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春的夜里,舜州南部出現(xiàn)了一道,拖著極長尾焰的赤色流星。
清安朝陵云山飛行著,往日他常用的,也是師門所傳的御劍,因為劍還留在鐵輪城之中的緣故,沒能用出來。因此他也只能嘗試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用噴火這種手段加速前往陵云山。
這種方式顯然極大地消耗著他的體力,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停下,地面上有兩個再明顯不過的霞色身影,此時與莊赦正一同追著天空中飛著的清安。
馬上就要離開望不盡了,而離開望不盡這片大平原之后,前方的地形不可能如此平坦,無論是樹還是別的什么東西都會顯著地降低馬匹的速度。
他們必須盡快攔住清安。
而就在這時,旁邊又傳來了長發(fā)霞衣女的聲音“陵云山,正在被圍攻。”
莊赦心中一驚,開口問道“怎么回事?說清楚些!”
“就是陵云山在被圍攻啊。。。我也僅僅能通過和她的聯(lián)系,感覺到這件事而已,”長發(fā)霞衣女看著天上的清安“他是不是也在往陵云山去?”
莊赦此時腦子加速運作起來,陵云山只有一棵短時間內(nèi)不可能產(chǎn)下果實的靄蕈樹,那么他們圍攻陵云山的目的顯然是對這處地脈樞紐做些什么。而如果地脈樞紐真的被改變或是怎么樣,云陟明和他的計劃顯然又要向后推遲。
在地脈即將被完全激活,重現(xiàn)舊時代眾神的戰(zhàn)爭之前的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絕對不能讓計劃再向后推遲一步了。
莊赦在腦內(nèi)大概想象出了舜州的地圖,此時,清安應(yīng)該和河水還有些距離,他拔出淚石劍,刺入自己的胳膊之中,嘗試著與深海中的存在建立起犾狙戰(zhàn)時的那種聯(lián)系。
但是回應(yīng)他的,不是螭晵,也不是鮫人。
而是大海。
他隱約間感覺到他的意志與大海聯(lián)通在一起,這意志順著河水的出海口逆流而上,徑直朝著舜州的方向沖過來。
長發(fā)霞衣女見莊赦垂下頭,進入了冥想的狀態(tài),直接跳到了他的馬上,雙臂繞過莊赦,握緊了他的馬的韁繩。
“姐。。!
“你又酸了?”
“沒。。。”
三人朝著北方前進著,很快,他們就看到了望不盡邊緣的第一處丘陵。
“姐,他還能,活多長時間?”
“要等你種下果實為止,”長發(fā)霞衣女低聲說道“這顆果實很特殊,你應(yīng)該也是懂得!
“嗯!
“深海中,萬物的君父與我們的母親第二次的**,”長發(fā)霞衣女極為罕見地笑了一聲“竟然是在這個人身上完成的。”
“姐,你不會舍不得他么?”
“舍不得?為什么?”長發(fā)霞衣女面無表情地回應(yīng)著“我是‘鳥’,我是經(jīng)歷過大戰(zhàn)的‘鳥’,多少與我一同的霞衣就那么消失了,我也從未悲傷過。我對他的感情,只有感謝,而就算他化作了樹,這種感謝也不會消去的。”
“好。。!
“不要想太多,不要顧及我,你的使命是將果實種下,他必定也是接受了這個結(jié)局的,”長發(fā)霞衣女將腦袋貼在莊赦后背上“他如果不愿接受那個結(jié)局,我會幫你的!
“是,姐姐。”
天空中飛翔著的清安自然不知道地上發(fā)生的事情,不知何時,他身邊多出了一只和他一同飛翔著的鳥。
說是鳥,卻也不像鳥,那是一個被整齊切下的鸚鵡腦袋,后面接著巨大的紙折的身體。
“陵云山,構(gòu)成靈脈大陣,清安徒兒,速往。”
那鸚鵡嘴里發(fā)出了干癟而尖銳的聲音,清安一皺眉,他知道這東西是他師父長青真人做出來的用于通信的,但是每次看,他都覺得再惡心不過。
“陵云山?靈脈大陣?”他這段時間不在京師,不知道京師那邊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低聲問道“誰?怎么回事兒?”
“監(jiān)副,妖神,護京城,大陣,陵云山。。!蹦躯W鵡口中蹦出一個個破碎的詞語,而清安也隱約間明白可能是怎么一回事兒。
八成是孟新又從哪個所謂的神明那里,搞到了什么陣法,F(xiàn)在欽天監(jiān)中的幾位老人都知道大胤傾頹,問題就是這個傾頹該怎么救。修復(fù)西山龍脈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但是問題是,修復(fù)西山龍脈要天時地利,而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則是護住京城,不讓其氣運斷絕。
在這個情況下,可能孟新得到的陣法,有所謂護京城的效果?
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陵云山有一位霞衣女,估計讓他去陵云山,就是建立在對抗這位霞衣女的考量之上?
他正在朝北方以極快的速度飛行著,而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空氣顯然變得濕潤了許多,而前方,則出現(xiàn)了大片大片的霧。
他心中暗道不妙,他很清楚這霧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這橫貫數(shù)百里的大霧,不是說繞就繞的,于是他一頭扎進霧氣之中。
而就在他進到霧氣之中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一切都變了。
周圍的一切變成了幽深的藍黑色,而光芒自上而下投射下來,他的周圍仿佛如同深海一般,而就在他面前數(shù)丈之外的地方,他看到了一個身影。
“我,即是深海!
這樣一句話順著暗流送進了清安耳中,清安此時根本無法分辨現(xiàn)在周圍的情況,究竟是幻境還是別的什么。如果莊赦真的已經(jīng)做到能直接把他就這么搬進海里,那就不用打了,他根本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勝算。
他閉上眼,嘗試著聆聽周圍的聲音,現(xiàn)在是初春,河水已經(jīng)開化,他的確能夠聽到遠處河流奔騰的聲音。
現(xiàn)在他在河水周圍。
確定了這個大前提之后,就沒必要恐慌了,他不是在海里,而是在河水邊上。也就是說,這周圍的景象,是莊赦用河水的水量造出霧氣,然后將他裹挾其中所致的幻境。
他甩出幾張符紙,朝周圍發(fā)出那無源之火,火焰將水滴蒸干,露出了一瞬的白色空間,但是下一秒,卻又被水滴填補上。
清安在腦中開始回想莊赦的那些招數(shù),用水進行有效殺傷的,似乎只有深潛時的水球,那么這密集的霧氣最大的意義應(yīng)該是困住他,再用其他方法進行攻擊。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最好不要在空中繼續(xù)飄浮,一來耗費體力,二來四周都有可能突然出現(xiàn)不知來自何處的攻擊。
他緩緩下降,周圍的景色也變得越來越漆黑幽深,仿佛他真的正在朝下潛似的。而下潛時,海水的擠壓所帶來的窒息感也隨之而來。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重,感覺到下面似乎有一個什么存在正在窺視著他,感覺到生命此時正懸于一線。
清安此時已經(jīng)無法質(zhì)疑自己此時此刻置身于深海中,或者說,類似于深海中的地方這一事實。他的五感都在低聲向他囈語著,他周圍就是深海,他下方就是深海之中那不可違逆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