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立刻就理直氣壯起來。
她只是藏在樹上,用袖箭偽造出動靜,引開了追兵。至于追兵遇到了誰,被誰解決了,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她沒留下任何痕跡,反正問就是不知道。
不過,謝卻山?jīng)]有問,只是低低地笑了笑,終于松開了握著她的手。
“長本事了!
他的話乍一聽是夸獎,但還是讓南衣后背一涼,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她故作自然地擺弄手上的袖箭,語氣里多了幾分討好:“還不是公子送的袖箭有用嘛!”
他沒有接話,目光像是一陣潮濕的南風,附在她身上,低沉百轉(zhuǎn):“你知道我為什么會選擇你嗎?”
南衣一愣:“為什么?”
“因為你想活,會讓事情變得簡單,”他沉沉地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么,世上有那么多人就是想去送死!
南衣啞然,她知道,他的思緒還沉浸在宋牧川的事情里。
她隱約察覺到,他是想救下一些人的,哪怕他在岐人的立場上,他也不想自己的親友死。
但這是一個秘密。他們在這葉扁舟上,共享了這個要被永遠爛在肚子里的秘密。
上了岸,就是涇渭分明的敵友雙方了。
小舟搖搖晃晃地前行,隨著月亮漂泊。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靠近了渡口。
南衣已經(jīng)靠在謝卻山身上睡著了。謝卻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喚她,抱著她走了出去。
南衣睡得朦朦朧朧,感覺到身下?lián)u搖晃晃,像是在云里漂浮著似的。
“我們要回家了嗎?”
她淺淺地問,半夢半醒中的聲音像是揉著一團化不開的霧。
“嗯!彼卮。
第50章 有客來
初四那天,一大早,甘棠夫人就若無其事地差使著家中下人們忙碌地準備著春宴的事宜。
南衣昨晚子夜才歸,清早打著哈欠跟在甘棠夫人身邊做事,目光不時飄過去觀察這個女子。她到底還是年紀小沉不住氣,肚子里揣了一個天大的秘密,難免在臉上露出幾分緊張。
而看著甘棠夫人一臉鎮(zhèn)定從容,儼然一副足不出戶的后宅主母模樣,仿佛暗渡陳倉在虎跪山里養(yǎng)著一支軍隊的人根本不是她。
也不知道她昨天那番說辭,到底有沒有瞞過謝卻山。
心里剛想著謝卻山,他便大步流星地步入花園。
眼底壓著淡淡的青痕,想必昨夜也是沒睡好。
他路過南衣,腳步頓了頓。南衣驀得緊張了一下。
昨夜同舟回程,一路上并沒有發(fā)生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她腦中揮之不去的是他緊緊握著她的手,直到她冰涼的指節(jié)被他焐熱,直到手心都出了黏膩的汗。
她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知道這其中并無曖昧,但想起來卻還是會面紅耳赤。
后來她睡著了,她有模糊的印象,他抱著她穿過夜色濃重的長廊,將她放在榻上,他溫熱的指節(jié)拂過她的臉龐,撥開一縷碎發(fā)……
她再醒來時,已經(jīng)是雞鳴時分,她安然地睡在自己的房間里,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個隨著水波蕩漾,慢慢消失的夢。
這一夜過后,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變得微妙。熟稔的眼神對視,彼此心照不宣,他們在大宅院的碧瓦朱甍之下共享著許多只有他們知道的秘密。
但表面上,他們是水火不容的叔嫂。
謝卻山朝她稍稍頷首,算是打過照面,然后便大步朝著甘棠夫人走去。
雷厲風行的他,硬是好脾氣地站在一邊,等甘棠夫人忙完手里的事,才道:“二姐,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甘棠夫人看了謝卻山一眼,看他此刻神態(tài),也猜到這大概是件重要的手,抬手招來端水的婢子,凈了凈手,道:“進去說。”
*
進了屋,屏退旁人,謝卻山開門見山:“二姐,明日的春宴,麻煩您再邀請一個人來家里赴宴!
“你是家主,你有客人,邀來便是!
“我邀,他不會來!
“誰?”
“宋牧川。”
房中驀得靜了一下。
甘棠夫人的眼神掃過去,皺眉問道:“你要做什么?”
他回答得簡單粗暴:“叫他來吃飯,給他下藥,再把他扔上船,讓他離開瀝都府!
他沒有工夫派說客去跟宋牧川磨磨唧唧,他也聽不進去,這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聽到這番野蠻粗暴的計劃,甘棠夫人氣得直接將手中茶水往他臉上潑:“謝朝恩,你發(fā)什么瘋!”
“我沒發(fā)瘋!彼鄣子陌担斡刹杷樦樛碌。
空了的茶盞往桌上重重一摜,昭示著甘棠夫人最后一絲耐心的消耗殆盡,她下了逐客令:“給我滾!”
謝卻山仍然坐著,絲毫不為所動。
甘棠夫人順了順自己的氣息,盯著謝卻山,看他究竟還能說出個什么一二三來。
“二姐。”他開了個頭,話卻忽然哽住。
他抬手,拂了拂面上狼狽的水漬,嘴角露出個自嘲的笑。
“謝家欠我,我也欠謝家,這筆糊涂這輩子都賬算不清了。你們在做什么事,有什么圖謀,我最多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若有一天,岐人逼著我睜開眼,我也必須睜。二姐,你懂嗎?”
甘棠夫人的神情有些亂了,她故作鎮(zhèn)定,可眼底還是露出一絲難以置信,聲音里不覺含了一分顫抖:“岐人讓你手刃親人,你也要照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