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喝茶的地方是在韓進自己的小院內(nèi)。那是他老家的房子,經(jīng)典的四合院式結構。四方各有雙層樓,中間留一塊公共庭院。后來韓進接手后,就對其大肆改造。
住宅區(qū)都被他改造成賓館樣式,中間的院子也添了個涼亭,涼亭旁還弄了個假山流水。但韓進大規(guī)模改造他也不是為了租出去。他平時都住在公司附近的別墅,這套庭院是專門用來和朋友嘮嗑的。
楊懷朔一大早就坐到了涼亭內(nèi)。
“楊大公子,這次又刮的什么風啊。”韓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杯里泡的正是楊懷朔帶來的上好茶葉。他本人年事已高,加之年輕時不注意身體,因此已經(jīng)滿面皺紋、頭發(fā)花白。
“昨天,葉松青的實驗室發(fā)生了爆炸!
“松青嗎……唉……上個月我還跟他一起吃過飯!
“是啊。我也沒想過會那么突然。你跟他吃飯的時候,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嗎?”
韓進保持著和藹的笑容,像看自己孫子一樣看著楊懷朔,“人老啦,眼睛不太好!
楊懷朔頓時開懷大笑,“怎么會,您可是新聞界的廉頗!
“你的意思,我長得很丑嘍!表n進說道。
之后二人一同笑了起來。笑過之后,楊懷朔才臉色一振,“如此重大的新聞,作為新媒體的領頭人不插一腳?那可是國家級的實驗室。”
“是啊。大概會以‘操作不當導致連環(huán)爆炸’作為結尾!表n進嘆息道!岸椅覀兩形茨玫讲稍L許可,畢竟事發(fā)突然,我也拿不到什么特別資料!
“那另一件事呢?”
“嗯?”
楊懷朔隨手往池塘內(nèi)灑了點魚食,魚群頓時擺動尾巴圍了上來!皃fsda—208。”
“可真是久違的代號!
“過了十年多韓老還記得,看來您的記憶力還不允許您退休。”
“哪是什么記憶力好。”韓進調(diào)侃一句,“你為什么突然想到這個?據(jù)我所知,它與你無關!
“這可說不定。”楊懷朔回道,“當時發(fā)現(xiàn)的違禁品確定是喃花?”
“貨真價實。”
“喃花的來源查到了么?”
“沒有。”韓進緩緩道,他就像一個普通老人跟人嘮嗑,一點也看不出他們在談論曾經(jīng)的重大事件。“它們就像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從天上掉下來?”楊懷朔嘲諷一笑。但既然韓進如此說,楊懷朔就明白所謂的后續(xù)調(diào)查根本沒有進行。
線索是必然存在的。哪怕是從天而降的東西,也能從掉落的地點、掉落的時間、這期間的風向、風力等等推斷出高空擲物的嫌疑人。更何況作為違禁品的喃花。
“周圍人的口供呢?”
“沒有!
楊懷朔回過頭,疑惑地看著韓進。
“他們都在說自己并沒有服食喃花,記者曝出的照片完全是偽造的!
“身體檢測呢?”
“也沒有。檢測后得到的反饋是沒有問題!表n進說道!坝谑牵琾fsda—208最后則以曝光記者的道歉作為收尾。”
“那個記者是誰?”
“盧瑞仁,也是我當初培養(yǎng)的徒弟之一!
“他人呢?”
“死了!
“因此就當案件不存在了是么!睏顟阉氛f。
“十人里,一人說謊,那個人就會被認為說謊者。而十人里九人說話,剩下的一認也會被認為是說謊者。問題不在于他們說的什么謊,而是為什么說謊!
“所謂動機么……”楊懷朔知道包廂里的人為什么說謊,無非是謊言能幫助他們脫罪?善渌四?負責的刑警、醫(yī)生以及有關的一系列人員,他們又為什么說謊?
想了想,楊懷朔還是問道,“有沒有他們確實沒有食用喃花的可能性?”
“有吧。我畢竟不在場,沒有親眼見過,也無法否定!表n進端起茶杯,在手里轉了轉!安贿^,那段時間瑞仁一直有向我討要禮物。他當時剛好三十周歲的生日。我發(fā)了一個紅包給他,他卻沒要。他說——我想吃糖!
“我笑他這么大的人了,還吃什么糖。可我還是去買了一堆糖果給他!
“糖果?什么牌子的?”楊懷朔問道。
韓進尷尬一笑,“我當時只是隨便進超市抓了一把,哪會注意什么牌子。而且,這么多年過去,當時的工廠也今非昔比了吧!
楊懷朔點點頭,“不錯。大概連負責人都換了。謝謝,韓老。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了。”
“懷朔!表n進突然喊道,他的這聲喊話成功讓楊懷朔駐足。“最近要小心。”
“我明白。”楊懷朔說。他以為韓進是在提醒他追查下去,也可能被不知名的人士處理。
可韓進慢慢搖頭,“不。我的意思是出門戴好口罩,最好再戴上護目鏡!
楊懷朔聽了,一時沒反應過來。話題似乎有些跳躍性,“嗯?”
“你可能不太關注醫(yī)院的消息。可據(jù)回饋,最近醫(yī)院的死亡人數(shù)有點不正常。那些尸體已經(jīng)送往實驗室解剖了?赡苁切滦偷牟《尽R⌒!
“好。我會記住。對了,韓老,你還記得當時為嫌疑人辯護的律師名字么?”
“我想想……好像是……程、程光。”
楊懷朔與韓進告別后,就開車離開了小區(qū)。他沒急著前往多田,而是拿出手機,搜索十年前的超市照片。
凡是超市,賣的東西都大同小異。尤其是糖果這類的零售品,基本會被大廠壟斷。因此,只要翻到一張拍有零售區(qū)的照片就能確定當時大致的糖果廠。
他翻了大約兩個小時,指尖的動作才停頓下來。
找到了……
徐壽!
楊懷朔趕緊查閱徐壽福的資料。資料顯示,這家糖果廠十年前紅火了一陣,可隨著市場改革漸漸跟不上時代,就被另一家糖果廠買去合并了。
合并后的公司為“千禧股份有限公司”,楊懷朔還翻到了千禧的高層采訪視頻,看不出與德·安格里有任何關系,而且千禧現(xiàn)在也只能算一個小公司,與國際貿(mào)易組織基本毫無關聯(lián)。
楊懷朔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任何證明那家糖果廠有問題的跡象。如果不是事件太過巧合,他根本不會將pfsda—208和“l(fā)oveboy”的糖果廠聯(lián)系到一起。
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再談巧合了。
楊懷朔記得這個編號、記得這起事件里的律師名字,他甚至還知道有個姓王的記者同樣死在了調(diào)查真相的路途中。
——“喂喂喂,這些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他當時如此向李銘問道。
——“我沒有任何改動你編寫的劇本的意思。只是幫你補充了一下。”
——“這起兇殺案其實是現(xiàn)實里實際發(fā)生的?而發(fā)生時我們其實并不在場?”
——“關于這件事,提示我已經(jīng)給你了?上悴辉敢饴牎!
確實……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提示啊。
但是,他竟然直到此刻,才愿意相信提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