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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平不服地癟癟嘴,但也無可辯駁。

  “大公子中毒的事,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不說的話,謝家豈不是要一直誤會是您氣死了大公子。您想回謝家,總不能讓謝家的人一直如此怠慢您!

  “他們厭惡我,難道是從今晚大哥死才開始的?”

  賀平啞口無言。

  叛國棄家,他的路本就比別人難走許多。不必爭辯,一直走下去就行了。

  說話間,謝卻山已經(jīng)將謝衡再的衣服重新穿好了,他鄭重又小心地將大哥衣服上的褶子撫平,然后他抬起臉,臉上是慣常的平靜。

  “你先將這些物什帶回去收好,我在這里再待一會。”

  賀平拱手道:“是,公子!

  第11章 秉燭司

  女使引著換好素衣的南衣來到靈堂院門口。

  “少夫人,您便在此守夜!

  南衣往里看了看,滿院的白幡在風(fēng)里飄搖。

  “就我一個人?”

  “喬姨娘本該一起的,但她傷心過度昏厥了,大公子也沒有子嗣,今晚您只能獨自守在這里了!

  女使行了個禮便退下了,南衣隨遇而安地自個往院子里走去。稍微走了幾步,她才看到靈堂里還站著一個人。

  他就站在靈柩前,長身玉立,闃寂無聲。

  白幡晃動著,那人的身影在風(fēng)里看得并不真切。

  士大夫——這個詞忽然沒頭沒腦地浮上南衣的心頭。

  她也沒見過幾個士大夫,只是聽章月回描述過,在她心里,那代表著世上最崇高的人,像是天上的月亮般皎潔。

  “大哥!

  他低低地開口,南衣認出了這個聲音,是謝卻山。她懊悔自己的眼拙,怎么敢將士大夫跟這個叛臣聯(lián)系在一起。

  “我的第一把弓,是你送我的。你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士大夫先要有自保之力,才能張口為世道說話……然后我上了戰(zhàn)場,卻降了大岐。我想問你,這么多年,你后悔讓我變成那樣的人嗎?”

  南衣第一次聽謝卻山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他明明是平靜的,也并不懊悔愧疚,但是他的語氣里卻藏著某種鮮少外露的情緒,似在追憶,似在服軟,似離家多年的游子風(fēng)塵仆仆地回來,卻在門框外躊躇了瞬間。

  南衣不由愣了一下,她忽然有些好奇,這些年,他到底是如何從一個世家子變成一個賣國賊的?

  一陣穿堂風(fēng)吹過,揚起白幡,遮住了南衣的視線。風(fēng)落下時,那個男人不知何時回了頭,與她隔著滿院的白對望。

  此刻他周身似乎柔和下來,眼神也沒有那么可怕。

  “過來!

  南衣躊躇了一下,還是乖乖地挪了過去。她的目光冷不丁掃到供桌上的靈牌,她忽然覺得上面有三個字很眼熟。

  上面寫著:亡夫謝衡再之靈牌。南衣認得謝字,望雪塢里各處都有這個字,并不難猜,那后面兩個字應(yīng)該就是他的名。

  明明在哪見過……

  謝卻山順著南衣的目光望去,不動聲色。

  “他叫謝衡再,你應(yīng)該見過這個名字。”

  南衣想起來了,她依樣畫葫蘆寫的那封絹信上,就有這三個字。

  南衣馬上便猜到了大概,這說明謝衡再參與了接應(yīng)陵安王的計劃,很可能他就是計劃的制定者。這并不難猜,瀝都府謝氏是昱朝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世家,在瀝都府里更是有著絕對的影響力。

  不對,謝卻山怎么會知道她見過這個名字?

  南衣恐懼地望向謝卻山。

  謝卻山從袖中掏出絹信,在南衣面前展開。

  南衣強作鎮(zhèn)定,道:“大人,我不識字!

  謝卻山直接念了出來:“臘月初六,謝衡再迎娶潞陽城秦氏,屆時迎親隊伍將穿過虎跪山山谷,以此接應(yīng)陵安王殿下。我軍可于山谷中可設(shè)下埋伏,甕中捉鱉!

  南衣張大了嘴巴,她以為自己本是個過客,沒想到冥冥之中早就是局中人了。

  “這個消息,是你傳出去的吧?”

  既然他來興師問罪,那就說明陵安王并沒有出現(xiàn)。南衣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氣。

  “大人你為什么會這么問?我就只是一個不識字的小乞丐而已,龐遇也不可能將這么重要的消息告訴我。”

  “你聽說過樞密院秉燭司嗎?”

  南衣茫然地搖了搖頭。

  “諜者,就如秉燭夜行,那是朝廷培養(yǎng)間諜的地方。秉燭司的暗網(wǎng)就像中原大陸上遍布的河網(wǎng),無處不在。一個消息會悄無聲息地同水流一般,流到你想讓它去的任何一個地方——龐遇是不是讓你去什么地方,傳了什么話?”

  “沒有!蹦弦路穸ā

  謝卻山笑笑,垂眸捻起點心盤里的一塊糕點——南衣瞪大了眼睛,竟是一塊梅花狀的澄沙團子!

  謝卻山將澄沙團子遞到她嘴邊:“五瓣的梅花就好做多了,六瓣的形狀要蒸成糕點就容易露餡。”

  南衣手腳冰冷地僵在了原地,謝卻山見她不張嘴,直接掐住了她的下巴,逼她張嘴吞下整塊糕點。

  南衣被噎得滿臉通紅,猛咳了一通才緩過來,她心有余悸地看著謝卻山。

  “你什么都知道……為什么不直接殺了我?”

  “殺你?”謝卻山嗤笑一聲“我說過要讓你萬劫不復(fù),又怎么會讓你死得那么容易?”

  南衣愣住了,后背浮上一層冷汗。她毫不懷疑謝卻山說的話,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抓著謝卻山的衣袖求饒。不求人定然一點余地都沒有,她膝下又沒黃金,遇事先跪先求總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