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程先遞給了禮部尚書,再傳下去,如此都看過后,氣氛陡然緊繃起來。
感受到同僚投來的視線,禮部尚書正準(zhǔn)備站出來反對,戶部尚書先開口了:“陛下,若是按此章程治喪,要耗費大筆銀錢。如今各地災(zāi)害頻繁,國庫用于賑災(zāi)已很緊張,拿不出這么多錢來!”
“哦?那于尚書說說,章程上何處可以縮減?”興元帝一副真心詢問的模樣。
“辛皇后已過世一年有余,臣認(rèn)為沒必要停靈數(shù)月,還有僧道人數(shù)也委實太多了”戶部尚書滔滔不絕,一一指出奢靡之處。
禮部尚書嘴角抽動,恨不得一腳把站在他前面的戶部尚書踹翻。
他還要反對辛皇后葬入皇陵,怎么就跳過這一步,變成與皇上拉鋸治喪開支了?
誰同意了!
等戶部尚書嘴巴說干,暫時對爭來的結(jié)果滿意了,突然感覺多道冷嗖嗖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這是怎么了?
無意間瞥見興元帝微翹的嘴角,戶部尚書心里一咯噔回過味來:糟糕,忘了反對辛皇后葬入皇陵了。
這也不能怪他,他管著大夏的錢袋子,一見列出來的巨大開支,能不激動嗎?
“眾卿還有建議嗎?”興元帝目光掃過一張張臉,淡淡問。
禮部尚書還是硬著頭皮站了出來:“臣以為,辛皇后不該以皇后之名葬入皇陵!
“不葬入皇陵葬在何處?”
禮部尚書清清喉嚨,垂眼逃避皇帝冷下來的臉:“辛待詔的農(nóng)莊良田位于京郊,秀美開闊。臣覺得葬在那里正合適,辛皇后在天有靈知道在陛下賜給辛待詔的土地上安眠,也一定會滿意的。”
“孫卿怎么篤定辛皇后滿意?你問過她了?”
禮部尚書臉色難看。
皇上這是明晃晃的威脅!
鄧閣老這時候開口:“陛下,臣也覺得孫尚書的提議不錯。”
翰林院掌院謝呈安站出來:“臣不這么認(rèn)為。辛皇后于社稷有大功,若不能葬入皇陵,豈不讓天下人笑陛下薄情,笑開國之臣寡義?”
“可辛皇后當(dāng)年離宮出走,代表她拋棄了皇后身份——”
孟祭酒也站了出來:“臣附議謝掌院。人非圣賢,辛皇后當(dāng)年離宮出走是輕率了些,但比起皇后娘娘的功績,瑕不掩瑜!
眼見眾臣分成兩方,唇槍舌戰(zhàn),你來我往,興元帝不疾不徐喝了一口茶。
他要做的事,是一定要做成的,且讓這幾個喜歡和他對著來的逆臣蹦跶一會兒。
眾臣還沒爭出個結(jié)果,內(nèi)侍來報長樂侯賀清宵有急事求見。
場面頓時一靜,眾臣齊齊看向坐于上首的興元帝。
錦麟衛(wèi)身份敏感,很少會在這種場合下出現(xiàn),免得刺激文臣武將。而一旦無視這些顧忌,顯然是有大事發(fā)生了。
會是什么事呢?
無論是反對辛皇后葬入皇陵的大臣,還是支持的,此刻都心中打鼓。
隨著興元帝發(fā)話,賀清宵很快走了進來。
“微臣見過陛下。”
“免禮。賀鎮(zhèn)撫使這個時候過來,有什么事?”
因為意見不同,眾臣下意識分了兩邊站,賀清宵向禮部尚書等人的方向掃了一眼,向興元帝稟報:“此次接先皇后靈柩進京途中,因為遇雨隊伍留宿破廟,夜里有毒蛇爬到辛待詔那里,險些把辛待詔咬傷”
黃誠等人押送周明、錢大進京,沒有大張旗鼓,當(dāng)然有多少有心人盯著就難說了。至少此刻,在場大臣都表現(xiàn)出了震驚。
興元帝臉色冰冷,一字字問:“為何現(xiàn)在才稟報?”
面對帝王含怒的質(zhì)問,賀清宵依然是平靜的模樣,而他的這種冷靜也讓興元帝翻滾的情緒平復(fù)許多。
“臣意識到事情沒這么簡單,所以先派手下回京調(diào)查,為免打草驚蛇,沒讓他們聲張!
“昨日也不見你提!迸d元帝語氣帶著不悅,實際上心中不怎么惱火。
對賀清宵,他還是了解的,沒有實質(zhì)進展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來稟報。
“昨日剛剛回京,微臣想了解一下進展,才好向陛下稟報!
“說說吧,查出什么了?”
“經(jīng)過調(diào)查,王鵬叔父與吏部主事佟大豐來往甚密。佟大豐已被緝捕關(guān)押,經(jīng)審問——”賀清宵再次看向禮部尚書等人。
禮部尚書等人不由心驚肉跳,手心出汗。
“經(jīng)審問,佟大豐招認(rèn)是受閣臣鄧崇景指使!辟R清宵盯著鄧閣老,一字一頓說出從佟主事嘴里撬出的答案。
離著鄧閣老近的大臣下意識往旁邊退,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鄧閣老?”
鄧崇景立刻摘掉官帽,跪伏在地:“陛下,臣冤枉啊——”
“你是說賀鎮(zhèn)撫使污蔑你?”興元帝冷冷問。
“臣與辛待詔無冤無仇,怎么會指使人謀害他呢!”
“既然如此,賀鎮(zhèn)撫使——”
“臣在!
興元帝看向賀清宵的眼神藏著滿意。
經(jīng)此一事,欣欣葬入皇陵是不會有波折了。這年輕人果然會辦事。
“你就把鄧卿帶去錦麟衛(wèi),好好問一問!
“臣領(lǐng)旨。”
鄧崇景一聽癱軟在地,向章首輔投去求救的目光。
章首輔站了出來:“陛下,牽扯到閣臣,不是小事,臣以為應(yīng)該交三法司協(xié)同調(diào)查!
“臣附議!庇钟袃擅賳T出聲。
興元帝面無表情看著這幾人,淡淡道:“凡事講究有始有終,這案子是錦麟衛(wèi)查的,案發(fā)時賀鎮(zhèn)撫使也在場,沒人比他更合適了!
“陛下——”
興元帝一挑眉:“怎么,只是帶鄧大人去問一問就如此緊張,莫非你們都參與其中?”
這話一出,站出來的幾人紛紛跪下請罪。
興元帝看了賀清宵一眼。
“微臣告退!辟R清宵利落拎起面如土色的鄧閣老,大步走了。
興元帝收回視線,抿了一口茶:“繼續(xù)討論一下安葬皇后的事吧。”
第311章 清宵很可靠
鄧閣老剛被錦麟衛(wèi)帶走,興元帝又問起安葬辛皇后的事,支持的一方暗暗佩服皇上會抓機會,反對的大臣就敢怒不敢言了。
皇上這是借鄧閣老施壓!
可偏偏皇上這個時機拿捏得太好了,特別是對不想因鄧閣老被拖下水的某些人來說,在安葬辛皇后一事上妥協(xié),順著皇上心意,是君臣之間一種不好擺到明面上來說的交換。
比如要是因鄧閣老一案會挨一百大板,現(xiàn)在表現(xiàn)好一點,或許就只用挨五十大板了。
接下來的議事果然順順當(dāng)當(dāng),辛皇后葬入皇陵塵埃落定,還敲定了種種細(xì)節(jié)。
而實際上,隨著鄧閣老在宮中被錦麟衛(wèi)帶走,不少人面上若無其事,心思早就跟著走了。
宮外各衙門耳聞此事,亦是人心浮動,惶惶不安。
鄧閣老這樣的人物進了錦麟衛(wèi),官場恐怕要有大震動了。
興元帝暫且不去想朝中將要發(fā)生的震蕩,等議完了事,就讓人去傳辛柚進宮。
等了好一陣子,內(nèi)侍傳報辛待詔到了。
等得心頭焦躁的興元帝立刻有了精神。
片刻后身穿素袍的少年走了進來,拜倒行禮。
“免禮,給辛待詔賜座。”
內(nèi)侍搬了小杌子過去,放在辛柚身邊。
辛柚謝過坐了,等興元帝問話。
“是從別苑那邊過來的?”
“是!毙凌肿蛉者M城后沒有回興元帝賜的住處,直接留在了別苑。
對她來說,母親在的地方才是家。
興元帝深深看著氣質(zhì)沉靜的少年,嘆口氣:“朕才聽賀鎮(zhèn)撫使說,你在破廟險些被毒蛇咬了!
還不是普通的毒蛇,是劇毒的白節(jié)蛇!
興元帝只要一想被咬了的后果,就一陣后怕,以及洶涌的怒火。
辛柚沒有否認(rèn):“是差一點被蛇咬了,當(dāng)時毒蛇已經(jīng)爬到了微臣脖頸邊,幸虧賀大人出手及時,制住了它。”
“朕早就說,清宵是個可靠的!迸d元帝露出慶幸又感嘆的笑。
看來木兒與賀清宵相處不錯,現(xiàn)在賀清宵給他做事,將來就能繼續(xù)為木兒所用了。
嗯,用人不能用狠了,也該給點好處。
興元帝心思一動,有了想法:等欣欣的喪事過了,可以問問賀清宵娶妻的事,璇兒的年紀(jì)正合適。
璇兒是大公主陳璇,與辛柚同齡,今年十七歲了。除她之外,宮中還有兩位孿生小公主,年紀(jì)尚幼。
如果說興元帝對長子秀王的態(tài)度,是秀王母子直接造成了辛皇后出走而生的遷怒,那對長女陳璇就是冷漠。不喜歡也不討厭,因而也不關(guān)注。
辛柚微微點頭,沒有多說。
過猶不及的道理她清楚,在一位帝王面前更是如此。
興元帝更關(guān)心的還是辛柚,說起今日議好的事:“治喪的章程大致定下來了,朕已經(jīng)讓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推算吉日,好讓你母親早日入土為安。”
辛柚沉默了一會兒道:“陛下,等先母入土為安,微臣想在皇陵陪伴她一段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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