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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必須承認(rèn),骨子里她并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她熱衷于冒險(xiǎn),而那個人確實(shí)送了她一件稱心如意的武器。

  可她為什么總是會想到他?也許因?yàn)樗o她留下的東西,可以稱之為烙印,陰魂不散地影響著她的每一個舉動。

  很討厭,她很想全部忘記。

  南衣沒有回答應(yīng)淮的問題,放下了弓,忽然就變得興致懨懨了。

  “隨口一說……也不是很喜歡,”南衣道,眼神閃躲了一下,“我去弄點(diǎn)吃的,餓了。”

  說著,南衣便匆匆地離開。走到營帳附近,聽到有士兵們在議論。

  “他居然要死了?”

  “是啊,說是重傷不治,我去接糧的時候聽說的!

  人天生就有愛聽八卦的本能,尤其是聽到生老病死,總是下意識就豎起了耳朵。

  “上元夜那晚他被人刺中心臟,再好的大夫也回天乏力。”

  然后那個名字就猝不及防地躍入了她的腦海。

  “謝卻山這種賣國賊,這么死還是便宜他了,他就該被五馬分尸,才解心頭恨!”

  南衣的腳步一下子定在了原地。

  怎么可能,他這么狡猾的人,她甚至懷疑閻王爺都能被他擺一道,他怎么可能會死?

  重傷不治?是她捅她的那一刀嗎?難道是她殺了他?她不可能有那樣的本事。

  她甚至發(fā)出了一聲哂笑,以示自己對這個消息的不屑一顧。

  他都想殺了她了,他是死是活,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南衣木然地往前走了幾步,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來,總覺得像是被人拉住了衣角,忍不住要回頭張望。腦中一團(tuán)混亂,周遭的聲音都化作了遠(yuǎn)去的嗡嗡聲,眼前的色彩都變成了奇怪的令人暈眩的圖案。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不知道他的死訊為何會有這么大的力量,讓她如此悲傷。

  可眼睛是干澀的,她分明也不想哭,只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有人扶住了她:“夫人,你怎么了?”

  一聲清朗,把她喊了回來,她依靠著應(yīng)淮的力重新站起來,面色竟已慘白。

  應(yīng)淮關(guān)切又疑惑地看著她。

  南衣強(qiáng)行整理了一下呼吸,道:“我想去一趟瀝都府!

  應(yīng)淮有些驚訝:“這就要走了?”

  “我去一日就回來。”

  “那我派人跟著你!

  “不用!”

  南衣斬釘截鐵的拒絕讓應(yīng)淮都嚇了一跳——派人保護(hù)而已,她為什么這么抗拒?

  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怪異了,南衣連忙解釋道:“我怕軍營中人跟我出入渡口,會被岐人瞧出異樣,反而暴露了禹城軍的位置。我一個女子,不會有人注意我的,我去一天就回來。”

  南衣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是去見謝卻山的。

  這是一件極其荒唐的事情。她知道沒有必要,甚至很危險(xiǎn),但她抑制不了自己向他走去的腳步。

  她總是想起他,帶著恨,又帶著不可理喻的痛苦,她不知道要怎么解決自己的情緒。那些隱晦而不容于世的秘密日日夜夜在她胸膛里翻涌著,無法與人道。

  她把他遺留在她身上的影響通通歸結(jié)于恨。她就是恨極了他,所以就算是死,她也要親眼看著他死。她想看看那個萬劫不復(fù)的牢籠是怎么崩塌的,她想驗(yàn)證那個鐵石心腸的人是不是真的有著和凡人一樣的生老病死。

  她想看到那個終結(jié),只有這樣,她的恨才能塵歸塵,土歸土。

  應(yīng)淮總覺得此刻的南衣有些怪異,可他畢竟不是南衣的上司,干涉不了她的決定,見她十分堅(jiān)決,于是派了兩個人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南衣,護(hù)送她到渡口。

  他想著過條江就到瀝都府了,那兒有秉燭司照應(yīng),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岔子。

  南衣當(dāng)即便啟程了,一刻不停地到了渡口,上了船。

  船夫只是尋常打扮,戴著一只大斗笠,遮住了面龐。

  小舟朝瀝都府駛?cè)ァ?br />
  他們最后一次見面還是一場寒冷刺骨的大雪,此刻迎面而來的風(fēng)竟有了幾絲暖意,讓人有些恍若隔世。南衣心不在焉地發(fā)著呆,也沒注意到行至半程,江上往來的竟只剩這一葉扁舟。

  忽聞船夫道:“糟了姑娘,船底漏了。”

  南衣一驚,起身想看看,剛靠近船夫,卻見他手里似有銀光一閃,南衣下意識一躲,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那人的動作很快,迅速將一根銀針刺入南衣的后頸。南衣還想掙扎,但藥效須臾間就散入四肢,她無力地閉上了眼睛,暈了過去。

  斗笠下,駱辭抬起了眼。

  他還在愁怎么從禹城軍里把人綁出來,東家卻說,人心并非鐵板一塊,一試便知。

  于是他們做了點(diǎn)手腳,把謝卻山將死的假消息傳到了她的耳中,果然不多時,她便獨(dú)自一人從軍營中跑出,想進(jìn)瀝都府。

  也不知道東家是怎么看出謝家的孀婦跟謝卻山關(guān)系匪淺的——就憑他們在上元節(jié)那天一起消失了?

  駱辭看著船上昏迷的女人,莫名覺得有點(diǎn)眼熟——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南衣。她畢竟是深宅命婦,露臉的次數(shù)并不多,先前他沒細(xì)問過她的長相,跟蹤的探子只說是個挺清秀年輕的女子。

  駱辭皺著眉頭端詳片刻,他這才想起來,竟是有點(diǎn)像那張畫像上的女人。

  但畫像上的女子更為柔弱、楚楚可憐,好像一陣風(fēng)就能把人吹走,而面前的這個女子,可是能跟禹城軍一同在深山里扎營的秉燭司黨人,這兩人八竿子打不著,也只是五官有幾分相似而已。他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念頭,東家要找的那個舊人,怎么可能是謝家的孀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