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生日過了,因為時光空間里面那半年的修煉,所以愈發(fā)輕松地從龍首峰上的變異鳥的口中奪走了芙神水之后,夜天星開始等著隱世家族之人的到來。
一年了,這么快,一年就過去了……
想一想,一年前的她,是什么樣子?
從龍首峰回到了阜市天星訓(xùn)練場,坐在她的專屬辦公室里面,夜天星這許多時間以來,頭一次什么也不想做。她有點懶散地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整張臉埋在自己的手臂彎里。
她閉著眼睛,眼前只是漆黑的一片,可是夜天星卻又覺得她在那一片漆黑當(dāng)中,清清楚楚確確切切地看到了一些畫面,一些影像……
她第一次見到寒旗,是在她20歲的秋天,她剛剛大三的那個時候。
那一天,她應(yīng)邀去參加她在京城上大學(xué)的四年間,唯一真心地交的一個姓廖的女生朋友的姐姐的婚宴。第一次看見他,就是在那個女生家的后院。
她記得他那個時候畫面感非常強的站在一棵冬青旁邊看月亮,整個人沉默又封閉,讓人感覺他周圍有四堵墻。但是他又偏偏站得筆直,駝色的風(fēng)衣襯得他像是一桿暖色的旗。
她那天有點不舒服,被會場里面無窮無盡的人的聲音給吵得愈發(fā)煩躁,便也跑出來想要吹吹風(fēng),多少也想要看看月亮?墒呛梦恢帽凰剂,沒辦法,她只能另外找一個地方坐一坐,清靜一會兒。四面看了看,她瞅準(zhǔn)了那個女生家后院養(yǎng)著幾條觀賞性魚種的魚塘一邊的藤椅。
她沒想要打擾他,腳步輕輕地離開,直到坐在了魚塘邊上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他在看她。
到底還是打擾到了別人看月亮想事情,她有那么一點抱歉地對他點了點頭,卻又更加沒什么的點完了頭,就閉上了眼,坐在藤椅中感受著從水中鋪散起來的能夠讓她稍微清醒一點,不總是會感覺那么煩躁的涼氣。
她坐的地方離他站的地方,其實并沒有多遠(yuǎn),互相用正常聲音說話,還是可以聽見的。她忘了他們是怎樣漸漸地說起來話的,只記得是他先開的口。然后,他靜靜的聲音,靜靜的神態(tài),就莫名其妙的惹得她也想說話。
一個很特殊的,可以說說話的,比大學(xué)里面那一堆的毛孩子要成熟多了的男人。離開那場婚宴的時候,她對他的印象就僅止于此。她沒想過以后還會再見面,也沒有想過會有什么發(fā)展,她只當(dāng)他是她人生中……最多是一個比較醒目一點的路人罷了。
對!她當(dāng)時就是這么想的!就是這么認(rèn)為的!明明那個時候,他還是沒那么特別的。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開始慢慢接受了這樣一個,于她而言不是朋友,不是路人,不是親人的男人?她越來越不防備他,越來越相信他,并開始覺得他不一樣,與所有人都不一樣,不一樣到……
發(fā)生一些事情的時候,他可以逼得她流淚!
她是從來都不流淚的人,哪怕就是四歲的時候,被一個人丟下,被彈片打得遍體鱗傷,疼痛、孤獨、無助……那么多那么多的令人崩潰的情緒、感覺,全部一股腦兒的朝她涌來的時候,她也沒有哭。相反,她那個時候格外的鎮(zhèn)靜,她為什么會鎮(zhèn)靜下來?這她不明白。就像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被寒旗強制認(rèn)主犀蘿界的時候,第一次讓眼淚流出了眼眶。
去年的這個時候,她有想要仔細(xì)地考慮一下這個為什么的念頭,但是她那個時候沒時間,而且,她的世界一瞬間地覆天翻,在經(jīng)歷那樣大的變化的時候,她也不敢仔細(xì)地考慮這個問題,她怕考慮清楚了,得到的答案會讓她更痛苦,F(xiàn)在,這個問題拖了一年,她也適應(yīng)了她的世界地覆天翻后的樣子,她覺得,她是時候應(yīng)該趁著現(xiàn)在把這個為什么,好好的想想清楚了。
當(dāng)時,她為什么要哭呢?
氣憤于寒旗的算計和欺騙?惱怒于自己被犀風(fēng)控制?不!都不是這些原因!她當(dāng)時……其實是被嚇哭的吧!被她腦子里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那些愈發(fā)篤定的猜測。除了這個原因之外,可能還有被太過濃烈的情緒沖擊得幾乎要爆裂的心臟的疼痛,讓她無法忍受的原因。
會被嚇哭,那當(dāng)然是因為她怕?墒桥掠峙率裁茨兀看鸢负糁觥滤牟聹y會變成現(xiàn)實,她怕失去寒旗,她怕他死!
那又為什么會害怕這些呢?答案再一次清清楚楚地寫在了夜天星的腦海中,清楚的她想要不看,裝不知道都不行。
因為寒旗對她很重要,非常非常非常的重要!
到底重要到什么程度呢?在夜天星的腦海里,那個強硬冷酷的聲音,終于是問到了這個問題。
重要到什么程度呢?到底重要到什么程度呢……
夜天星趴在她的辦公桌上,雙臂往緊收了收,臉就似乎埋得更深了。
終于明白了,終于清楚了,終于知道了,終于真真正正的……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都已經(jīng)死了整一年了!
整整一年了……
之前還可以非常清楚地想問題的大腦漸漸變得混沌一片,夜天星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不愿意抬起頭來。她耳朵里面不知道為什么嗡嗡狂響,那聲音很大,炒得夜天星坐不住。她想要站起來走一走,哪怕就是在這辦公室里面走兩步也行,但是最后,夜天星還是沒有起來。
“鈴鈴鈴!”
如果沒有這突如其來的門鈴聲,夜天星覺得她可以在自己的桌子上趴一天。
被這突如其來的門鈴聲給驚得一個激靈,夜天星條件反射地抬起了頭,條件反射地迅速站起來,結(jié)果站起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里是她的辦公室。
她輕輕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接著又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下來。清了清嗓子之后,她道:“進來!
她坐在辦公室里面的時候,就沒有聽到過幾次門鈴聲,一般都是她直接叫人安排事情,訓(xùn)練場的主管來找她的次數(shù)非常少,F(xiàn)在門鈴既然響了,那就表示發(fā)生了什么急事,而且還是不小的急事。
難道是那些人終于出現(xiàn)了嗎?
夜天星混沌的大腦一下子恢復(fù)了清醒,她看著被從外面推開的門,等著按門鈴的人進來跟她說什么。
夜天星卻沒有想到那個按了門鈴的人不是訓(xùn)練場的工作人員,而是她的朋友——關(guān)姝。
看見推門而入的人是她的時候,夜天星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面撐得那一口氣突然弱了下去,適才迅速地清醒起來的等著運轉(zhuǎn)的大腦也再一次開始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關(guān)姝走進夜天星的辦公室來,看到夜天星空提了一口氣,現(xiàn)在又把那口氣給呼了出去,然后更加有氣無力的樣子,她忍不住嘆氣。
她就知道她會這個樣子!
昨天是她的生日,所有人都在擔(dān)心她有什么反應(yīng)的時候,她一點兒擔(dān)心都沒有,她知道她就是裝也能把那一天裝下來。但是今天,她的生日過了,她就不會再裝了,她也沒有那個動力,沒有那個心力去繼續(xù)偽裝了。
夜天星知道關(guān)姝了解她,她也懶得在她面前繼續(xù)裝,在看到來人是關(guān)姝,看到關(guān)姝又把門關(guān)好之后,夜天星又趴了下去。
關(guān)姝并不是只空來了一個人,她手里面還提著一個方盒子。關(guān)上門之后,她見夜天星又趴了下去,便大步走到夜天星的辦公桌前,將那個方盒子放在了夜天星的臉旁邊。
夜天星的鼻子沒有動,但是那個方盒子里面的東西的味道卻是主動的鉆到了她的鼻子里去。
那是十分濃郁的,侵略性十足的,還帶著一點刺激性的,令人感覺有點刺鼻的酒香味。
夜天星終于是忍不住地動了動鼻子,讓那鉆進她鼻管的香味更加的濃厚一點。
果然還是關(guān)姝更懂她!只是……
“你拿酒干嘛?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是三階了,又喝不醉。”夜天星依舊趴在桌子上,沒什么精神地道。
“有研究對付變異獸的高精尖武器的科學(xué)家,也有研究怎樣更好的吃喝玩樂的敗家子。這酒是特制的,保管你能喝醉!”關(guān)姝扯了一把椅子坐在夜天星的對面,一邊說一邊打開了那個方盒子的蓋子。
彌漫在空氣當(dāng)中的酒香瞬間濃郁了好幾倍,夜天星完全忽略那個方盒子當(dāng)中的飯盒,只將手伸向方盒子當(dāng)中的酒瓶。
她不喜歡喝酒,但是她要承認(rèn),這個東西,有的時候真的是一件必需品。
“要喝多少我都陪你,但是喝酒之前,把這個給我吃干凈了!标P(guān)姝快一步壓住了酒瓶,把那飯盒取出來推給了夜天星。
夜天星要去拿酒瓶的手中被強行塞了一雙筷子,她無奈:“你這不是折騰我嗎?”雖然口中這樣說,夜天星還是打開了飯盒的蓋子。
滿滿一飯盒的拌面,她最喜歡的口味的醬料,還熱騰騰的。
夜天星看著那些面條,突然感傷起來:“阿姝,你說要是沒有末日該有多好?”
她有這樣的朋友,有那樣的弟弟,有平靜富足的生活,還有一個寒旗。就讓她那樣過完一輩子,該有多好?她沒那么愿意當(dāng)什么超級強者的徒弟,也不在乎什么英雄榜之首或者是星,她……
想到這里,夜天星抬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她今天怎么會突然說這種蠢話?要是,如果……多么可笑的字眼!現(xiàn)在就是現(xiàn)實,她活在現(xiàn)實里,沒有任何如果的現(xiàn)實里!
夜天星清醒了一點,看著眼前那換成了末世前的她一個人是死也吃不下去的一飯盒拌面,不等關(guān)姝的回答,自己也不繼續(xù)想下去,她拿起筷子,埋頭開吃,狼吞虎咽的吃相,一點兒也不好看。
關(guān)姝看著夜天星吃飯,看著看著,興許是饞了,她擰開酒瓶蓋子,竟然自己先喝了起來。
夜天星看著自己先開始狂灌酒的關(guān)姝,皺了皺眉。接著,她把飯盒里面的拌面分成了兩份,把飯盒推到了關(guān)姝的面前去。
“我不用,我吃過了!标P(guān)姝又把飯盒推回來。
夜天星是真真正正清醒了,她看著關(guān)姝,問:“你是來陪我醉酒的,還是你自己想要喝酒?”
關(guān)姝愣了一下,接著就是苦笑:“兩方面都有。陪你這個沒情商的笨蛋喝酒,也是想讓你陪我這個情商過高的……”就是喜歡犯賤的人喝酒!
“你怎么了?”夜天星壓住關(guān)姝的手,不讓她舉起酒杯,皺著眉問她。
關(guān)姝這個樣子很少見,她一定是經(jīng)歷了什么事情,但是她這些時間太忙,她完全不知道她這個樣子的原因。
“星子,別問了……”關(guān)姝撥開夜天星的手,“快點把那些飯吃了,來兩杯吧!”
“我什么都不想說,也沒什么好說的。今天到這來,除了是想著你生日過了,怕你撐過了一天又想到寒旗難受之外,我也就是……”
“……我也就是想跟你喝兩杯酒而已!标P(guān)姝說著,手又抬起來。
夜天星皺著眉頭兩口扒完了飯,搶過關(guān)姝的大酒杯,一飲而盡。
口中辛辣至極的味道讓夜天星的眉頭又深了些許,她看著盯著她手中的大酒杯癡癡地笑的關(guān)姝,愈發(fā)地覺得不對勁了。
這酒果然不愧是特別釀制的,一大杯下去,盡管她是三階,卻還是感覺身體里面有一股股的氣流往頭頂上冒,沒幾秒鐘就頂?shù)袅怂暗那逍选?br />
關(guān)姝這會兒已經(jīng)喝了不少,她更加的不清醒。她看著被夜天星搶過去的她的酒杯,笑得比哭還難看,卻詭異地很平靜。
“星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你是我的恩人,救命恩人!沒你我早死了!我不被討債的人打死,我也活不下去,我也沒勇氣活,我也會自殺的!我不知道上輩子積了多少德才有你這樣的朋友,給我家,給我親人,給我從十三歲到現(xiàn)在的生命……”
關(guān)姝絮絮叨叨地說著,而夜天星卻沒有聽進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