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辛柚拿到了平安先生的新書《鬼婢》。這書名雖然直白，對喜愛志怪類故事的人來說，倒是有點(diǎn)意思。
辛柚秉著知己知彼的心思認(rèn)真把書讀完,一臉一言難盡。
是她高估對方了,這本書也只有書名有點(diǎn)意思了。
這一日，興沖沖買了《鬼婢》的人把書看完,看之前的萬分期待化為了失望、后悔、氣悶種種情緒。
“浪費(fèi)時間��！”青松書局的前東家沈?qū)幇选豆礞尽吠郎弦粊G，重新拿起了《畫皮》下部,“還是把《畫皮》再看一遍吧。”
虧他想著雨露均沾，兩本都買了。
轉(zhuǎn)日段云朗回到國子監(jiān),一臉興奮：“孟斐,《畫皮》下部你們看了嗎？”
孟斐茫然搖頭：“《畫皮》下部出來了？”
“昨天開售了啊，我都看完了。太好看了，太出乎意料了！”
一些看完了的同窗聽到段云朗說話，也談?wù)撈饋怼?br />
因?yàn)樽蛉辗偶�，不知道《畫皮》下部開售的學(xué)生才是大多數(shù)，很快更多的人加入了議論。
“快說說后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泵响骋皇执钌隙卧评始绨颉�
“不行，不行，想知道趕緊去買�！倍卧评蕡�(jiān)定拒絕。
孟斐嗤地一笑：“都知道，青松書局是你妹妹開的。”
這時一道聲音響起：“哎，你們都看的《畫皮》嗎？我買的平安先生新書《鬼婢》�！�
“我也買的《鬼婢》”
“嗯，我也是”
不知為何，這些自曝買《鬼婢》的人聲音都有點(diǎn)小。
孟斐是個特別愛看話本故事的，立刻問道：“《鬼婢》講了什么？”
被問的人一臉恍惚：“我看完還以為又看了一遍《蝶仙》”
另一個人就直接多了：“無聊、無趣、無味！白瞎了我那幾百文��！”
“真有這么難看嗎？我還想著先買《鬼婢》呢，畢竟是平安先生的書�！�
“太好了，那我就直接去買《畫皮》了。能不能透露一下《畫皮》怎么樣——”
段云朗跳起來：“不能說不能說，想看的都去買。我表妹一個小姑娘開書局不容易，兄弟們多捧場啊�！�
同窗一片起哄聲中,先生板著臉走進(jìn)來：“鬧什么？”
少年們趕緊閉嘴,豎起書本。
等到午休時間一到,一大群學(xué)生齊齊沖出國子監(jiān)，直奔青松書局去了。
很多時候就怕對比，《鬼婢》若與《畫皮》發(fā)售時間有個較大間隔，就算故事一般，憑著平安先生的名頭也能有個不錯的銷量�？善珒杀緯x在同一日發(fā)售，人們越是比較，越覺得《鬼婢》是毫無誠意的騙錢之作。
隨著兩本書截然相反的口碑發(fā)酵，青松書局前排起大長隊(duì)，雅心書局則變得門可羅雀。
古掌柜急得頭發(fā)掉了一大把，翻來覆去看著《畫皮》下部，有了主意。
話本故事這個市場可不光是讀過書的男人，還有那些待字閨中的姑娘和打發(fā)時間的婦人呢，而這些人往往沒有男子消息靈通，買書會落后幾日。
比起情意綿綿的《鬼婢》，《畫皮》多嚇人啊，抓住這點(diǎn)宣傳宣傳，就能嚇退那些女子了。
很快《畫皮》下部如何如何恐怖的言論就傳開了。這樣一來，還真有不少膽子小的女子猶豫了。
胡掌柜聽了這些風(fēng)聲覺得不對，仔細(xì)一打聽，就知道了對面書局在搞鬼。
“雅心書局慣愛用這些不地道的手段！”老掌柜在辛柚面前氣呼呼訴苦。
辛柚經(jīng)營書局雖另有所圖，可誰嫌銀子咬手呢，何況這種惡意競爭不能慣著。
“掌柜的別急，既然他們放出這種風(fēng)聲影響女客，那我們也可以宣傳一下《畫皮》的優(yōu)勢。”
“東家是指——”胡掌柜誠心求教。
“比如王生喜愛的美貌女子實(shí)際是披著人皮的惡鬼，被發(fā)現(xiàn)后就掏出王生的心吃掉了。”
胡掌柜一臉茫然：“外面?zhèn)鳌懂嬈ぁ废虏刻^恐怖，就是這么傳的啊�！�
辛柚莞爾一笑：“我們可以換個方向宣傳。王生被惡鬼掏了心，雖然恐怖，但也說明見色起意是沒有好下場的，養(yǎng)外室更是沒好下場的，沒了好下場最終還要靠糟糠妻挽救。那些膽量小的女客就是自己不敢看，也可以買來讓父兄夫君多看看呀�！�
胡掌柜：！
第92章 掃地出門
很快看《畫皮》能讓不老實(shí)的夫君改邪歸正的說法就傳開了。
看個話本故事還能有這作用？
聽說《畫皮》太過恐怖的一些女客，或是不信，或是好奇，還是忍不住買了。
一戶殷實(shí)人家，婢女把剛剛買來的《畫皮》拿給女主人，有些擔(dān)心：“您真的要看啊？聽說很嚇人的�！�
女主人接過來，猶豫了一下把書翻開：“一本書而已�！�
其實(shí)她膽子很小,特別是丈夫時常不在家，晚上只有她一個人就寢，窗外樹影晃動都會讓她胡思亂想，要叫婢女陪著睡。
可聽說這本書能讓男人老實(shí)些，想想這些日子的猜測，她還是想看一看。
女子咬了咬唇,鼓起勇氣看起來。
她看到王生從窗子往內(nèi)瞧，青面獠牙的惡鬼拿著筆在人皮上細(xì)細(xì)描畫。
這松齡先生筆力十足，仿佛讓人直接看到了畫面。
寒意爬上脊背，讓她不覺打了個哆嗦，可情節(jié)又吸引著她看下去。等看到王生被惡鬼撕破胸膛掏出心，女子害怕的同時又生出微妙的爽快。
看到最后，女子舒了口氣，對婢女道：“這故事不錯，我讀來你聽聽�！�
女子把《畫皮》讀了一遍，笑著問婢女：“你聽了這故事有什么感受？”
婢女知道女主人脾氣好，實(shí)話實(shí)說：“婢子覺得王生的妻子好不值得啊，王生色迷心竅被惡鬼害死，她為了救王生竟忍受乞丐那般侮辱”
女子怔怔聽著，最后掩飾般一笑，伸手點(diǎn)了點(diǎn)婢女額頭：“小小年紀(jì)，總有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去做活吧。”
等到晚上，男主人難得回來了。
女子閑話家常般聊起：“我買了《畫皮》下部，夫君要不要看看？”
與女子特別愛看話本故事不同，男主人愛好不在此處，不過無事時用來打發(fā)時間還是可以的。
于是他伸手接過，慢慢看起來。
胡掌柜見來買《畫皮》的女客越來越多,笑得合不攏嘴，感慨道：“還是東家有本事啊�！�
劉舟點(diǎn)頭附和：“可不，就連原先的東家都說應(yīng)該早早把書局轉(zhuǎn)賣給東家，還催我問問東家，松齡先生什么時候再出新書�！�
胡掌柜嘴角一抽。
原東家那個崽賣爺田的敗家子就不要提了，不然他替老東家心塞。
突然一道聲音傳來：“請問貴東家在嗎？”
胡掌柜一抬頭，就見一名梳著婦人髻的年輕女子站在廳中，身邊跟著個小丫鬟。
“我們東家出去了，貴客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說，等東家回來小老兒轉(zhuǎn)告她�！�
“我是來感謝貴東家的�！蹦贻p婦人猶豫了一下，掃一眼婢女。
婢女忙把帶來的禮品放到胡掌柜身邊的柜臺上。
“這是——”胡掌柜有些糊涂了。
“我丈夫這半年來經(jīng)常不回家，前兩日他看了《畫皮》，突然回來向我賠不是。原來半年前他和一名女子有了來往，常在她那里留宿。他看了《畫皮》后起了疑心，多加留意發(fā)現(xiàn)那女子竟是與人合謀，想謀奪我家鋪面”
年輕婦人說完，沖胡掌柜褔了福：“幸虧貴東家買下《畫皮》這樣的好故事發(fā)售，讓我們一家避開了這場劫難。”
胡掌柜：“”萬萬沒想到他們?yōu)榱诉�擊雅心書局傳出的風(fēng)聲竟然真起了作用！
而聽到這番話的不只胡掌柜,還有走進(jìn)書局的其他客人。
對熱衷八卦的京城百姓來說,這件事毫無疑問集中了所有值得傳播的特性，于是短短時間就傳開了。
事件的男女主人是誰沒幾人知曉，關(guān)鍵是這件事太有意思了。一時間不說蜂擁而至的女客，就連原本不看話本子的人都湊熱鬧跑來買上一本。
沒辦法，如今人們見面就談《畫皮》，沒看過這本書都插不上嘴。
青松書局上下忙得腳不沾地，一人恨不能生出八只手。
石頭鼓起勇氣問胡掌柜：“掌柜的，我娘身體好的差不多了，能回來做事嗎？”
石頭娘沒生病的時候本就在青松書局做事，胡掌柜一聽就點(diǎn)了頭：“沒問題，不過要和東家說一聲。”
辛柚也沒想到換了個方向宣傳《畫皮》竟有這等效果，忙得她連調(diào)查固昌伯都沒時間了。
一聽胡掌柜說起石頭娘，她毫不猶豫點(diǎn)了頭：“掌柜的看著安排，各處缺人手的話就雇一些，不要把人累壞了�！�
胡掌柜雖感動?xùn)|家的體貼，卻沒有立刻招人的打算。
青松書局如今是惹人眼紅的大樹，急著雇人很可能招來一些不安好心的。書局這么好的形勢，寧可這段時間累一些也不能出差錯。
很快石頭娘被石頭領(lǐng)著來到辛柚面前，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給辛柚磕了個頭，青松書局從此多了一名精于縫補(bǔ)的婦人。
青松書局紅紅火火，雅心書局越發(fā)冷清了。
古掌柜被東家罵了個狗血噴頭，按著東家的指示把平安先生掃地出門。
“先生對不住了，小店經(jīng)營不善，還請您另謀高就�！�
平安先生是個四十來歲的男子，高個子，山羊胡，一臉文人的清高，聽了這話頓覺受到莫大侮辱。
“掌柜的，當(dāng)初你請鄙人來雅心書局，可不是這么說的。”
“此一時彼一時啊，當(dāng)初也沒想到先生的新書竟被一個籍籍無名的寫書先生打得一敗涂地，給我們書局造成好大損失�！�
“你們不講信用！”平安先生氣憤指著古掌柜。
古掌柜臉一沉：“我勸先生好聚好散，免得彼此難看�！�
平安先生知道古掌柜背后的東家不是什么善人，冷哼一聲，拎起包袱走出了雅心書局。
古掌柜特意選的一大早趕人，對面的青松書局還沒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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