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點點頭,揉了揉眉心。
到了方便說話的地方,段云朗就道:“小蓮,你不要有顧慮,就告訴我青表妹怎么樣了吧。今日既鬧到了長輩面前,不弄清楚我絕不甘心!
之前去晚晴居,問起青表妹都被小蓮應(yīng)付過去,他想著小蓮恐有難言之隱,沒有追問,F(xiàn)在是大伯叫小蓮過來的,就算小蓮說了實情,也怪不到她一個小丫鬟頭上。
小蓮瞄一眼花廳的方向,小聲道:“婢子說了,二公子要冷靜。”
“我能承受,你說!倍卧评孰m這么說,聲音卻哽咽了。
完了,表妹一定是沒了!
“姑娘不在晚晴居!
不在了?
“表妹果然不在了,我早就有預(yù)感”
眼見段云朗一雙大眼迅速蓄滿淚水,小蓮抽著嘴角道:“姑娘出京游玩去了,怕別人說閑話,就謊稱閉門靜修”
段云朗聽傻了,好一會兒呆呆問:“祖母知道?”
小蓮猶豫了一下:“老夫人應(yīng)該知道吧。”
從老夫人這兩個月都沒找過姑娘來看,大老爺許是和老夫人說過了。
“那我大伯呢?”
“大老爺知道!毙∩彽恼Z氣這就肯定多了,畢竟是她告訴段少卿的。
“那我大哥——”
小蓮見段云朗打算一個個問過來,忙道:“其他人應(yīng)該都不知情!
段云朗呆滯許久,拔腿沖回花廳往老夫人面前一跪,就抱住了老太太雙腿:“祖母,孫兒錯了!”
老夫人怒喝:“松手!”
“祖母,孫兒真的錯了!”
低頭看看沒臉沒皮的孫子,老夫人重重嘆了口氣:“回你自己的屋兒去。”
許是被外孫女鬧騰得習(xí)慣了,這混賬東西知錯討?zhàn),竟氣不起來了?br />
段云朗松了手,換了個方向跪:“大伯,侄兒錯了!”
段少卿還能說什么,板著臉道:“以后不許這么沖動!
段云朗一番保證,跟著父親段文柏離開了如意堂。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默默穿梭于夜色中,好一會兒后段文柏開口:“朗兒,你今日確實沖動了。”
段云朗往前跨了一大步,走在段文柏身側(cè),低著頭小聲道:“兒子知道。只是不問個清楚,兒子不安心”
他要不問,這少卿府還有誰問呢?
段文柏沉默著拍了拍兒子肩膀。
如意堂中,其他人都散了后,老夫人問段少卿:“文松啊,神仙有沒有在夢中和你說青青要歷練到什么時候回來?”
“快了”
段少卿應(yīng)付完老母親回到住處,往椅子上一坐,愁得揪頭發(fā)。
這破日子,真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轉(zhuǎn)日中秋,興元帝照常上了朝,之后處理政事,聽內(nèi)臣稟報團圓宴的安排,聽著聽著有些煩悶。
欣欣剛下葬不久,他其實沒什么心情辦宮宴。奈何中秋不比尋常,就算不在乎其他人,卻不能不顧及母后的心情。
一想宮里熱熱鬧鬧吃團圓飯,木兒一人在皇陵冷冷清清,興元帝心里就有些不得勁兒。
他想了想,傳賀清宵覲見。
第315章 共賞月
北鎮(zhèn)撫司并沒有因為中秋到了而清閑,隨著抓進詔獄的官宦越來越多,北鎮(zhèn)撫司的人走路都急匆匆能帶起一陣風(fēng)。
賀清宵接到傳召,很快趕到了宮中。
這些日子君臣聯(lián)系緊密,一日見兩三次的時候都是有的,興元帝語氣便隨意許多,慣例問了問案子的情況,就提起了傳賀清宵進宮的目的。
“辛木要為他母親守陵,平時也就罷了,今日中秋實在是有些冷清。清宵,你和辛木共患難過,關(guān)系不錯,就代朕去看看他。”
賀清宵猶豫了一下。
這猶豫,當(dāng)然不是不愿意去見辛柚,而是有些意外于興元帝對辛柚的態(tài)度。
皇上對辛姑娘的看重,比他想象中要多。
當(dāng)朝六位皇子,三位公主,興元帝給百官勛貴的印象可不是什么慈父。
辛姑娘在皇上心中是特別的——這個發(fā)現(xiàn)讓賀清宵為辛柚感到高興。
身為天子近臣,他再清楚不過,有帝王寵愛的重要性。
興元帝卻誤會了賀清宵的猶豫,溫聲道:“朕知道北鎮(zhèn)撫司正忙著,不過再忙也不急這一日。你的辛苦朕都看在眼里,正好也休息一下!
“是!
于是賀清宵帶著興元帝賞賜之物,快馬輕衫往皇陵而去。
秋高氣爽,位于京郊群山連綿中的皇陵,這份秋意就更濃了。辛柚穿著厚實的素色單衣,照例給辛皇后、夏姨等人上過香,走出門去。
四周靜悄悄的,入目是成片的樹林,以松柏居多,遠(yuǎn)望便是層巒疊嶂的群山,鋪滿半邊天的白云。
辛柚不說話,跟在她身后的千風(fēng)與平安也如影子一般安靜。小八憋得慌,一雙眼滴溜溜轉(zhuǎn)著,突然亮了:“公子您看,有人來了!”
辛柚一眼望去,就認(rèn)了出來:“賀大人!
“賀大人來了?”小八探了探頭,一拍手,“還真是賀大人!”
說話間,一人一馬就近了。
辛柚快步走過去,唇邊不覺有了笑意:“賀大人,你怎么來了?”
賀清宵是一個人來的,提著東西大步走過來:“今上掛念辛待詔,讓我送些東西來!
御賜的東西不在如何珍貴豐盛,而在其意義。賀清宵帶來的兩個食盒中一盒裝滿鮮果,另一盒是團圓餅,再有一對精美花燈。
辛柚喊了聲小八,小八忙把東西接過來去放好。
賀清宵先去給辛皇后上過香,再與辛柚走在皇陵中。
皇陵很大,很空,很安靜,秋風(fēng)肆無忌憚卷起人的衣擺,落葉如枯蝶翩翩起舞。
賀清宵看著走在身邊的人。
這一個月來,他忙著北鎮(zhèn)撫司的事,這還是二人那次后第一次見面。辛姑娘看起來更沉靜了,仿佛從夏日流淌到秋日的潺潺清泉,一點點褪去了燥氣。
“辛待詔沒有多帶些人過來嗎?”二人并肩走著,賀清宵語氣少了千風(fēng)等人在一旁時的客套。
“皇陵本就有官兵守著,各項事務(wù)有專人管理,多帶人來也無必要!毙凌州p輕拂去落在衣袖上的枯葉,“賀大人什么時候回去?”
賀清宵頓了頓道:“明日一早回!
辛柚眼里有了意外:“賀大人要住下?”
賀清宵竭力作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今上讓我陪辛待詔過了中秋再回!
辛柚微垂著眼,看被風(fēng)追著跑的落葉,到了唇邊的話默默咽了下去。
她本想問,只是今上的命令么?再一想不能給彼此承諾的兩個人,問這話就太沒趣了。
“人多賞月熱鬧些,只是委屈賀大人,要陪我一起食素!
賀清宵一笑:“我本來也常食素!
辛柚又問起鄧閣老一案的后續(xù)。
“這個案子已經(jīng)牽扯到數(shù)百人了,還有擴大的趨勢”
辛柚認(rèn)真聽完,問道:“關(guān)于‘君’字印記,鄧崇景怎么說?”
“他表示不清楚!辟R清宵停了停,補充道,“用刑后依然堅持。以鄧崇景先前很快承認(rèn)是用毒蛇謀害你的幕后指使來看,他不是骨頭硬的人!
“也就是說,鄧崇景不是周通那條線上的人!
周通是害死辛皇后的馬前卒,一直查到裴侍郎那里,因裴侍郎的伏法而中斷。
“不要急,早晚會浮出水面!辟R清宵這話不是純粹的安慰。
皇上讓他著重查的老臣,幾乎都出自南方根基深厚的大族。這些人少有一開始就追隨興元帝打江山的,大多是見興元帝勢大投奔而來。他們之間或有政見不合,或有利益沖突,或有私人恩怨,但也有著共同的利益。這利益甚至不是個人想放棄就能放棄的,在身后是百年的世族家業(yè),無數(shù)的子孫族人。
而現(xiàn)在,辛姑娘就是他們共同的敵人。只要辛姑娘一日活躍在朝野,他們就不會安分。
夜很快就降臨了,與皇宮的紅裝綠裹、花團錦簇不同,皇陵這邊清幽素凈,就連月色都顯得更皎潔冷清一些。
辛柚拜了月,招呼著小八幾人分吃了團圓餅,與賀清宵登上一處高臺,安安靜靜賞月。
孤月一輪,灑落一地霜雪。
賀清宵悄悄看了一眼抬頭望月的人,忽地想到那一日,她發(fā)著熱喃喃念著的那句詩詞:可惜清宵月,無人共倚樓。
其實不是這樣。至少這一刻,這一年的中秋,他們在一起賞月。
賀清宵連日來因不停地抓人,不停地審問而堆積的負(fù)面情緒悄悄散去,只剩歡喜與滿足。
風(fēng)大起來,把二人的衣袍吹得高高揚起,帶著山間的清寒。
“有些冷了,早些回屋休息吧!北M管祈望時間能就此停下,賀清宵的理智卻不允許他這么做。
辛柚沒喝酒,沒發(fā)燒,理智不比身邊的男人少:“嗯,是該休息了!
至于賀清宵歇在何處,這里空置的房屋有許多,辛柚吩咐了小八去安排就沒再過問。
轉(zhuǎn)日一早,辛柚送賀清宵離開,負(fù)責(zé)管理皇陵的陵監(jiān)恭敬陪同。一行人還沒走出多遠(yuǎn),就見一人騎馬狂奔而來。
賀清宵微微斂眉。
來的人是錦麟衛(wèi),這么早,這么急,看來是發(fā)生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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