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赦帶著老人來到了半地下的土屋之中，盤發(fā)霞衣女裹著被子縮在榻上，看著莊赦和姐姐領(lǐng)進(jìn)來一個老人，也沒說什么，繼續(xù)翻著手邊的書本。

  三人坐在木桌邊上，莊赦倒了三杯已經(jīng)冷了的茶水，隨后將茶壺放在一邊“清元官正，我真的沒想到會在這里，和您以這種形式見面�！�

  清元哈哈一笑，喝了口那泡過碎茶末的淡黃色茶湯“的確，我也從未想到你在這件事上，會站到這個位置�！�

  “這個位置？您是指什么？”莊赦瞇起眼，細(xì)細(xì)地品著清元這句話，他隱約間明白了清元的意思。

  清元的笑收斂了些，他看著莊赦的表情，微微點頭“莊。。。莊生，你會下棋么？”

  “不太會，不過前段時間倒是贏過一個自稱棋叟的怪物，”莊赦笑起來“您想說，我是棋子？”

  “差不多，又不全是，”清元又抿了口茶，微微蹙眉，說道“你是棋子，我也是棋子，實際上天下萬物蒼生，絕大多數(shù)都是棋子�！�

  莊赦聽到這話，微微笑起來，站起身又打了壺水，將水壺放到土灶之上，坐了回來“我們既然都是棋子，那棋手是誰呢？”

  “神，”清元似乎預(yù)料到他這個問題一般“或者用一個你更熟悉的詞來說，龍子�！�

  “這點我知道，龍子驅(qū)動著眷屬達(dá)成他們的目的，”莊赦突然顏色大變“等等，您的意思是，您也是眷屬？”

  “不，我不是，但是誰說只有眷屬能做龍子們的棋子了呢？”清元依舊是那副看上去有些讓人不耐煩的笑容“你知道，那些有關(guān)龍子的消息，是自何處傳出的么？”

  “難道不是欽天監(jiān)？”

  “不，而是龍子本身，準(zhǔn)確的說，是龍子的眷屬們，”清元從懷里掏出一對玉核桃，在手中盤著“莊赦，你還記得那個大河的夢境么？”

  莊赦瞇起眼回憶起來，他做過太多夢了，而這一切，都是始于清元口中的“大河的夢境”。

  “記得�！�

  “那個夢，是所有曾經(jīng)追溯過龍子的人都曾做過的夢，”清元笑著朝后仰去，望著屋頂“那個夢的本質(zhì)就是用來篩選會走上探求龍子的道路的人的，而一旦你走上這條路了，你就必定會落到一處終局之中�！�

  “那請問官正，是什么終局？”

  清元的笑角度變得更大，笑得他的雙眼都瞇了起來“就是龍子在這片大地上引燃戰(zhàn)火的終局，”清元走到土灶旁邊，看著正在噴出白色蒸汽的鐵壺“而你，能夠成為棋手，或者說成為棋手一方的人，我一直覺得很是意外�！�

  “呵，我從顯禛二年起就跟那個真正的棋手在一起，有什么意外的？”

  “你是指云陟明？”清元笑出聲來，他拎起鐵壺，放回到桌上“她算什么棋手，她無非是想要搞壞西山龍脈，然后殺了老周家全家而已。那個炸了地脈的提議，要不是她從你那里窺見未來，哪有那么多的事情�！�

  “從我這里窺見未來？”

  “對，”清元的目光瞟向一旁的盤發(fā)霞衣女“那個小姑娘的樹的幻境里的那三叟中，劍叟是釗戕的眷屬，棋叟自晊昩處得到過窺視未來的眼睛。青卵讓暎璽看見了那地圖上的結(jié)果，而暎璽和螭晵交流過之后，又將這個結(jié)果告訴了云陟明，云陟明轉(zhuǎn)達(dá)給清正，清正又告訴我的�！�

  莊赦心中一驚，他感覺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卻又感覺自己什么都不明白，他思考起來。如果誠如清元所言，棋叟的眼睛是窺視未來的眼睛，那么那個地圖，也會反映棋叟所看見的未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將自己的眼球取出，引爆聚集在西山的靈氣，究竟象征著什么？

  只有知道了這到底象征著什么儀式，他才能知道自己到底需要做些什么。

  清元看他思考起來，急忙擺擺手“廢話說太多了，說點正事，現(xiàn)在你也不是為大胤朝廷做事了，我跟你說話，也算可以放得開一些。我先跟你說欽天監(jiān)現(xiàn)在什么情況，長青真人的意思是‘大胤如何先往后放一放，釗戕的眷屬無論如何都不能留了’。我和清正也認(rèn)同他的說法，所以這次我和清安一起來這邊，準(zhǔn)備處理魔軍�！�

  “�。坑心敲创笥绊懨�？”莊赦眉頭皺起“釗戕的魔軍怎么說，也不就是龍子的眷屬？”

  “釗戕不一樣，釗戕能夠鉤動天下殺機的傳說權(quán)且不提，他的魔軍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它們可以無止境地增加，雖然從戰(zhàn)斗力上講，比起這兩位還是差上一些，但是你只要給他們一座能夠讓他們吃飽喝足的郡城，那第二天就會有數(shù)千鬼犬與魔軍一同擴(kuò)張開來。受了神眷的人自然得免，不會化作鬼犬，但是這世上沒受神眷的人，終究還是多數(shù)�！�

  莊赦微微點頭，給兩人杯中都倒了些熱水“說得在理，那官正，您剛剛親入鐵輪城中，是所為何事？”

  “我去看看到底有多少魔軍，粗略數(shù)了一下，大概三十多，將近四十，”清元喝了口熱水，隨后嘆了口氣“原本我領(lǐng)的命令是探查鐵輪城，不過如果莊生你能幫我些忙的話，我們倒是可以看看能不能研究下，怎么擊敗那些怪物，或者干脆直接殺傷一些，以減小日后的壓力�！�

  莊赦聽了，多少有些慌張，之前的劍叟他靠著觸腕之類的招數(shù)姑且一對一打贏了，現(xiàn)在鐵輪城中如此多的劍叟一樣的人，他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戰(zhàn)勝他們。

  老人看莊赦眉眼間滿是疑惑，笑道“不用緊張，如果你覺得勝算不太行，那就明天去看看就好了，我這還有些方便逃跑的東西�！�

  莊赦想了想，轉(zhuǎn)頭看向兩位霞衣女“呃，明天去鐵輪城中，看看敵人數(shù)量幾何，可以么？”

  兩個霞衣女顯然沒有表現(xiàn)出不愿意的意思，清元則微微點頭“好，那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明天，去看看這群眷屬到底幾斤幾兩�！�

  清元和莊赦又聊了一些有關(guān)云陟明和吳大對于武辰和釗戕現(xiàn)在正在擴(kuò)充魔軍的應(yīng)對問題，入夜，莊赦和兩位霞衣女又開始輪班，只不過，這次輪班的同時，還有清元一直在陪在邊上看著。

  很快，就到丑時的最后一班崗了，兩個霞衣女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是不需要睡覺的，但是盤發(fā)霞衣女的樹已經(jīng)進(jìn)入到生完果實的“冬季”，按理說這個時間，她已經(jīng)找好合適的地點，將果實種下，回到大樹前面休息了。因此，盤發(fā)霞衣女此時生理上有一種本能的疲憊，就像看到黑天就想睡覺一樣，所以她實際上也需要休息，于是最后一班崗，就交給了長發(fā)霞衣女。

  長發(fā)霞衣女和老人兩人坐在樹邊，看著遠(yuǎn)處的鐵輪城，就像兩只坐在同一個樹枝上，互不相干的貓頭鷹一般。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清元有些難以忍受這種僅僅有夜聲的寂靜，便開口道“姑娘，我沒記錯的話，你被清玄傷過。”

  清元明顯感覺到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長發(fā)霞衣女全身上下繃緊起來，他登時就后悔了，生怕這姑娘一刀砍過來。他當(dāng)然知道這姑娘一個人殺了幾百個西陵衛(wèi)加上廠衛(wèi)和雁翎衛(wèi)的事情，那些人他清元必定搞不定，而面前的姑娘殺他似乎也沒什么難度。

  “嗯，是的，不過那事已經(jīng)過去了，別再提了，”長發(fā)霞衣女低聲說出這些詞句，而清元如蒙大赦，嘆了口氣。

  “說起來，我想知道一下您的年齡，方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