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個瞬間而已,男人就已經(jīng)猛然欺身到了她面前。
秦蘇反應過來時,對上的都是那雙被怒意染紅的黑眸,那片紅,似要將她抵死湮沒。
“你說,到底怎么回事!”司徒慎緊逼著她,聲音沉沉。
秦蘇第一次理解了,無語二字的真正含義。
吸氣鎮(zhèn)定,她嘴角還保持著淺笑,很云淡風輕的對著他回,“不就是這么回事。多明顯的她就是被打了,你眼睛不好使嗎。”
“我是在問你,你做了什么。”司徒慎聲音更沉,仍舊緊逼。
“我能做什么!”她嘴角笑意也散了,不躲不避的回瞪著他。
“你說呢!”男人黑眸瞳孔緊縮。
“你該不會是認為我動手打了她吧?你的智商都叫狗給吃了?”
“那你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兒!”他被諷刺的更加咬牙切齒,如嚼其骨。
十指收攏,秦蘇同樣咬牙,真是憋悶的不行,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有理也說不清了,此時男人滿心滿眼應該都是季雨桐,或許她說什么也都不會相信。
她昂著頭,還是打算張嘴解釋,聲音卻發(fā)出一個單音節(jié)后又止住,“我——”
因為,她看到了男人忽然揚起的手。
秦蘇睜大了眼,唇色都刷的一下白了,似乎是太過震驚,她甚至向后退了半步。
那雙十八歲初見時握上她肩膀的大手,干燥又溫暖,帶著股安定的力量。她從來沒有想過,那樣一雙手,竟然會沖著自己高高揚起。
司徒慎在觸及到她眉眼之間那片冰涼的絕望時,一下子驚醒。
從他進門時,畫面給他直觀上的感覺就是,癱坐在地上滿身是傷的季雨桐被欺負了,而一旁站著的她那樣趾高氣昂,令人無法不去聯(lián)想。再加上剛剛季雨桐的那一句“你問她”,間接就將矛頭對準了過去。
一時間,他快被身體里的怒給侵蝕了,手竟也沒有意識的沖她抬了起來。
“怎么不打?”僵持兩秒,秦蘇重新上前兩步,將臉迎了上去。
司徒慎的手頓在半空中,哪里還能打的下去,手臂的肌肉線條繃的緊緊,他有些狼狽的將手放了下來。
秦蘇卻一點沒有感激他,心中悲涼。
愛與不愛,雖然她一直是分明的,可心里終究還是落了疤。
“我跟你說過的,別去傷害她。”司徒慎剛剛揚起的手背在身后,只能擠出這一句。
“她被打是她活該!”秦蘇瞥了眼地上的季雨桐,冷冷的笑。
聞言,他臉上的怒又多了一分。
不給他再度開口維護的機會,秦蘇嘴角的冷笑擴大,鄙夷而嘲諷,“就算這一切跟我有關系,你怎么不去問問你心愛的季雨桐,她為什么被打?好端端的,為什么人家跑來打她!她做過什么自己最清楚!”
癱坐在地上的季雨桐表情瞬間僵住,眼淚也僵在了眼眶里。
當司徒慎那雙黑眸在聽了秦蘇的話轉(zhuǎn)過來時,季雨桐原本抱著膝蓋的手拼命的抖了起來,這會兒才想起來后知后覺。屈辱和難堪襲來,她緊緊咬著抬起的手背,猛然起身朝著洗手間跑去,大力關上了門,痛哭聲不斷。
“雨桐——”
男人愣了下,然后緊追其后。
秦蘇抱著肩膀,冷眼旁觀。
看著男人蹙著眉心站在浴室門口,不停的敲著門,焦急又擔憂的喊著里面的人,她也不愿意多作停留,轉(zhuǎn)身踩著高跟鞋離開。
*********************************
一整天陰著,陽光沒有再出來過。<g上的季雨桐已經(jīng)昏睡了過去,雖然藥袋里添加了鎮(zhèn)定的藥,可她睡夢中還是不安穩(wěn)的,時不時的抽噎。
從她跑到浴室后,他在外面勸說了快半個多小時,門才被拉開,里面的她蹲在馬桶邊哭的已經(jīng)快要虛脫。
顧忌到她的傷,司徒慎想先帶她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可她卻說什么都不肯。無奈之下,他只能叫來了私人醫(yī)生,過來給她診治。私人醫(yī)生看過以后,說是雖然對方下手重,可好在都是皮外傷,沒有什么大礙,讓人放心下來。
可這會兒,他心里最惦記的不是季雨桐的傷勢,因為眼前總會浮現(xiàn)起他沖動而揚手的那個畫面,是不是因為太過懊惱,所以總會忍不住想起。
“先生,房間都已經(jīng)收拾好了,一些被砸壞的東西是扔了還是留著……”請來收拾狼藉的打掃阿姨敲了兩下門走進來,對著他報告的說。
“扔了吧!彼就缴骰剡^頭,扯唇說著。
隨即從皮夾里掏出了錢遞過去,“辛苦你了!
打掃的阿姨接過錢,笑著擺手說了句不客氣后,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然后離開。<g上的季雨桐不知什么時候醒了,正睜著一雙含水的眼睛看著他,偶爾睫毛顫動間,似乎又要有眼淚流下來。
“雨桐,你醒了。”司徒慎大步的走過去,在一邊坐下。
“嗯……”季雨桐幾不可聞的應。
“要不要坐起來?不過醫(yī)生說你還是多躺著休息比較好。”司徒慎詢問著,見她有要起來的動作,伸手幫忙將她扶著坐了起來。
時間像是靜止一樣,季雨桐咬著唇看他,鼻頭和眼眶都是紅的。
“雨桐,你不要哭了,而且你這樣也對養(yǎng)傷很不好!彼就缴骱鋈挥行o奈,對于總是不?薜募居晖┎恢涝撛趺慈グ矒。
“慎,你是不是很想問我……”季雨桐幽幽的說。
“不會,你不想說就可以不說!彼麚u了搖頭,只是這樣說。
季雨桐聞言,似是情緒感動了,眼淚就更多了,好半天才平靜了下來,然后啞著嗓子重新開口,“秦蘇說的對,我被打確實活該。”
“雨桐?”司徒慎蹙了下眉,不知道她的話是氣話還是什么。
“今天來家里打我的那兩個女人,其中一個的老公和我在紐約時……是那種關系。我不知道為什么她會找到我,我一打開門,她就直接上來打我,我現(xiàn)在一想起來都好害怕……”季雨桐猶豫的攥拳又松手,垂著頭用盡了所有的勇氣開了口。
她終于還是選擇了將她在紐約和那個方總的事情告訴了他,因為如果不說,或許他會查,或許秦蘇會告訴他,那樣的話,還不如她自己主動去說。
說的時候,她一直沒敢去看那雙黑眸,等著好不容易說出來,久久都沒有得到他的回應。
季雨桐忍不住抬頭,看到那張俊容上果然有著震驚,她又慌又難過。
“慎,你是不是覺得我很下|賤……”
“雨桐,這是為什么!彼就缴鳠o法消化掉這個內(nèi)容,心痛的問。
“不是我想的,慎,你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我是被逼的走上那一步的……”
“當年秦蘇找上我,說如果取消婚禮你們兩家將要面臨的麻煩,還說懷了你的孩子……我沒辦法,慎,我愛你啊,我不忍心見你為難,也不想傷害一個沒有出生的小生命。她讓我去個最好不讓你找到的地方,所以我用僅有的錢買了機票去了紐約……可是國外的生活好難啊,連想去餐廳彈琴都不要我,我連一個固定住處都沒有,只能在那種夜店里打工……”
“有次我被客人灌多了,醒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那個人就是方總,他拍了我的裸|照威脅我,而且他在紐約認識一些小混混,我……”季雨桐說不下去,臉埋在膝蓋里再度嚎嚎痛哭。
她真的是被逼無奈走上那一步,不然誰會愿意迎合比自己大年紀的男人,而且還是那么沒有氣質(zhì)的老男人。雖然也是因為方總,她后期不用在夜店里打工,可以繼續(xù)彈她最愛的鋼琴,可和方總在一起時,她都是強忍。
生命里的這一段不堪,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永遠的扼殺掉,當時她接受秦嶼的求婚,雖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和司徒慎相同的求婚感動,還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逃離方總。
可是秦蘇卻這樣的趕盡殺絕!
“雨桐……”司徒慎看著她不停起伏的肩膀,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得知她竟然在紐約跟人有那種關系時,他真的是震驚,甚至是不敢相信的?珊竺媛犞戧懤m(xù)續(xù)的說,他除了生氣于她不愛惜自己,更多的是一種心痛。
尤其是那一句“我愛你啊,我不忍心見你為難”的選擇離開,否則,她也許根本不會經(jīng)歷那樣的事,也不會被方總那樣的人纏住。
可是沒有如果。
嘆了口氣,司徒慎的心情很沉重。
還是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再次喊,“雨桐。”
季雨桐哭的已經(jīng)上氣不接下氣,順勢倒在了他的懷里,尋求這難得的溫暖。
*********************************
秦蘇走下樓時,商務車還停在樓下。
因為時間長,所以司機已經(jīng)放低了車座暫時躺著休息,聽到車門有響動時忙坐直了身子,忙叫人,“秦總!”
“嗯!鼻靥K點頭示意了下,并沒有坐進去。
“剛剛慎總過來,也上去了……”司機對著她報告著。
“我知道!彼c了點頭,精神不太好的說,“楊哥,你把車開回去吧,我想走走。”
“秦總,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沒事嗎?”司機擔心的問。
“沒事!鼻靥K搖頭。
見狀,司機也只好將商務車緩緩開走了,秦蘇也隨后抱著肩膀往小區(qū)外面走,走了快三個街區(qū),她一點沒有放松,反而覺得身心更加的疲憊。
“滴滴——”
車喇叭聲在身側(cè)響起,她不經(jīng)意的看過去,落下的車窗里,戴著眼鏡的男人坐在駕駛席上,正努力的歪著頭沖著她招手示意。
車門關上,秦蘇坐進去,拿過一旁的安全帶往身上系。
“怎么沒開車?”易江南看著她好奇的問。
“嗯,想走一走!鼻靥K靠在車座上,笑了下回。
“穿著這么高的鞋子走?”易江南看了眼她的腳,挑眉問。
她不太想說話,所以只是聳了聳肩,算是回應。
“你去哪?我剛好沒事送你!币捉弦稽c也不在意,溫潤的笑著問。
那樣長相出眾的成熟男人,溫潤的眉眼專注的看著你,那樣溫柔的詢問,秦蘇看過去,眼前閃過男人暗紅的黑眸,幾乎是脫口而出,“那帶我私奔吧!
易江南怔住。
見狀,秦蘇難得真心的樂了出來,“我開玩笑的。送我回家吧,不想回公司!
“好!币捉宵c了點頭,重新發(fā)動了車子。
雖然知道是玩笑,可在那個瞬間,他清晰感覺到心在狂跳。
道路暢通,很快開到了她所住的地方,見她垂著眉眼去解身上的安全帶,頭頂上像是籠了一層烏云,他忍不住問,“要不要,我們今天也去喝一杯?”
“不了,改天吧!鼻靥K卻搖了搖頭,實在沒精力。
“好,有需要我隨時在!币捉弦膊粸殡y,點頭說。
看著她步伐慢慢的消失在視線里,他收回了目光,眉頭卻皺了起來。
她似乎越來越不快樂。
*********************************
夜,深深。
墻上的電子時鐘已經(jīng)顯示十一點,秦蘇看了眼后,繼續(xù)手里的動作。
兒子已經(jīng)被她哄睡著,她一個人坐在客廳里,電視一直停在一個衛(wèi)視臺上,里面播的什么她都沒有留心,只是縫著手里的童裝。
小家伙向來活潑好動,畢竟是男孩子,要淘氣一些,所以總會不小心把衣服劃破。她也是在陽臺收衣服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所以就找了針線開始縫。
其實針線活她不太擅長,但這長夜漫漫,她總是要找點事情來做。
門口傳來聲響時,她一直飄忽不定的思緒漸漸定了神。
等到那腳步聲走出玄關時,她抬眼,正好和那雙黑眸撞上,此時比白天的對峙氣氛要好上了許多。秦蘇收回視線,低下頭繼續(xù)著手里的動作。
司徒慎站在原地頓了半秒,邁步走了過來。
“雨桐的事,我都知道了!北〈匠秳,他開口打破了沉默。
“喔?”秦蘇這才緩緩的抬眼,似笑非笑的挑眉。
見他繃著俊容不語,她笑了下,好奇的問,“是不是有些太勁|爆了?”
“是!彼就缴鞯吐曂鲁鲆粋字。
確實是,到現(xiàn)在他都久久的無法平靜心神。
“怎么辦,要不要我給你做個心理采訪?知道摯愛竟然跟人干過那種勾當,是不是心痛又失望啊!”秦蘇眨巴著眼睛看他,很客氣的諷。
“雨桐也是情非得已!彼就缴髅减镜搅艘黄。
“呵呵。”她失笑,盯著他問,“你現(xiàn)在是怎樣?覺得她更加可憐,更加心疼她了?你們男人是不是都這么犯|賤啊!”
也對,哪怕是堂弟秦嶼,當初在她將季雨桐的事說出來時,竟然也會被接受,更何況是他?
“我說了,她是不得已的!蹦腥顺亮嗣佳,只能強調(diào)這樣的話。
喉結(jié)動了動,黑眸重新落在她的臉上,他再度開口,“哪怕她有錯,可你讓宋董找上門去,做的有些過分了!
男人語氣里的責備和不滿那樣明顯,秦蘇手里的針扎在了指尖上,倒不覺得有多痛,但針眼處凝出了一顆綠豆大的血珠子。
“你真的認為這一切是我有意安排的?”她抬眼回看著他,清晰的問。
“不是嗎。”司徒慎抿了下薄唇,還是蹙眉。
看著手指上涌出來的血珠凝固住,秦蘇放下手里的童裝和針線,站起來迎上他的目光。
直直的,久久的,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如果我說、季雨桐和宋董的事情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你會不會信?”
沒有關系?
司徒慎喉結(jié)滾動起來。
他大概和公司里的人了解了下,知道打人的那個是宋董,最近和公司有合作的意向。而和宋董直面接觸的就是她,對方一直都是在紐約走海外市場,最重要的是,她今天也在打人的現(xiàn)場。若說這件事和她沒關系,真的令人很難相信。
可她現(xiàn)在這樣看著他,這樣問著他,他有些動搖。
十多秒的漫長等待,秦蘇無力,“我知道了!
雖沒有說不信,可他一直沉默不語,并沒有說信,證明他在猶豫。
她想要的信任該是不假思索的,所以若是思前想后衡量而出的,她不如不要。
越過他,直接往樓上走,臨上到最后兩三節(jié)臺階時,聽到他低沉的嗓音在喊。
“秦蘇!
聞聲,她頓住了腳步,半側(cè)過身子去看他,靜候著他的下文。
“白天的事……”開了口,他又頓了頓,黑眸里涌上一抹深沉的情緒來,聲音里有真摯的懊惱,“我并沒有真想動手打你,只是在氣頭上!
嗯,她都明白。
看到受傷成那樣的季雨桐,作為一直心心念念的女人,當然會控制不住情緒。
秦蘇收回目光,淡淡的回,“你不必跟我解釋。”
男人想打女人,和男人已經(jīng)打了女人,這兩者之間又有什么差別。
所以不必,真的不必。
(感謝還把月票投給我的讀者,真心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