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坐在馬車?yán)锏男∨枴?br />
在經(jīng)過幾個城鎮(zhèn)后,同行的隊伍更加壯大。用來載人的馬車是坐不下的,于是因斯蒂便找了一個負(fù)責(zé)拉貨的車。
凱文也跟同齡人坐在一起。因斯蒂畢竟比他們要大上不少,孩子們都有些拘謹(jǐn)。可對同齡人就沒那么拘束了。
在意識到因斯蒂并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后,孩子們很快就聊了起來。
凱文如實回答。“圣典。”
而這讓小女孩露出意興闌珊的神情。
凱文就問,“你不喜歡?”
“也談不上喜不喜歡!彼f,“以前也有人跟我說,相信神明,我也祈禱了好一陣,可是完全沒有效啊。別說救命了,連一點指引都沒有。我就開始懷疑,神是不是別人騙我的呢?”
凱文辯解道!叭绻癫⒉淮嬖,牧師就不會來了。他正是收到姆神的啟示來拯救我們。”
“那欺負(fù)我們的人也是收到神的旨意嗎?”小女孩眨眨眼,“畢竟世間一切都被神注視著。”
她說的正是《圣典》第二十八章第三節(jié)。
“世間一切都被神注視著。過去、未來、正義、邪惡!
博瓦迪亞翻閱著手上的書本,突然讀出了其中一句。然后他突然問,“編寫《圣典》的是誰?”
“據(jù)說是很久以前侍奉神明的神使留下的!币蛩沟倩卮稹
“據(jù)說?”
“嗯。”因斯蒂閉上雙眼,陷入回憶!安贿^神父說,《圣典》其實是在都城的大祭司編造的!
“以人的身份編造神之圣典,當(dāng)時你沒有憤怒么?沒有認(rèn)為被褻瀆么?”
因斯蒂緩緩搖頭,“完全沒有。因為圣典只是寄托于文字之上。同一本書,閱讀的人不同從中讀到的東西也不一樣。描繪人間凄苦的小說,在有共鳴的人眼中是真實,而在從未見過此等橋段的人眼里則為荒謬。瘋?cè)藢懙墓适拢腥藭?dāng)做猴子雜耍一樣嘲笑,有人則會施以同情憐憫!
這是因斯蒂從神父那里學(xué)到的。
起因是被離開福利院的孩子突然回來了。
不過只回來了兩個。
他們被扔在大廳的地上,雙手在自己身上亂抓,痛苦地呻吟著。
院長嫌棄他們,就把他們往角落里踢了踢。
而他這一腳,卻是讓他們大口地吐出了血。他們無力地在半空亂抓,兩眼瞪得大大的,像是瀕死的魚。
工作回來的孩子們見此情形,更是放輕了腳步。大家都踮起腳尖,貼著墻壁從大門走到自己房間,生怕院長的腳落在自己身上。
離開福利院的孩子回來了。
他們?yōu)槭裁磿貋砟兀?br />
他們又為什么會痛苦呢?
當(dāng)初嫉妒的孩子們意識到,離開或許不等于會過上好日子。
他們縮回自己的床鋪,緊緊裹著一層薄布。門外的呻吟聲有如惡鬼在耳邊低語。
那如血般黏稠的聲音不禁令人渾身顫抖,對死的恐懼如蛆附骨,蛇纏住了他們的身體,也纏住了喉嚨。夜晚的房間里不時發(fā)出粗喘與抽泣之聲。他們不約而同背對著房門,仿佛就此可以把門外的聲音拋在腦后。
而因斯蒂在面朝墻壁約兩個小時后,突然起身。
他走向門外。而房間里誰也沒有多問一句。
因斯蒂走到回來的孩子身旁,他們確實穿上了美麗的衣服,看材質(zhì)比他們的粗麻衣要好的多。然而那件貴上許多的衣服并不能阻止污穢污染。它被血液與尿液弄得十分臟亂,又因主人時刻攥緊的手而變得皺巴巴。
他們或許也吃上了美味的食物,可身體狀況卻反而比在福利院時更糟。
因斯蒂看著他們掙扎的樣子,看著他們因苦痛而面目猙獰,突然又覺得他們像人了。
“哪里痛?”因斯蒂問。
可腳底下的兩個人沒有一個能回答他。
因斯蒂解開他們的衣領(lǐng),卻發(fā)覺里面全是被劃開的皮肉與細(xì)線。胸口的、腹部的、腰部的、還有他們伸出來的手臂、露出來的腿也全是大大小小的切口。在切口處連接的細(xì)線由于大力被撐開了,更是扯出了一些細(xì)肉和血管。他們的身體有些許程度的凹陷,可能里面原本存在的東西都被挖了出來。
于是因斯蒂知道他們是絕對活不成了。
在被金屬劃破一點皮就可能會死的地方,受到如此重的傷是絕對不可能活的。院長不可能給他們治療,沒有把他們?nèi)咏o孩子們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抱歉,我救不了你們!币蛩沟俚乐浮
是回光返照么?意識一直模糊的二人突然開口。
“殺——”
那夾雜在呻吟里的祈求過于弱小,因斯蒂不得不湊到他們的嘴邊。
他聽到了。
于是因斯蒂扣住其中一人的腦袋,將其慢慢往上,又在下一秒狠狠砸在地面上。腦漿迸裂,理所當(dāng)然的,他死得不能再死。
之后他如法炮制地殺死了另一人。
因斯蒂把他們的尸體埋在福利院后的小花園里。僅僅是這個舉動便讓他忙到了黎明。
房間里還是沒有多余的聲音傳來。他們是睡著了嗎?
他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地回到房間。
房間里的孩子們也都裝作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第二天起來的院長也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他都沒有過問那兩個人去哪兒了,是跑了還是被吃了。只是催促著他們?nèi)谧鳌?br />
殺人的觸感是如此強烈。在揮下鋤頭的那刻,因斯蒂條件反射地想起了砸碎兩人頭部的觸感。
有意識和無意識是不同的。
在跟著大家一起啃食碎肉的時候,因斯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殺人。他只是將其當(dāng)做了類似吃面包的事情。
可昨天晚上,殺人這件事卻是前所未有的明晰。
罪惡感不斷涌上,在那里的不是牛、不是雞、不是惡魔,而是他的同類。
因斯蒂坐立難安,尸體臨死前瞪著的眼珠總是不斷出現(xiàn)于他的夢境里。
終于,他忍不住在慣例的課堂之后向神父懺悔。
“神父,我殺了人。我有罪嗎?”
神父面色不變,把他帶到教堂,細(xì)細(xì)聽因斯蒂講述完所有的故事。
因斯蒂講完后,又問了一句,“神父,我有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