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表妹,這一次你僥幸置身事外,下一次呢?”
段云靈手一抖。
辛柚放開她的手,聲音輕柔卻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靈表妹是聰明人,應(yīng)該明白,與其奢望心如蛇蝎者高抬貴手,不如讓那毒蛇再害不了人。這才是真正的自保之道。”
“可就算說了,別人就會信嗎?”段云靈喃喃,動搖的心很快堅定,“不行的。”
她只是個人微言輕的庶女,母親卻是當(dāng)家主母,別說祖母和父親不會信,就算心里信了,面上也不會信的。
真要坐實母親謀害青表姐,少卿府的名聲怎么辦?大哥的前程怎么辦?
段云靈一瞬間想過這些,又感到了大山壓頂無法呼吸的痛苦,再看目含期待的少女,同情洶涌而出。
她握住辛柚的手,語氣懇切:“青表姐,你就當(dāng)沒有想起來吧,算了吧!
辛柚卻沒回她的話,眼睛直直望著水池的方向。
段云靈跟著看過去,好似一盆冰水當(dāng)頭潑下,把她凍住了。
驕陽似火,明晃晃的日頭下一個婆子伸出雙手,毫不猶豫把段云婉推進了水池里。
從這里能看到池中人竭力掙扎,可那雙手把她的頭死死按入水中,一次又一次。
段云靈駭?shù)脛訌棽坏,只有牙關(guān)咯咯作響。
“住手!”辛柚沖了過去。
隨著她這聲喊,小蓮與凝翠也看到了婆子行兇這一幕,先后跑了過去。
“來人啊,殺人啦!”小丫鬟的尖叫聲直沖云霄。
婆子因被發(fā)覺愣了一瞬,隨后拔腿就跑。
辛柚一邊跑一邊把藏在衣袖中的磚頭扔了出去。
飛出的磚頭準(zhǔn)準(zhǔn)砸在婆子的右腿上,婆子一個踉蹌?chuàng)涞乖诘亍?br />
辛柚腳下不停,直奔水池邊。小蓮與凝翠則奔著婆子去了。
沒有了那雙殺人的手,段云婉掙扎著在水中冒出頭。
“救,救我——”
然后她看到了伸出手的辛柚。
求生的本能讓她什么都沒想,死死抓住了那只手。
那是救命的手。
段云婉被拉了上來,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
小蓮與凝翠也把婆子按住了。
“趙媽媽!”凝翠一眼認(rèn)了出來。
趙媽媽雖只是個粗使婆子,卻是大太太院中的,凝翠每日隨段云靈去給大太太請安,自然認(rèn)識。
這時已有不少下人聽到動靜趕了過來,看著渾身濕漉漉的大姑娘,再看看被按住的趙婆子,一時搞不清這是怎么回事。
“去如意堂!毙凌殖谅暤。
小蓮對辛柚的吩咐毫不猶豫,凝翠遇到這么大的事腦子都不轉(zhuǎn)了,小蓮怎么做她就下意識跟著做。
“放開我,放開我!”趙婆子掙扎。
她做慣了粗活,生得又結(jié)實,勁頭可不小,眼看就要掙脫,小蓮情急之下順手抄起那塊磚頭,給了趙婆子一下。
趙婆子嗷一聲慘叫,老實了。
小蓮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了什么,把磚頭一扔,慌忙看了辛柚一眼。
辛柚腳尖一踢,把磚頭踢到了一邊花叢里,頷首道:“做得不錯。”
從始至終,她都沒再留意段云靈。
段云靈一步步從花架后挪出來,望著冷清下來的花園愣了一會兒,踉蹌著追上去。
一群人浩浩蕩蕩趕去如意堂,把午后睡得正香的老夫人驚醒了。
“這是怎么回事?”看著渾身濕透的段云婉,老夫人厲聲問。
段云婉眼神茫然,一副丟了魂的樣子。
老夫人皺著眉,視線掃過額頭一個大包的趙婆子。
辛柚開了口:“外祖母,我在花園中看到這婆子把婉表姐推進了水池!
“什么?”老夫人大驚。
“水池”兩個字似乎刺激了段云婉,她如夢初醒般打了個哆嗦,哭著撲向老夫人大腿:“祖母,求您救救孫女!”
第23章 自救
段云婉抱住老夫人的腿,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早把溫婉柔順拋到一旁去。
“祖母,您救救孫女,母親要殺我滅口!”沒給老夫人反應(yīng)的時間,段云婉就一口氣把大太太喬氏指使她推寇青青落崖的事說了出來。
險些喪命的恐懼令她什么都顧不得了,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青表妹是對的,嫡母不會放過她,受懲罰總比丟了命強!
“母親怕我走漏風(fēng)聲,剛剛派人殺我滅口!祖母,求您為孫女做主!”
屋里回蕩著段云婉的哭聲,老夫人額角青筋直跳,緩緩掃了辛柚一眼。
辛柚緊緊抿唇,眼中閃動著錯愕、驚恐與憤怒。
老夫人嘴唇動了動,一時竟不知說什么好,視線從她面上掃過,落在段云靈身上。
段云靈臉色蒼白,抖動的唇?jīng)]有一絲血色。
老夫人看向趙婆子:“她是——”
畢竟是粗使婆子,老夫人只覺有幾分眼熟。
“她是母親院中的趙媽媽!”段云婉望著趙婆子那張臉,就想起來水池中那雙一次次把她的頭按下去的大手。
窒息的感覺涌來,令她臉色更加慘白,整個人抖起來:“祖母,她把孫女推入水池中還不夠,還用手死死把我的頭往水里按”
屋中除了近身伺候老夫人的,就是辛柚和小蓮,段云靈與她的貼身丫鬟凝翠,還有跪在地上的趙婆子。
除了趙婆子這個行兇者,其他人聽了段云婉的話皆面露恐懼。特別是親眼瞧見行兇場景的幾人,臉色就更難看了。
老夫人面沉似水掃過屋內(nèi)眾人,吩咐侍女:“去雅馨苑把大太太叫來!
“是!
老夫人又吩咐一旁的心腹婆子去衙門給段少卿報信。
本來內(nèi)宅的事,要么老夫人處理,要么喬氏處理,輕易不會驚動外頭當(dāng)差的男人,可今日的事不一樣。
涉及當(dāng)家主母謀害庶女,更曝出當(dāng)舅母的為了錢財謀害外甥女,事情嚴(yán)重,不得不把一家之主叫回來。
大太太喬氏早已知道了花園中的情況,隨如意堂的婢女過來時,無論心中怎么想,面上已經(jīng)冷靜下來。
“都是兒媳管教不力,竟然出了惡奴謀害主人的事!眴淌弦贿M來就請罪,怒視趙婆子,“你給我好好說清楚,為何會害大姑娘?”
那么多人看見了趙婆子行兇,喬氏心知這個辯無可辯,只能把趙婆子推出去。
她很清楚,趙婆子不敢把她供出來,畢竟趙婆子還有一家老小,都捏在她手心上。
“是是老奴記恨大姑娘曾經(jīng)斥責(zé)過我,今日瞧見大姑娘一個人在水池邊,一時沖動起了殺心”趙婆子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你胡說,我何曾斥責(zé)過你——”一瞬的憤怒后,段云婉看向喬氏,“趙媽媽編出這個理由,母親不覺得可笑嗎?想必您指使我推青表妹墜崖的事情鬧開,也會如趙媽媽這般,被逼著說因為我對青表妹心存妒忌吧?”
喬氏臉色一沉:“你的規(guī)矩呢?竟這般與我說話!”
恐懼絕望之下,段云婉的理智已經(jīng)到了要崩潰的邊緣,反而豁出去了:“母親逼我成為殺人兇手,又指使趙媽媽殺我滅口,我不過是把真相說出來,就沒規(guī)矩了嗎?母親,我也是個人啊,與二妹一樣的人。
聽段云婉提及段云華,喬氏臉色大變:“住口!我何曾讓你傷害表姑娘?老夫人,我看大丫頭是癔癥了,還是請相熟的大夫來瞧瞧吧!
“大太太!毙凌珠_了口。
喬氏這才發(fā)覺,從她進來與庶女這一番撕扯,這位表姑娘竟一直沒吭聲。
“青青,你不要聽信你表姐這些胡話,在舅母心里,你與府上姑娘都是一樣的。”喬氏勉強笑笑。
辛柚盯著喬氏張張合合的嘴,只覺好笑。
顛倒黑白,指鹿為馬,今日她算見識到了。
“與府上姑娘一樣么?”辛柚輕笑,“可是婉表姐剛剛險些喪命水池呢。我前不久也險些喪命,要是這么看,那我們確實是一樣的。”
這話一出,喬氏與老夫人齊齊變了臉色。站在角落里的段云靈更是神色數(shù)變,眼里滿是掙扎。
“青青,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你懷疑舅母?”喬氏一臉的失望與難以置信。
失望是假,難以置信是真。
這還是那個臉皮極薄,寧可自己吃虧也不愿丟面子的表姑娘嗎?
辛柚笑笑:“比起趙媽媽因被婉表姐斥責(zé)幾句就要殺主人,還是婉表姐的話更合理些。大太太說呢?”
喬氏臉色青了又白,眼中狠厲一閃而過。
“青青,你這樣說太讓舅母傷心了——”
“那就報官吧!毙凌謶械迷倏磫淌涎b下去,淡淡道。
“什么報官?”急匆匆趕回家的段少卿一腳跨進來,聽了這話臉色頓變。
辛柚沖段少卿屈了屈膝,言簡意賅道:“今日大舅母院中的趙媽媽把婉表姐推入花園水池中,婉表姐說是大舅母殺人滅口,因為大舅母指使她把我推下懸崖。大舅母說這都是婉表姐一面之詞,趙媽媽害大表姐是因為被她責(zé)罵過。大舅您覺得哪種可信呢?”
“這——”段少卿神色有些僵硬,顯然沒料到印象中乖巧柔順的外甥女會問得這么直白,勉強擠出個笑容安撫,“青青啊,事關(guān)重大,還是要查清楚!
“老爺,大丫頭胡言亂語,您也縱著她胡鬧,侮辱我這個做母親的么?”喬氏定定看著段少卿。
段少卿咬了咬牙,強行把火氣壓了下去。
他不傻,真相如何不言而喻,可是再氣喬氏不擇手段,也不能讓他的發(fā)妻,孩子們的母親,少卿府的當(dāng)家主母背上謀財害命的罪名。
喬氏把段少卿微妙的反應(yīng)看在眼里,掃了段云婉和辛柚一眼。
真是兩個蠢丫頭啊,過了這個坎兒,有你們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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