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柳昱竟遲遲等不到疼痛降臨,他困惑地睜開眼,見到司馬昂擒著一抹微笑出現(xiàn)在他身旁,手上的青銅劍不知何時已逼退了攝青鬼。
「你……」出乎意料的發(fā)展讓柳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睜大眼睛怔怔地看著他,深怕是自己出現(xiàn)幻覺。
司馬昂伸手在他額頭一彈,道:「小昱兒,你不是說自己不會那么容易就死,怎么人家找上門卻一點反抗精神都沒有,哥哥我好傷心呀!」
「反抗什么,我剛才渾身無力呀!」司馬昂的出現(xiàn)讓柳昱心中的求生意識重新升起,身子也不再軟綿綿的。他手腳并用,快速縮到司馬昂后方的安全范圍中。
對面的攝青鬼鬼頭怒吼一聲,對這個一再妨礙他的活人感到無比憤怒,恨不得將他抓住撕成兩半,但他似乎對上次交手所受的傷害有所畏懼,并沒有盲目地採取攻擊,而是張著那雙腥紅的眼睛尋找可乘之機(jī)。
司馬昂將顏偉所給的長生鎖塞到柳昱身上,一圈金色的光芒頓時將他包圍起來,就像是一層隱形的防護(hù)罩,他細(xì)看了數(shù)秒鐘露出滿意神色,這才轉(zhuǎn)頭對一旁的攝青鬼道:「你也看到了,這傢伙是我在罩的,先殺他還得先問我同不同意!
「不過區(qū)區(qū)一個小天師,你真以為自己阻攔得了我嗎?」攝青鬼的表情很是不屑,上次被打傷是因為一時大意,否則以這人淺薄的道行,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司馬昂冷哼一聲道:「你可別忘了就是你眼前這個小天師,打得你差點魂飛魄散,那晚你殺不了柳昱,今天我一樣會讓你嚐到失敗的滋味。」
「狂妄的小子,看我把你們倆一起殺了!箶z青鬼聽他這么說,周身的黑色氣流猛烈竄動起來,司馬昂見狀絲毫不敢大意,因為他知道這是攝青鬼發(fā)怒的前兆。
果然下一秒,攝青鬼縱身跳了起來,眨眼間龐大身軀已出現(xiàn)在司馬昂上方,手中刀子筆直朝他頭頂劈落,司馬昂趕緊舉劍抵擋,重力加速度加上鬼的力量產(chǎn)生強(qiáng)大的衝擊,讓他手臂一麻,青銅劍差點落到地上。
幸好司馬昂早有防備,在身形晃動的瞬間八卦鏡立即丟出,頓時數(shù)百道白光如利箭般射下。攝青鬼沒想到他動作如此迅速,大吃了一驚,畏于八卦鏡的法力急忙往后躍開,但白光還是照到了攝青鬼的左腿。
只聞「啊」的一聲尖厲鬼叫,攝青鬼左腿處冒出陣陣白煙,整條腿竟慢慢分解消失在空氣中,只剩下一條腿支撐著他的身體。
「你居然打散了我的魂魄,我要你付出代價。」攝青鬼厲聲大吼,頸部斷裂之處赫然爆出大片血霧,往四面八方散了開來,整個大廈隨即晃動起來,墻壁上開始出現(xiàn)龜裂的痕跡。
接著空氣中傳來鬼魂哀嚎悲泣的聲音,無數(shù)斷手殘足、肚破腸流模樣的鬼魂們紛紛從外飄入,整個空間瀰漫在無邊鬼氣之中,一時間簡直可以媲美百鬼夜行的場面。
柳昱原本看兩人對打看得津津有味,猛然見這么大批鬼魂涌入,登時有些慌了,「司馬大哥,這怎么回事?為何突然冒出這么多鬼!」
司馬昂凝神觀望一會兒,似乎明白了什么:「該死,這鬼利用他的血為引,喚來方圓百里內(nèi)所有鬼魂,這下麻煩大了!」
「那該怎么辦?」柳昱好不容易恢復(fù)血色的臉又變成慘白,他可不是司馬昂,隨便一個鬼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你閉上眼睛,握緊手上的長生鎖,不管聽到什么都別管!顾抉R昂不慌不忙地吩咐,從口袋中挑出一個夾鏈袋。
柳昱聽話地閉上眼睛,雙手握得死緊,指關(guān)節(jié)處因過度施力而有些微泛白。
司馬昂看著他的動作,好笑地?fù)u了搖頭,將手上夾鏈袋中的物品往地上一灑,周圍滿滿鋪了一地紅豆,他手捏法印大喝道:「恭請?zhí)毂鞂,六丁六甲蒞臨此地,神兵火急急如律令。灑豆成兵!」
轉(zhuǎn)眼間地上紅豆幻化成天兵天將,和屋中鬼魂打成一團(tuán)。滿室內(nèi)只見光芒不斷閃動,慘叫一聲接著一聲,讓人聽在耳里幾乎要膽顫魂飛。
鬼魂數(shù)目雖多,卻不是眾天兵天將的對手,很快就被一一消滅,此時如果有人探頭往外看,一定會感到非常訝異,因為滿天到處可見青光繚繞,一時足可蔚為奇觀。
沒有多久,原本數(shù)量龐大的鬼魂飛快減少,殘留下來的也不再戀戰(zhàn),尋找可以脫逃的空檔,可那攝青鬼并沒有露出絲毫憤怒或恐懼的神色,甚至還詭異地笑了起來。
司馬昂感到有些疑惑,開起天眼細(xì)細(xì)一看,發(fā)現(xiàn)從攝青鬼身上冒出許多肉眼難以察覺的白色絲線,那絲線密密麻麻地遍布整個空間,彷彿有生命般纏繞住那些被打散魂魄的鬼魂,貪婪地汲取他們剩馀的生命力量。
攝青鬼身上的力量似乎比先前又提升了不少,包覆在他外圍的黑氣顯得更加濃烈,幾乎已經(jīng)快蓋過身上青色的魂光。
司馬昂挑了下眉,瞬間明白。攝青鬼委實十分狡猾,他召集這些鬼魂并不是想要他們來幫他的忙,而是想趁機(jī)奪取其它鬼魂的能量:簡單地來說,他是把司馬昂當(dāng)作幫助他奪取能量的工具。
想通這點后,司馬昂趕忙收回灑豆成兵的法術(shù),少數(shù)倖免的鬼魂發(fā)現(xiàn)情況有變,立刻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可司馬昂還是慢了一些,攝青鬼的力量已經(jīng)比先前高出一倍不止。
他身體整個膨脹起來,足足有兩百公分高,龐大的靈壓從身上發(fā)出,狠狠地朝司馬昂衝撞而來,后者頓覺胸口一滯,噗地噴出了一口鮮血。
突然靜下來的氣氛,讓柳昱敏銳地查覺似乎有什么不對,可他深怕讓司馬昂分心,因此雖然心里焦急萬分,仍然遵照他所說的閉緊眼睛。
***
一人一鬼相互對峙,但誰也沒有做出進(jìn)一步的動作,因為在沒有把握徹底消滅對方之前,任何輕舉妄動的行為都是不智的行為。
寂靜的空間內(nèi),所有細(xì)小的聲音都那么清晰,每一個聲響都在刺激著彼此最大的極限。
僵持約半個鐘頭后,司馬昂額角開始淌下汗水,雖然他并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但這種精神上的損耗事實上比任何比斗過程都來的累人,堪比一場馬拉松比賽的程度。
大力地深吸口氣,司馬昂只覺精神和肉體的承受度都已瀕臨極限,就在他下定決心,哪怕對方再沒有絲毫動靜他也要發(fā)動攻擊的前一刻,耐性不佳的攝青鬼終于再也忍不住,搶先一步狠戾地朝他撲了過來。
真是天助我也!
司馬昂心中一陣竊喜,不禁感謝著上蒼保佑。他打算採取的方法本就是以逸待勞的策略,若是被迫必須主動攻擊,只有三成的勝算,他還暗自憂心失敗的機(jī)率過高,對方莽撞的舉動卻替他解決了難題。
他強(qiáng)忍還擊的衝動按兵不動,直到攝青鬼來到他前方僅十步左右的距離,他這才取出藏在背后的八卦鏡拋上半空,配合手中青銅劍高喝道:「兇穢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白光和劍氣相互纏繞,五爪青龍再次于半空出現(xiàn),牠感受到似曾相識的氣息,昂首發(fā)出怒吼,龐大氣流自龍身涌出,竟生生將力量提高的攝青鬼逼退幾步。
攝青鬼氣得怪叫數(shù)聲,也不甘示弱地聚攏身上的黑氣,但見黑氣逐漸靠近、匯集,跟著不住左右扭動,沒有多久居然凝形成一尾既長又無比粗壯的黑色蟒蛇。
一龍一蛇對視數(shù)秒,然后宛若宣戰(zhàn)般地互相低吼,頃刻就纏在一起扭打作一團(tuán),兩者彼此雖然都無實體,但并不因此使得牠們受到的傷害降低,每一次的相互衝擊,他們雙方都可以清楚感受到兩隻動物受傷哀嚎的憤怒咆嘯。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青龍漸漸地站了上風(fēng),四隻鋒利爪子壓制住對方的腰部。儘管如此,那蛇異常狡猾,青龍依舊無法準(zhǔn)確攻擊對方的七吋,反而是那蛇不時翻轉(zhuǎn)身子,企圖咬嚙牠頸部的逆鱗。
青龍自非凡物,從成形以來幾時有過如此狼狽的經(jīng)驗,怒火陡然竄升,攻勢變得更加猛烈,但同時卻也不小心把弱點暴露了出來。那蛇趁機(jī)拉長身子,朝他頸上咬去,青龍雖及時發(fā)現(xiàn)、避開了致命傷,肩頸處還是被生生扯下了塊肉來,疼得牠張嘴一陣怒吼,目光顯得無比憤怒。
可那黑蛇一擊得逞,左閃右躲,不住攻擊青龍無法顧及的位置,不一會兒青龍的傷口逐漸變多,壓制黑蛇的力量也慢慢減弱,那蛇口中發(fā)出嘶嘶的聲音,彷彿是得意的笑聲。
司馬昂眼神暗了幾分,使勁用力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吐到了青龍身上,剎時青龍周身光芒大作,龍鱗上端放出點點金光,宛如一顆小太陽在青龍體內(nèi)炸開來,亮得黑蛇一時睜不開眼,扭動的蛇身停滯了數(shù)秒。
就這么短暫的剎那,青龍已然張嘴一口咬中黑蛇的七吋,黑蛇痛苦地哀嚎,奮力擺動身體,卻怎么也無法從青龍口中逃脫,很快整個身軀就被咬得粉碎,只剩一團(tuán)黑氣在原地飄盪,攝青鬼臉色一懍,急忙要將黑氣收回,不料金龍大嘴又是一張,竟將那黑氣吸入口,全數(shù)吞了下肚,末了還得意地打了個響嗝。
攝青鬼仰首怒吼,表情顯然氣憤到了極點,他臉上突然出現(xiàn)白、黃、紅、黑、青五種顏色相繼交替,看起來駭人至極。司馬昂心知對方恐怕是在消化方才吸收的能量,絲毫不敢大意地朝青龍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青龍聽見呼喚,沒等那攝青鬼作出下一步動作,粗壯的尾部一捲,如同堅固的繩網(wǎng)般鎖住了他的魂體。
「放開、放開我!」攝青鬼的鬼頭放聲嘶吼,暴凸的雙眼充血發(fā)紅,滿是怨恨與不解,「你為什么要妨礙我?」
「你藐視陰陽兩界規(guī)范濫殺無辜,身為修道之人,我有責(zé)任阻止你,這是替天行道!」司馬昂雙手背負(fù)身后昂然而立,乍看之下頗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
「我不服!」攝青鬼的語氣相當(dāng)激動,從懷中挑出一面模樣精巧的黑色小旗道,「我領(lǐng)有閻羅王所發(fā)下的黑旗令得以返回陽間復(fù)仇,你阻攔我就是違反陰間法條,我不服氣呀!」
司馬昂細(xì)細(xì)瞧了眼那旗子,確實是曾聽顏偉說過幾次,五色旗令中的黑旗令。他心中猛地一震,暗中命令青龍將箝制的力量放松些,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地道:「縱然你握有黑旗令,又與
柳昱此人何干?他并不是殺死你的兇手,要報仇也不該找上他!
攝青鬼咬牙道:「兇手若非是他,何以我會對獨(dú)獨(dú)他有所感應(yīng),你這一番話分明是狡辯推衍之辭!
司馬昂淡淡一笑道:「正所謂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每個人的命格都不盡相同,柳昱恰好便是那少數(shù)容易招來鬼魂的體質(zhì)。而且經(jīng)過這幾日尾隨,你應(yīng)該也隱隱感覺得出來自己根本從未見過他,心中早已察覺不對,只因怨氣過重寧可錯殺也不愿錯放!
司馬昂說到這里停了一下,見攝青鬼并未做出任何反駁,他知道自己說中了對方的心思:「再者你已經(jīng)死了十五年,而柳昱的年紀(jì)卻不過才二十出頭,就算他曾經(jīng)見過你,當(dāng)時也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孩童,哪有能力殺你。」
「你說得似乎有幾分道理,但我又怎么知道他和我當(dāng)真毫無瓜葛,光憑你的幾句言詞能代表什么?」攝青鬼一出地府,就感受到柳昱的存在,心中早已認(rèn)定他是兇手,而鬼魂的執(zhí)著遠(yuǎn)比活人來得更加厲害。
「這很簡單,我可以幫你找出真正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