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制造出來的噪音因為夜天星的原因而停止的時候,盛嫣有一瞬間的呆滯。
她首先覺得自己是出現(xiàn)了幻覺,接下來是不敢相信,最后是喜極而泣。
她不知道為什么夜天星要按停止鍵,也沒有過多的力氣去想夜天星是不是就只有這么一段兒錄音,她真的沒有任何力氣再去僥幸,她只是很歡喜。
不管夜天星手中有沒有拿到完整的錄音,只要她父母完全配合她,打算要為她出氣的那些話,并沒有讓婚禮上的這些來賓聽到,只要她的父母沒有在所有人的印象中,成了阻攔盛家和天星訓(xùn)練場的合作的人,就好了,這樣就可以了。
盛嫣渾身冷汗的長出了一口氣之后,四肢和身體都還有些不聽使喚的以一種特別怪異的姿態(tài)努力的讓她在椅子里做好。做端正,終于有了盛家的第一貴女的風(fēng)姿之后,盛嫣慢慢地平緩著呼吸,眼光在婚禮會場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夜天星的身上。
碰巧那個時候,夜天星也正在看著她所在的這個方向,直直的對上夜天星抬起的正臉,盛嫣莫名其妙的就打了一個寒戰(zhàn),迅速地轉(zhuǎn)開了眼。
剛剛有些減緩的呼吸頻率突然間又快了起來,盛嫣閉了閉眼睛,開始想一些別的事情,好轉(zhuǎn)移下她的注意力。
她到底是為什么要主動的對這個恐怖的女人出手的?她到底為什么要在這個女人的婚禮上,拿出她那一段早就找到了來源,證實了根本就是偽造假冒來陷害抹黑她,但是在這種場合拿出來,卻還是足夠讓這個女人難堪的香艷視頻?她到底為什么要……
父母已經(jīng)不止一次地告誡她這個女人的危險性,他們已經(jīng)清清楚楚的跟她說了,她對這個女人心懷恨意可以,畢竟,盛家人是不可能會對夜天星有什么好感的,被夜天星這樣干脆地搶了夫婿的她,再討厭夜天星其實都是可以的。但是,她就算是再不喜歡夜天星,卻也絕對不能跑到她的面前去——找死!
對!父母就是這么說的!她只要是跑到了這個女人面前去,那就已經(jīng)是在找死了!因為她的身份跟別人不同,再說的明白一些,就是她的父母可以讓夜天星找到利用點。而被那個女人盯上,那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
單單看她能夠拿出那樣一支錄下了那樣的內(nèi)容的錄音筆,就能知道這個女人還有多少人手,她的力量又已經(jīng)滲透到了哪里。
沒錯!她的身份的確是高!盛家第一貴女,多么好聽的名頭!但是她如果要單槍匹馬的跟這個女人對上的話,那絕對會輸?shù)梅浅?,非常慘!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她只有一個好名頭,她的手中并沒有掌握任何實質(zhì)性的,她隨時隨刻都可以隨便動用的力量。說得難聽一點,她只不過是父母還有盛家好好的養(yǎng)起來的一只看外表光華美艷,實際上卻沒有任何力量,甚至還有種種束縛的籠子里的金絲雀。
但是夜天星呢?她的手里面掌握著不輸于盛家的龐大力量。這也就是說,單單論地位,她是完全可以和現(xiàn)如今的盛家家主,還有上一任的盛家家主并肩排列的。
而且,她能夠站在主導(dǎo)地位上,撐起這樣龐大的一個勢力,這也已經(jīng)足夠證明,她很厲害,她特別得厲害!至少,盛嫣覺得,就是讓她再多修煉一百輩子,她恐怕也做不到夜天星這樣!
這樣一個厲害的,強大的,令人覺得害怕的,女人,她又如何會是她的對手?
她只不過是盛家的第一貴女罷了!不要說像家主們那樣,掌握盛家隱世與凡世的勢力,她甚至都不能夠像上一任家主夫人盛溪那般,在盛家有許多忠誠于她的下屬,自己想要去做一件事,自己去做就可以了。
她如果想要做一件事,除了找自己的父母,就是去找她的追求者,她根本沒有自己的人手,沒有自己的力量!如果她想要做的事不被別人認同,或者是影響到了別人的利益,如果因為這個別人不愿意幫她的話,她就什么都做不了!她的意愿,她一個也達不成!
呵呵!真的是好可笑!真是沒想到,她這輩子最深刻的一次自我反省,最清楚的一次自我認知,竟然是因為她這段日子以來最恨最恨的女人——夜天星!
盛嫣猛然抬起了頭,看向了仍然在看著她所在的方向的夜天星那清冷而平靜,絕對沒有她漂亮,但卻因為她這個人所代表的一切,而擁有比她多成千上萬倍的吸引力的臉。
這個女人,她在她的眼里,肯定是比螻蟻還要卑微的存在。她根本就沒將她放在眼里,那怕是她今天做出了讓她丟臉的事情,她還是不會將她放在眼里,甚至連多想都不會。
在她的眼里,她一定是比她要低級不知道多少倍的人!對她這樣的人,她甚至連一絲眼光都懶的給予。她的的確確是在看著她所在的方向,但是她卻并沒有看她,那怕只是一個眼光。
不知道為什么,盛嫣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種羞辱感和惱怒感。這種感覺,在她心中對夜天星那無數(shù)的畏懼和仰視之下,都鮮活的無法被忽略。
被這種感覺蠱惑和驅(qū)使著,盛嫣愈發(fā)認真而較勁的盯著夜天星,她筆直刺出去的眼光,越來越有存在感,最后,終于是驚動到了夜天星。
眼光微微下滑一點,夜天星看到了今天這場婚禮上的變故的最大原因……嗯……或許這樣說是錯的,之所以會在婚禮上發(fā)生這么大的問題,最大的原因都在她,盛嫣還算不上是始作俑者。
并非始作俑者,卻被別人當了罪魁禍首,盛嫣肯定很冤。不過夜天星卻沒有愧疚,冤枉的人,要么就是蠢,要么就是弱。
任何事情,任何遭遇,都有人們自己的原因。別人或許是出了大力的推手,但卻肯定有他們自己的原因。就像這一次……
如果盛嫣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不給她好看,要讓她沒臉,別的時候或許有例外,但這一次,夜天星是怎么都不會將事情蓋到她的頭上去的。
夜天星的確從來都沒有好心思,她也的確是想要陷害一個盛家的身份背景足夠高,又對盛明光癡心一片的女子,用來達成她不光明的目的。但是,她想要陷害,她卻也會挑人。被她挑中的人,首先就要絕對能滿足她的所有要求和條件。
夜天星不可能會找一個對別的男人情根深種,或者是已經(jīng)結(jié)婚的盛家女子耍手段,別說她的手段能不能用出來,最主要的問題是,她跟這些婚禮上的一個個都已經(jīng)精成了鬼的來賓說,一個已婚婦女嫉妒她能夠嫁給盛明光,嫉妒她搶了她的位置,所以氣恨之下,就在婚禮上放出了這樣的視頻來給她沒臉的話,他們會信嗎?
這就像是夜天星跑來跟一群智商正常的成年人說,一個啞巴站在大街上大喊大叫,口齒清晰,臟話滿篇的說著她的壞話,所有人首先會把她當智障一樣。
夜天星會干這種蠢事嗎?顯然不可能!所以,今天被她利用了的盛嫣,倒霉是倒霉,無辜可卻絕對談不上!故而,夜天星絕對不會對盛嫣有任何的愧疚!哪怕,她來了這么一出之后,盛嫣這個盛家的第一貴女,估計從此就要告別人世去見西天佛祖,或者是依然在人世活的生不如死,總之,就是絕對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幸福的,無憂無慮的生活了。
沒有愧疚,夜天星也不厚道的沒有任何對盛嫣這個于盛家人而言是個豬隊友,于她而言卻是個大幫手的姑娘的感激。沒有任何情緒,再加上,因為知道了她的結(jié)果,所以夜天星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一樣的,低眸掃了毫不遮掩自己的眼光的盛嫣一眼。
漠然。
盛嫣從來都不知道,這個詞語會如此恰到好處地用在一個地方。夜天星看她的這一眼,真真正正的就只有漠然。仿佛她所在的地方,根本就沒有坐著她這么一個大活人,只是有一把椅子而已。
那樣的眼光,再一次徹底的凍住了盛嫣的同時,又讓她克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由內(nèi)而外的顫抖起來,也不知是怕的,還是氣的,還是不甘心的。
盛嫣渾身顫抖著,坐在椅子上,幾乎抖的整個人都動了。她的心里有種種情緒,但在她的人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卻是在低著頭,發(fā)著抖,低著頭。
到底,還是害怕更多一點的。
如果把人的眼光比喻為武器的話,她剛才看向夜天星的視線,最多就是一根細細的,軟軟的樹枝而已。但夜天星的視線,卻已經(jīng)上升到了絕世寶劍一列。就那么一眼,可能連零點一秒都不到,她卻已經(jīng)覺得整個人像是被從中間劈開了一樣,她甚至無比清楚的感覺到了撕裂一般的疼痛。
不是不知道她們之間的差距,但是卻從來都沒有這樣清楚地認識到過。盛嫣低著頭,非常想要再次抬起來,再次去看夜天星,但是到最后,她卻還是沒有敢。
從來都沒有跟夜天星有過任何直接的交流,除了剛剛那短暫的對視?梢簿椭皇莿倓偰嵌虝旱膶σ暎鸵呀(jīng)把她驚嚇成這副樣子了。
盛嫣,你可真的是好沒出息!
想抬頭卻抬不起來,盛嫣一邊心里不停的鄙視著自己,一邊不知道為什么,心底里一種蠢蠢欲動的感覺,仿佛再也壓制不住了。
站在那種高度的感覺一定非常不錯……是不是有一天,她也能夠站在那種高度?是不是有一天,她也能不再像剛才那樣提心吊膽?是不是有一天,她也可以讓別人嚇得要死?是不是有一天,不會再有任何人用那樣讓她覺得遭受到了真正的來源于靈魂上的羞辱的眼光看她……
盛嫣依然還在發(fā)抖,但是這會兒,她卻是有些興奮了起來。
她的身體抖得很厲害,眼光也有些亂,但是大腦卻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她已經(jīng)找到了她要為之努力的目標,她如今也已經(jīng)明白了她與夜天星的差距,她現(xiàn)在要縮短她們之間的距離。
要想達成自己的目標,首先,她得活下來。
那段讓她覺得心驚膽戰(zhàn)的錄音已經(jīng)停了下來,假設(shè)夜天星不會再讓它播放,那她也還有需要面對的問題。那一塊已經(jīng)沒有任何遮擋的顯示屏,絕對有它的作用。
夜天星手里面不只有一段音頻,她應(yīng)該還有一段視頻。那段視頻會是什么內(nèi)容,她無法確定,但是想來于她而言不會是什么好事。
她現(xiàn)在需要考慮一下,一會兒在那段視頻播出之后,她要怎樣暫時為自己保留生命,總不能直接在婚禮會場就被盛家人交給夜天星處置吧?無論如何,就算她再掙扎也翻騰不出什么浪花來,她也還要見爸媽一面!
爸爸……媽媽……如果你們在這里就好了……就算我被夜天星這個臭女人激勵了,就算我開始有了不依靠你們的念頭,我也還是希望,在這種時候,能看見你們……
盛嫣垂著頭想著,眼眶中有些潮濕,不過很快,她的眼底便有了幾分銳利!
以她的父母現(xiàn)如今在盛家的地位,盛明光和夜天星的婚禮,他們幾乎是定下了必須要來的?墒撬麄冊谧蛱煲獎由砬巴鶓c安基地的時候,卻都突然間似乎是有了十萬火急的大事一樣,臨時不能來了……
盛嫣的心頭一顫,幅度很小的微微晃了晃頭,熟悉的疑惑,讓她開始考慮起一個問題——她原先思考的,是哪件事情來著?
盛嫣往前回溯,才記起來了她開始的疑惑。雖然她以前從來都沒有這樣深刻的自我認知,但是在無數(shù)人的談?wù)摵兔魇景凳镜难哉Z之下,她對夜天星這個女子,從來都是在仇恨之余,還有著她絕對不愿意承認,可卻依舊存在的畏懼在。
她是絕對不愿意去招惹這個女人的,可為什么,她如今已經(jīng)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