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與商。
對于如今的武陽朝而言都是近乎禁忌的字眼。
商。
是前朝的名諱。
一個被世人唾棄的王朝。
關(guān)于它的一切早已被掩埋在百年的歷史塵囂之中。
世人對它所知甚少,只知道那個王朝最后一位皇帝,昏庸無道,以至于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于是乎武陽太祖起兵伐商,天下無不從者。
一座王朝覆滅,連同著與他有關(guān)的任何點點滴滴都從那時起,歸于寂滅。
或許民間還存在著一些關(guān)于它的傳說,但大都諱莫如深,哪怕是百年后的今天,朝廷對于談?wù)撉俺难哉撘廊环钚兄鴩?yán)懲不貸的雷霆手段。
這其中當(dāng)然有著古怪。
畢竟無論前朝的那位亡國 之君如何昏庸,畢竟已是百年前的事情,是非功過終究只能流于字面,何必畏之如虎。
以李丹青的性子,自然也沒有去為百年前的事情追根溯源的心思,更沒有坐下來研究前朝往事的耐心。
只是那些發(fā)生在他身上的古怪卻讓他不得不去嘗試著了解那百年前的故事……
天下武者,無論修以何道,終歸跳不出離塵、星羅、神河三重境界,而離塵又分三境,依次為金剛、紫陽、盤虬。
其中金剛境,以體內(nèi)脈門多少劃分實力強弱。
金剛境以洞開一道脈門視為踏入金剛境,以沖開九道脈門視為此境大成。
這當(dāng)然也并非定數(shù),但就算有變數(shù)也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他李丹青的身上……
世上確有體內(nèi)有超過九道脈門之人,但這絕非靠著所謂的天賦資質(zhì)亦或者后天努力所能達(dá)到的。
那些在金剛境擁有超過九道脈門之人,在出生時便已經(jīng)注定,這樣的幸運兒被稱為上古血脈!
他們生來便開有數(shù)量不等的脈門,而這些家伙也注定修行速度極快,常人難以想象的境界對于他們而言卻如飲水吃飯一般簡單,當(dāng)世所存的武君,有半數(shù)皆是這樣的上古血脈。
他們的家族流傳淵源,動輒便以千年計數(shù),并且由于上古血脈存在的緣故,雖然不可能每個后裔都擁有這樣的天賦,但比起大多數(shù)凡人而言,他們已經(jīng)是不可撼動的存在。
而就武陽朝而言,擁有上古血脈士族之中,最出名的自然是君臨天下的姬姓皇族。
那位圣皇姬齊的長姐姬師妃,民間早有傳聞,她生來便開有七道脈門,如今方才二十八歲,已經(jīng)神河境大成,極有可能在三十歲之前問鼎武君之境。
這些當(dāng)然都只是后話,李丹青出身顯赫,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李牧林起于微末,早年是追隨先帝南征北戰(zhàn),這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他的家中族譜往上再數(shù)個三代,莫說士族,就連豪紳都算不上,祖爺爺那輩可是名副其實的莊稼人,祖上更是沒有出過什么大人物,這上古血脈自然更是無從說起。
更何況那第十道脈門是在朝歌劍力量的灌注下而被打開的,跟傳聞中上古血脈的先天覺醒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這樣的事情李丹青從未聽聞,自然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一切根源都來自于朝歌重劍,而朝歌二字與前朝又有著極深聯(lián)系,李丹青思來想去,也只有從前朝入手調(diào)查此事。
故而方才讓青竹尋來了一本已經(jīng)被朝廷列為禁書的前朝歷史,想要從中尋到些許端倪。
此刻李丹青耐著性子,將古籍上有些生澀的文字一一讀來。
相傳當(dāng)年大商立國九百于年,歷經(jīng)十七位帝王,其中興衰往復(fù),自然不會是一本書就能說得明白的,但如今記載前朝歷史的古籍大都被武陽朝廷銷毀,能招到這么一本簡史已是不易,李丹青也沒有挑剔的資格。
就這樣一直從午晌到傍晚,再從傍晚到第二天清晨,李丹青終于將這書的記載看了個大概。
他打了個哈欠,揉了揉自己朦朧的睡眼,從書桌前站起了身子。
這一日一夜下來,李丹青倒是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前朝的事情,可有關(guān)朝歌重劍的事情卻依然毫無頭緒,至少這本不知道是誰寫的前朝歷史中絲毫沒有提及此事。
李丹青苦笑著搖了搖頭,心道莫不是鑄造此劍之人只是心血來潮,給它取了個這樣的名字,還是說恰好這本古籍的作者并不知曉此事。
自從那日之后,這朝歌劍除了又重了幾分外,便再無其他變化,李丹青嘗試過各種辦法,譬如滴血、假裝生氣怒斥、又或者像個神經(jīng)病一樣大喊它的名字,朝歌劍都并無反應(yīng)。而體內(nèi)雖然沖開了十道脈門,可身子半個多月下來也并無什么古怪。
李丹青也明白這樣查下去無異大海撈針,他搖了搖頭,打算暫時放下此事,就在這時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叫他們出來!”
“對!出來!躲在院門里算什么英雄好漢!”
“實在不行我們就告到陽山去!”
“再不行咱們就去應(yīng)水郡!一定要討個公道!”
聽著門外傳來的喝罵聲,睡意盎然的李丹青有些不悅。
這大清早的誰這么不長眼,敢來我大風(fēng)院鬧事?李院長眉頭一挑,怒火滔天。
自從“破獲”了永生殿邪宗的大案后,李丹青在這陽山那可謂是好好的揚眉吐氣了一把!不僅收回了那個混蛋山主用白菜價買出去的各種大風(fēng)院權(quán)利,更是將整個永安武館都收回了囊中,只是因為如今大風(fēng)院人手不夠,李丹青還未來得及讓眾弟子去打理。
當(dāng)初對李丹青百般不滿的春柳學(xué)院的楊通不管心底作何想,可表面上卻得是和和氣氣,不敢有半點怠慢。
滿腔怒火的李丹青推開房門大大咧咧的走了出去,眾多學(xué)院的弟子也被這般響動所吸引圍攏了過來,李丹青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樹立自己院長威信的好機會,當(dāng)下面色一沉,嘴里言道:“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在我大風(fēng)院外鬧事!”
院門被李丹青推開,李丹青擺好了架勢正要說些什么,卻被院外那烏泱泱的人群嚇了個夠嗆。
他縮了縮脖子,看著院門外數(shù)量龐大的百姓,氣勢頓時弱了不少。
“你們這是干什么?”但身后齊刷刷好多雙眼睛落在他的身上,李丹青也只能硬著頭皮朝著人群吼道。
這不吼不要緊,一吼人群怒火好像被點燃了一般愈發(fā)躁動起來。
“你縱容門下弟子,燃放爆竹,傷了我們這么多百姓,難道就不應(yīng)該給我們一個說法嗎?”
“就因為你是李牧林的兒子,就可以逍遙法外?”為首一位穿著還算得體的中年男子率先發(fā)難,指著李丹青的面門便罵道。
李丹青一愣,瞬息就回味過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回頭看了看身為始作俑者的劉言真,對方也意識到東窗事發(fā)。
“。√鞖庹婧!我要去好好修行,發(fā)憤圖強!將來將我們大風(fēng)院發(fā)揚光大!”劉言真打著哈哈轉(zhuǎn)身就跑入了院內(nèi)。
李丹青哪能依她,伸手去攔,卻被那些百姓暗以為是要逃跑,反倒抓著他衣衫,嘴里言道:“不準(zhǔn)走!今天不給我們一個說法,誰也不能走!”
李丹青心里罵道:誰都不走了!那小妮子不是當(dāng)著你們的面跑了嗎?
可他也知道此刻這群情激奮,顯然不是講得通道理的時候,只能將嚴(yán)懲劉言真的事情往后挪上一挪,耐著性子言道:“諸位又不是不知道,那永安武館與邪魔勾結(jié),本院長當(dāng)時那么做,也是為了抓住那些邪魔外道,以防諸位再遭毒手!”
“哼!說得冠冕堂皇,但上給朝廷的折子上可分明寫著咱們大風(fēng)城的百姓也掩護(hù)你的事情!為此朝廷還發(fā)了錢款獎勵,這些錢呢?不都被你獨吞了去。俊蹦侵心昴凶訁s根本不理會李丹青說了些什么,又再次罵道。
李丹青聞言心頭一震,劉言真的鞭炮鬧出的動靜雖然大,可百姓們也只是受了些輕傷,都并無大礙。可在上報朝廷的折子里,李丹青大手一揮,直接寫下了大風(fēng)城百姓在追逐邪魔過程中有七十人死傷的事情,從朝廷那里騙來了一大批撫恤金。本想著中飽私囊,這事除了大風(fēng)院的弟子,他可誰也沒有說過。
有內(nèi)鬼!
想到這里的李丹青回頭看向眾人,悲憤言道:“枉我李丹青還把你們當(dāng)做自己人,卻不想你們中竟然出了吃里扒外的東西!”
“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
“別感嘆了,這事是我告訴他們的。”但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從人群中傳來,打斷了李丹青即興賦詩的表演。
李丹青轉(zhuǎn)頭看去,卻見一位穿著青袍的身影從百姓中走出,對方頭上的兜帽壓得極低,李丹青看不清他的模樣,卻從聲音與身段中大抵可以猜到來者是為女子。
“對對對!要不是這位大人前來告訴我們!我們還被你這個混蛋蒙在鼓里!今天這事咱們沒完!”見那女子到來,為首的男人好像找到主心骨一般,氣勢又盛了一分,人群在他的吆喝聲下,也愈發(fā)的躁動不安。
李丹青瞇著眼睛看著對方,對于對方壞了自己好事的事情自然是耿耿于懷。
他咬牙切齒的言道:“大人?什么大人!這大風(fēng)城還有比我李丹青更大的人嗎?”
“你少在那里叫囂!這位大人是朝廷派來的命官!”那男人見李丹青如此,也有些心虛,只能將青衣女子推到臺面上。
“朝廷來的命官?”李丹青心底泛著嘀咕,這時那青衣女子已經(jīng)走到了他的跟前,對方壓低的兜帽擋住了李丹青的視線,李丹青暗暗想著:能在這時候派來應(yīng)水郡的大抵是鎮(zhèn)魔司亦或者天鑒司的人,前來調(diào)查永生殿的事情。雖說永生殿的事情牽扯甚廣,但畢竟只是猜想,在沒有實際證據(jù)之前,朝廷想來不會派來什么大人物,充其量也只能是個少司命級別的家伙。
更何況,對方是來調(diào)查永生殿的,豈能越權(quán)管到他李丹青,更不提要查清邪魔之事,說不得還要李丹青出面幫忙。
想到這里的李丹青稍稍心安,他趾高氣揚的言道:“本世子豈是嚇大的?強龍還壓不過地頭蛇,這大風(fēng)城可沒有旁人說話的份!你們說是不是。俊
他看向身后的眾弟子,眾人對于李丹青這幅小人得志的嘴臉多少有些嫌棄,但畢竟那千兩銀子的“撫恤金”她們都分了不少,總不能在這個時候掉了李丹青的鏈子,故而也都紛紛硬著頭皮,擺出架勢。
“什么朝廷命官!有我爹官大嗎?”寧繡挑眉問道
“就是!大風(fēng)黑云一條街,打聽打聽誰是爹!”劉言真也在這時湊了上來,將功補過似的兇巴巴的言道,似乎是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小妮子還在肩上扛了一把與她本人看起來極為不搭的大刀。
“俺爹可是大風(fēng)院金牌護(hù)院!不怕你!”王小小也湊上前來言道。
有了一群真正意義上二世祖的撐腰,李丹青的膽子也壯了幾分。
他雙手叉腰,得意道:“看見了吧!小爺我這大風(fēng)院可不是等閑之輩能夠……”
“小丹青,幾年不見,你又長高了啊!笨删驮谶@時,那青衣女子卻忽然幽幽言道,然后伸出手緩緩摘下了頭上的兜帽,笑盈盈的看著李丹青。
那固然是一張風(fēng)情萬種的臉,漂亮白皙,還帶著一絲尋常美人沒有的英氣。
但號稱閱女無數(shù)的李丹青卻在看清那張臉后,腳下一軟,臉色蒼白,身子一個趔趄就跌坐在地,指著女人,瞳孔之中光芒渙散,身子顫抖的凄聲呼道。
“女……”
“女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