首之人赫然便是青云軍的統(tǒng)領(lǐng)寧煌戟!
寧煌戟看上去甚是疲憊,甲胄上也沾染著血跡,但整個人看上去倒是并未受到什么傷害。
寧繡懸著心的在那時終于放了下來,大風(fēng)院中洛安安、尉遲婉等人也都在大軍中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父親洛城與尉遲尚,寧玖也看見了安然無恙的寧通。
擔(dān)心了幾天幾夜的眾人再也按捺不住在那時沖了上去,撲進(jìn)自己父親的懷中,眼淚也與這時再也包裹不住,奔涌而出。
李丹青當(dāng)然也理解眾人的激動,他安靜的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情形,并未出言打擾沉浸在重逢喜悅的父女們。
而這時,安撫好自己女兒的寧煌戟也將目光落在了李丹青的身上。
他輕輕的拍了寧繡的背部,然后走到了李丹青的跟前,朝著對方拱了拱手:“寧煌戟代五萬劫后余生的青云軍謝過李世子!”
在此之前,寧煌戟的心底多少還有些疑慮,暗暗疑惑到底是誰在這個時候?qū)η嘣栖姵鍪窒嘀,此刻見到的李丹青,一切的疑惑都迎刃而解?br />
《白狼入陣曲》雖說是白狼軍最重要的辛密,但作為李牧林唯一的兒子,懂得此法,雖然在預(yù)料之外,但也確實(shí)在情理之中。
李丹青也趕忙拱手回禮,言道:“青云軍戍守邊疆,是為國為民的壯舉,李丹青也只是盡了自己些許綿薄之力!
“世子過謙了,這圍魏救趙再暗度陳倉之計,不僅解了馬馱城被困之圍,更是讓青云軍有機(jī)會劫了幽云大軍的中軍大營,焚燒了不少糧草軍械,大大拖延了幽云軍的進(jìn)攻的速度,能想出這般計策,世子之謀略,不輸李將軍!”寧煌戟再言道。
“那可不是,我家女婿的本事可不是尋常人比得了的。”這話出口,還不待李丹青回應(yīng),一旁的劉自在卻忽然沖了上來,笑瞇瞇的應(yīng)道。
這突兀的話語一出口,自然引來了在場眾人古怪的目光。
寧煌戟也是一愣,看了看李丹青身后的黑水軍,頓時露出了了然之色。
他倒是聽說過不少關(guān)于李丹青的傳言,其中便不乏有關(guān)李世子與這黑水城城主女兒的婚事之事。
想來也是,若不是有這層關(guān)系在,黑水軍又怎么可能參與到這樣的紛爭中來。念及此處的寧煌戟頓時面露了然之色……
而這樣的目光讓一旁措不及防的劉言真臉色一紅,她伸出手踮著腳揪住了劉自在的耳朵,可憐的劉城主就這樣哀嚎著被劉言真擰到了一邊……
……
“爹!你在胡說些什么!”來到了一側(cè),劉言真臉色通紅的看著劉自在憤聲言道。
“這怎么能叫胡說呢?他李丹青帶著人上我黑水城提過親,這事總不能作假吧?”劉自在委屈巴巴的言道。
“那是誤會!”劉言真紅著臉跺腳說道。
劉自在卻言道:“誤不誤會咱另說,但這事你總歸一開始心底想著的是答應(yīng)吧?”
劉自在這一語洞悉了自己女兒的心思,讓劉言真頓時羞得臉色緋紅,一時間有些無地自容,但出于女兒家的羞澀,她還是本能的反駁道:“哪有……我怎么可能會答應(yīng)……”
劉言真嘴上這樣說著,但聲音卻在這時小了許多,讓她嘴里吐出的話,顯得頗為缺少說服力。
“我的傻女兒,這男歡女愛的事情有什么好害羞的?當(dāng)年我要是像你這樣羞于啟齒,哪里還有你!”劉自在痛心疾首的言道,臉上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模樣。
劉言真低著頭,小聲嘀咕道:“我才不像你那么不要臉……”
“所以做爹爹的才要幫你啊!”劉自在卻來了勁頭,聲音陡然大了幾分。
“幫我?”劉言真有些疑惑的看了劉自在一眼。
“我的笨女兒,你是真的沒長腦子啊!眲⒆栽谝妱⒀哉嬉荒樢苫,愈發(fā)的氣惱,他躬著身子,指了指不遠(yuǎn)處正與自己的父親們訴說這幾日的擔(dān)憂與發(fā)生的事情的洛安安與尉遲婉等人,言道:“你想想啊,這幾天這些小姑娘可都一門心思的擔(dān)憂著自己父親的安危!
“現(xiàn)在脫了險,你想想她們最感謝的人到底是誰?”
“自然是院長啦。”劉言真不疑有他的言道,但話音一落,卻又神情古怪的看向自己的父親言道:“爹,你是覺得院長會挾恩圖報?”
“院長雖然平日不著調(diào),可應(yīng)該干不出來這么喪心病狂的事情吧?”
“廢話,少……啊不,李丹青當(dāng)然沒那么齷齪,我說的是這些小姑娘們,平日里本就與李丹青朝夕相處,如今又有救父之恩,怕就怕她們動了心思!”
“有道是男追女隔重山,女裝男隔層紗,這狂蜂浪蝶的,保不齊李世子會把持不住,被人家捷足先登!為父這是在幫你確定地位,震懾宵小!”
劉自在言之鑿鑿,聽得劉言真也有些摸不清門路,她眨了眨眼睛問道:“是這樣嗎?”
“當(dāng)然!你現(xiàn)在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得主動起來,趁熱打鐵……”說著劉自在伸出一只手,在劉言真的眼前用力一握。
“將他給……拿下!”
……
阿嚏!
正在與寧煌戟東拉西扯的李丹青忽然打了個噴嚏,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被劉自在父女盯上的李世子還在胡吹海侃,向?qū)幓完v述著自己是怎么在深夜中凝光乍現(xiàn),又得仙人指點(diǎn),最后醍醐灌頂之下,想出的遮掩一個幫著青云軍脫困的妙計的。
哪怕是見多識廣的寧煌戟也有些招架不住李丹青沒皮沒臉的自夸自擂,卻又不好發(fā)作,只能苦笑著應(yīng)和道。并且朝著自己的女兒遞去一道詢問的目光,但寧繡卻只能聳了聳肩膀,在他耳邊輕聲道:“這已經(jīng)是病情好轉(zhuǎn)之后的狀態(tài)了……”
“對了,怎么沒看見古叔叔?”忽然,一旁的洛安安出言問道。
她口中的古叔叔,名為古源,也算是洛家的世交,對于洛安安素來照顧,同樣也在青云軍做事,洛安安從見到父親安然無恙的喜悅中恢復(fù)過來后,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卻不見古源的蹤影,不免出言問道。
這話出口,方才這鳳羽林前還算歡快的氣氛頓時低沉了下來。
洛城也是臉色一暗低下了頭,輕聲道:“昨日突圍……我們留下五千人從東南方向作為疑軍牽引,被數(shù)十萬大軍圍困,恐無半點(diǎn)生機(jī)!
大風(fēng)院的弟子并不清楚李丹青這調(diào)虎離山之計的詳細(xì)內(nèi)容,此刻聽聞洛城之話方才意識到這青云軍能夠逃出生天,付出了怎樣慘痛的代價。雖然洛城說得輕描淡寫,但那留下來作為疑兵的五千青云軍,明知必死,卻依然泰然赴之,他們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境去完成這樣的使命的,眾人不得而知。
卻只是想想,便覺得悲壯、覺得痛心……
而于這些念頭之后,更多的卻是憤怒。
而對于青云軍的士卒而言,這樣的感受則更加的洶涌,更加的真切!
幾日前大家還一起說說笑笑,一起訓(xùn)練,一起閑聊,但不過三四日的時間,八萬青云軍只剩下了五萬出頭……
場面上一時間陷入了靜默,良久之后,寧煌戟忽然言道。
“這個仇,青云軍會記得的!
他轉(zhuǎn)身看向馬馱城的方向,握緊拳頭,低語道:“三萬戰(zhàn)死馬馱城的弟兄們!”
“寧煌戟在此立誓!終我一生!定破幽云!”
“此誓無期,唯死可終!”
青云軍的眾人也雙目通紅,在那時面朝北方,同聲怒吼道:“此誓無期,唯死可終!”
聲音連成一片匯集成海,在這鳳羽林外,響徹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