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將看到紅黑色的蒸汽從地面上升騰起來，這些升騰起的蒸汽朝著那個怪物聚集過去，被怪物用臉上的黑色空洞吸入。那個真正的怪物的身軀在吸入了這些紅色的氣流之后，緩緩膨脹了起來，很快，它的全長變成三丈有余，但是仍然蹲在塔樓上，沒有下場的意思。

  守將的精神已經(jīng)徹底崩潰了，他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上。此時此刻的他，想要閉上眼，假裝這一切不存在，假裝這一切只是夢境，只是幻象。他多希望一覺醒來，自己仍在武元郡城的家里，面前有著剛剛做好的粥飯和咸蛋啊。

  但是這已經(jīng)不可能了。

  一個身著重甲的怪物一步躍到城墻之上，用手中的長劍掃蕩著，將一切，將城墻上的人，無論生死，都切做兩段。

  在這種時候，將軍與士兵，并無差別。

  他剩下的上肢看著唯一一個逃下城墻的士兵朝南方跑去，最后的意識也緩緩消散。

  “快，把情況，告訴，溫帥�！�

  民夫們見鐵輪城中硝煙四起，便前往棺材的地方尋找武辰。果然，武辰倒在地上昏睡不醒，而旁邊的數(shù)十口棺材，則悉數(shù)打開，里面的尸體不見蹤影。他們看著遠(yuǎn)處的城塞冒起濃濃黑煙，恐懼、不安、喜悅、疑惑，在他們心中亂斗著。

  他們想到武辰說那些部隊是“陰兵”，便沒了探尋的想法，將武辰搬到大車上，朝東邊走去，準(zhǔn)備回泓州去。

  副將騎著馬，微微皺起眉，掩著鼻子“好臭啊。。。哪來的野狗臭。”

  莊赦用長劍支撐著身體，緩緩地爬出了破廟的地基。

  他本想盡快回到巨樹的樹洞邊上，但是卻因為又一次透支了全身上下的力量，而倒在了地上。

  他在水中的時候覺得沒什么，但是一旦回到陸地上，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此刻像是連續(xù)七八天在牌子上寫著“怡紅院”之類的地方過夜一樣空虛。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全身上下如同游竄的小蛇一般的疲憊讓他此時此刻只想趴在原地，等著長發(fā)霞衣女來找他。但是他的意識告訴他，這樣不行。

  長發(fā)霞衣女的敵人，那個老人，并不是一個輕易能夠戰(zhàn)勝的敵人。他就算過去，在旁邊等著出手，也算是一份助力。

  他艱難地爬動著，此時此刻他并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站起來，只是他的身體從最深處抵制著站起來這件事。

  他爬了一會兒，力量多少有所恢復(fù)，艱難地站起身，拖曳著腳步朝那個大樹洞的方向走去。他走入林中，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金石碰撞的爆鳴。那聲音仿佛天地初開一般，整個森林都為之一震。

  莊赦心道“不妙”，長發(fā)霞衣女那邊很有可能已經(jīng)陷入苦戰(zhàn)之中。這樣的爆鳴，顯然是兩者力量碰撞的結(jié)果，他加快了腳步，遠(yuǎn)處那超越層林的巨大樹干已經(jīng)映入眼簾。他爬出了灌木叢，果然看到了站在一旁，沒有接近樹干的盤發(fā)霞衣女，和正在與老人對峙著的長發(fā)霞衣女。

  “鳶。。。扶我一把�！�

  盤發(fā)霞衣女似乎并沒有聽到這句話，莊赦又叫了她兩聲，她才反應(yīng)過來莊赦來了，急忙跑過去攙扶起他“你這是怎么了？受傷了？”

  “沒，敵人難對付，用了太多心力，有點虛了。。�！鼻f赦看著遠(yuǎn)處和老人對峙著的長發(fā)霞衣女“他們倆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盤發(fā)霞衣女顯然也有些慌張“剛剛我和姐姐想要一起打這個糟老頭子，但是我接近到樹周圍的時候，完全動彈不得，于是姐姐把我丟到外面，一個人跟他打。。。”

  “那現(xiàn)在，是個什么形勢？”

  “你自己看吧。。�！北P發(fā)霞衣女的表情也是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而莊赦則望向那樹樁方向。

  長發(fā)霞衣女閉著眼，雙手下垂，依舊是左手拎著大戟，右手拎著長刀的那副樣子。而老人則將那根他左手的杖子丟在一邊，雙手持長劍，和長發(fā)霞衣女對峙著。

  “你，似乎也有些疏于練習(xí)�！崩先藢﹂L發(fā)霞衣女說道“不過。。。你對得起你身上的這抹霞色。”

  “呵，你沒有對我們指指點點的資格，”長發(fā)霞衣女開口低聲說罷，那老人突然朝前突進(jìn)，拖起一片殘影，劍鋒直指長發(fā)霞衣女胸前。

  長發(fā)霞衣女左手長刀奮力向上一揚，長刀撞上長劍，金屬碰撞，傳來了那剛剛整個林間為之一震的清亮聲音。

  那老人收劍，朝后退了數(shù)步，深吸一口氣，看著面前的霞衣女“沒想到你說話也不會影響到出刀的力度啊。。�！闭f著，他抬起手中劍，看著自己右臂已經(jīng)被震出一片裂痕的胳膊還有那被生生打出一個缺口的長劍，苦笑著揉了揉胳膊，將劍換到左手，直接把右臂切了下來。

  “他這是做什么？！”

  “他是個樹精，這是要換胳膊。。。”盤發(fā)霞衣女隨口解釋道。

  下一刻，老人做的事情解決了莊赦的疑問，他走到旁邊的一顆樹上，從上面折下一根枝條，插進(jìn)了自己的傷口之中。

  那紙條緩緩地膨脹起來，變成了他的新右手，老人活動了一下他的新手臂，那如同干癟的白色核桃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些許笑意，讓他臉上的皺紋顯得更多。

  “我的優(yōu)勢在于能夠在這一切都無法挪動身體哪怕一下的地方隨意移動，而你。。。每一擊都將我的胳膊破壞殆盡，然后逼迫我去換一條新的胳膊。。。是么？”

  “不然呢？”長發(fā)霞衣女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樣子。

  “僅僅一次次破壞我的胳膊，可沒法取勝啊。。�！蹦抢先碎W身到長發(fā)霞衣女背后，又一擊直奔她的頸項。

  而就在這時，長發(fā)霞衣女并沒有將力道灌注進(jìn)刀中重演剛剛的一擊，而是將刀簡單地格在后頸處，擋住那一劍，隨后全身向右轉(zhuǎn)了半周，手中大戟徑直掃向那老人。

  老人突然意識到長發(fā)霞衣女這一次并不是僅僅只有一個動作，急忙借著劍鋒落在對方劍鋒上的力道，轉(zhuǎn)身想要飛離長發(fā)霞衣女，卻不料，大戟的速度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的預(yù)期，將他的右側(cè)腰和右腿整個掃了下來。

  老人借著這力道朝后飛去，而后落在地上，他朝后跳了幾步，從灌木叢上折下一根枝條，插在右腰側(cè)那如同樹木年輪般的斷面上，腿又緩緩長了出來。

  “你原來，剛剛一直在演我么？”老人笑了起來“用重?fù)魟?chuàng)造出一種你在這里只能動彈一下的錯覺，實際上。。。你至少能進(jìn)行兩連擊。。。不，你或許本身就可以自由移動，你只是在測試我到底怎樣會死？”

  “呵，誰知道呢�！遍L發(fā)霞衣女對老人的這番猜測，依舊給出了極為冷淡的評論，她看著地上的老人那條廢腿，思索起來。

  她最初僅僅用一擊制敵，是為了測試對方到底強(qiáng)到什么程度。她那一擊是足以破壞常人四肢百骸的血管，導(dǎo)致全身出血的。但是作用到老人身上，僅僅破壞掉了他的胳膊。

  但是她仍沒有看到老人的身體到底是什么樣，吃下那樣一擊，卻僅僅需要換條胳膊的軀體，顯然不是常人的肉體。

  于是就有了剛剛那一擊。

  果然，這個老人不是常人，而是一個木頭做的什么東西。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就要思考其他能夠戰(zhàn)勝老人的方法了。

  “小姑娘。。。或者說，老前輩，你不要繼續(xù)演了，與我全力一戰(zhàn)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