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樣的以后?”但謝卻山?jīng)]有直面她的問題。
“我不要你死!
他偏了偏頭,稍稍避開了刺目的陽光:“為什么?”
她回答得很認真:“如果你這樣死去,于我而言,這個世界的正義就崩塌了!
從她獨自一人窺見他真貌的那一刻起,她就無法置身事外了。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都被他影響著,這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
他必須要得見天日、長命百歲,他必須要萬眾擁戴、封侯拜相,這才是這個世界最樸素的公平。
最壞最壞,也要馬革裹尸、捐軀沙場,無論如何都不能默默無聞地在這里死去。
但謝卻山竟沉默了。
南衣心里又有點沒底,耍無賴地補了一句:“總之你要對我負責。”
謝卻山笑了笑:“總該想想,離開這里之后要往哪走吧?”
這句話立刻點亮了南衣的眼睛,清澈的眸子里還閃爍著幾分幸福的詫異。
“你愿意一起離開?”
謝卻山舉起被南衣抓住地手腕:“有些人這么費勁要救我,總不能讓她失望吧?”
南衣高興極了,看看謝卻山便忍不住咧嘴笑,竟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上,在甲板上激動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趴在船舷上,朝著空曠地懸崖吶喊。
“看膩了——我們要走了!”
謝卻山含笑看著南衣,目光里有種異樣的篤定。
……
鐐銬一除,他們離開這艘船就變得容易起來。明日等送飯的人一來,便將人拍暈,搶了他的船,趁機逃跑。
謝卻山和南衣約定好了,離開這里之后,暫時不回瀝都府,免得引發(fā)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等宋牧川的計劃完成,一切塵埃落定了他們再回去。
那時謝卻山的心境也許又會有不同,南衣當然希望他能被所有人理解,得到屬于他的榮光,可這些到底還是遙遠的奢望,當下能活著,他們能在一起,能走一步看一步都是很好的結(jié)果了。
今夜就是船上的最后一夜了。
南衣已經(jīng)很久都沒這么開心過了。她覺得前路都變得明朗起來。
喝了點酒,她開始飄飄欲仙。別人的酒是喝到肚子里,她的酒卻好像喝到了眼睛里,水汪汪,亮晶晶,月牙般的眼睛,溢出清香的醉意,只是看她一眼,仿佛都要在那眸子里沉醉過去。
她手舞足蹈地說著話。
“別人說,金陵是沒有晚上的,那街上的燈籠能舞到天亮!我可從沒去過那么繁華的地方!
謝卻山托著腮,也有了幾分醉意,整個人溫和得不像話:“我也沒去過!
南衣豪氣萬丈地一拍桌子:“那就必須去金陵!我們辛辛苦苦把陵安王送進城,總該分點慶功宴的肉湯喝吧?”
她一揮手,不切實際地暢想著:“到了金陵,我們天天住酒樓好不好?我聽說金陵的席面跟北邊的可不一樣了——這么大的盤里頭,只放這么一點點拳頭大的菜肴,只夠一人吃一口的,但這一口就好吃得不得了!那我不得連吃個十天八天?”
“這怎么夠?那得吃他三兩個月才行!
“對對對,還是你謝大人格局大——到時候,必須讓新官家給你封個大官——把你的功績……都給刻在碑上……我得蹭你的風光呀——別說酒樓了,那皇宮的御席,你也得帶我去吃!以后你走在路上,別人見了你,都得說一句——這就是那位忍辱負重!臥薪嘗膽!立下汗馬功勞的謝大人!”
謝卻山笑著抿了一口酒:“哪學的這么多成語?”
南衣拍拍胸脯:“現(xiàn)學現(xiàn)賣!”
說著說著,她感覺身子有點重,晃了一下,以為自己是喝多了,撐著桌子坐下來,不服氣地看了一眼謝卻山的杯盞,他的杯子也是喝空了,可人還是不動如山地坐著。
她揉了揉額頭:“怎么我酒量比你差這么多呢?”
謝卻山溫和地扶了扶她的手臂:“困的話,就先去睡吧!
眼前的重影越來越晃,她幾乎要看不清謝卻山的臉了。她渾身感覺輕飄飄的,使不上一點勁。
最后一點意識支撐著她……謝卻山怎么會這么平靜?
這不對勁。
“你……”
南衣抓緊了謝卻山的袖袍,撐著最后一份力,死死地看著他。
她這才看清,他的眼里好落寞。
他陪她喝了一場離別的酒,她竟然還高興地不得了。
她心里一下子就開始慌了,他要做什么?他們不是說好了嗎?
“你……你騙我?”
謝卻山扶起南衣,柔聲道:“你該睡了。”
“騙子……”每說一句話,都會耗去她為數(shù)不多的力氣?伤在與自己即將昏沉的意識做對抗,她不能讓他得逞。
她要一直說,只要一直說話,就不會昏迷過去。
“為什么?我們就算逃跑了……被岐人追殺……也只是我們的事情……又不會影響瀝都府秉燭司……為什么?”
她的手臂用力地往上攀,捧著他的臉。她想看清楚,看得再清楚一點,哪怕視線不斷被涌上來的淚模糊,她依然想要看清他。
謝卻山臉上的笑容終于消失了,可他的面容依然平和。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南衣,你得平平安安的!
倘若他逃了,岐人的追殺將是鋪天蓋地的,他不想拖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