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重逢之后的三天，他們約會了兩次，不到一個禮拜，他便搬進(jìn)她的住處。他幾年前喪偶，沒孩子，兩個皆為孤家寡人，同居，愛情的成分還不多，只能算是湊個伴。兩人之間存在少年情誼，相處上摩擦少，瑣碎習(xí)慣也沒太大的不同，相敬如賓，日子挺好過的，一晃眼，三個月過去了。
「好像少了點(diǎn)兒什么……」晚餐中，他忽然皺起眉頭。
「少什么？」她不解。
「我是說……好像老是吃這些東西……」他笑著，不想讓她覺得他在責(zé)備或嫌棄。
「有魚有肉有青菜，人吃的不都這些，還缺什么？」
他也說不出少了什么，默默地繼續(xù)吃飯。
「少了蛋嗎……」
「對！沒錯！」
「要我煮蛋也行，你得幫幫我……」
「我想起來了！你怕蛋！」
「不是怕蛋，是不喜歡打開蛋�！顾m正。
「現(xiàn)在還不行嗎？」他記起些童年事兒，幾個同輩常取笑她這不尋常。
她聳肩一笑�！肝液芫脹]吃蛋了，也許好了也說不定……」
「你記得怎么有這毛病的嗎？」他大她一些歲數(shù)，當(dāng)年不和那些小毛頭逗耍她，好奇想問這問題，但沒機(jī)會。
「我生平有印象第一回拿蛋要打開的時候就這樣了，沒個頭呀！」
「呵，你這毛病很奇呢……」
「是哪，我也想知道為什么�！�
「一定有個頭，或許你太小沒記憶，問過你媽媽嗎？」其實(shí)他也有過類似的毛病──害怕看見蛋，因著連夜噩夢夢見自己坐在蛋里頭出不去。大概七、八歲的時候發(fā)生的，不過持續(xù)的期間不長，他沒向任何人說過，覺得那是一樁很愚蠢的不可告人。
「問過，她……沒說什么……」
「想什么？」見她說了話后一臉苦惱，他問。
「沒什么，一些小時候的事。」
「說到小時候，我記得……」
昔日趣事一聊，這夜他們睡得晚，臨到床上，話還講個沒完，他不知覺地睡去，作了個夢。
夢中，他在一顆蛋里……上尖下橢的空間，壁上有層膜，所以他直覺在蛋里。他坐著，無法站起，四周空間狹小只能讓他這么著。那膜薄的，殼也不怎么厚，外頭的光線還透得進(jìn)，如硬是要站起，應(yīng)不需多大氣力即能突破蛋殼，可他不敢，在蛋里頭哭著、叫著……
「我買了蛋，幫我剝吧，我想炒蔥蛋，你喜歡嗎？」她購物回到家，見他從浴室盥洗出來，她將一盒蛋擺上餐桌。
望去，只一眼，他便把視線移開。
他臉色不好，她擔(dān)憂地問：「怎么了？」
「沒什么，」他笑了一下，很僵地�！附裉觳幌氤缘�，明天再吃吧�！�
她的氣色比起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事跟你說……」
「怎么？」
「我有了�！�
「有什么？」
「檢查過，我懷孕了……」
「想要生嗎？」
「不知道，……你覺得呢？」
她憋了好幾天，向他說到醫(yī)院檢查后的結(jié)果，他沒展現(xiàn)什么表情，樣子不厭惡卻也不是高興。
半晌，他不言，她也不語。她有些怨他了，每回床上恩愛，他的肥肚子壓得她喘不過氣，舒服爽快的都是他，也從不注意避孕措施，現(xiàn)在有了孩子，要他說句話，他卻啞了似的。
「孩子在你肚子里，由你決定�！顾f話了。
「你也有份呀，也得拿主意！」
「我沒說不負(fù)責(zé)任，只是要你下決定……」
「不要了！不要了！」
「也好，我們這個年紀(jì)蹦個孩子出來，給人笑話……」
「你根本不想要這孩子嘛！」
「不是……」
「你渾球！」
她甩了他一巴掌，他發(fā)楞一會兒然后跑了出去。
一個禮拜過了，他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