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在這?”
一輪明月之下,兩人站在屋頂上,對峙著。長發(fā)的身影纖細修長,手中拎著一把纖細的長刀。而另一個腦后有著一個歪歪扭扭的髻子的身影,在月光下,嘴角微微揚起。
“循著他身上的海蠣子味兒找過來了,”云陟明笑道“該怎么稱呼?”
長發(fā)霞衣女想了想,開口道“鶯,艸冖鳥。”
“哦?我記得你們眷屬通常,都是沒有名字的,”云陟明坐到一旁的屋頂上“聊聊吧。”
“有什么可聊的?”
“你大半夜的,鉆到屋頂上來,總不是來防賊的吧,”云陟明笑起來“你要是真準備防賊,留在屋里不就好了!
“在屋里施展不開!
“嘁,不信,不過也由不得我信不信,”云陟明笑起來“他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和我無關(guān),異邦的半神,”長發(fā)霞衣女看著云陟明那多少有些高挺的鼻梁“不過我很在意的是,你為什么會在午夜,來到這里。”
“因為,江南的海沒有那股咸腥的海蠣子味兒,我突然聞到,想來吸一吸,怎么?您不允許么?靄蕈座下群鳥的魁首,鶯!
鶯揚起手中的長刀,橫在自己身前“看著我的刀,你覺得,我信么?”
“您要是不信,我也沒辦法畢竟。。!
沒等云陟明話說完,鶯揮刀直接殺了上去,長刀和白玉短劍碰撞在一起,生出一片火花。
“哎不是,你們靄蕈的眷屬都這么兇么?真的是‘鳥’而不是狗么?”
“燕子護巢必用全力,”長發(fā)霞衣女雙臂朝兩側(cè)一揮,大氅和頭發(fā)如同羽翼一般展開“來!半神!讓我試試你的功夫!”
云陟明想都沒想,直接劃開手指,將幾滴血灑在空氣中,周圍的一切都停了下來。飛鳥、云層、閃爍的火光,一切都停了下來,一切都被罩上了一層血紅的色彩。
只有一個人除外。
長發(fā)霞衣女一刀直取她的胸口,沒有半分遲疑,云陟明急忙揮起白玉短劍,擋住這樣一刀,朝后跳了幾步“我差點忘了,你是靄蕈的眷屬頭子!
“我不覺得這是一件很容易忘的事情,”長發(fā)霞衣女皺起眉頭抽了抽鼻子“令人作嘔的香氣!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甜膩的花香,像是春季盛放的所有花朵在同一日中落入土中,而后在這同一日腐爛起來的的味道一般。花香仍然是花香,只不過甜膩之中夾雜著幾分過度的腐臭。
“靄蕈的眷屬頭子,我很在意你這樣水平的人面對真正的神明,會是怎樣的反應(yīng)!痹期烀餍χ铋_自己的手腕,任由血滴滴在瓦片上。而周圍一切的血紅色空間,則在此刻仿佛正在被慢慢撕開一般。
空氣中出現(xiàn)了一個個裂口,最短的有一尺左右,最長的則長達丈余。有的裂口如同睜開的眼睛般,有眼球從其中向外窺視,而有的則像是被什么東西撕破了的窗戶紙,利爪從裂口中探出,將裂口撕得越來越大。
數(shù)個看上去根本不屬于此世的怪物從中鉆了出來。
最為龐大的那個,身體如同一具被燒焦的干尸,有兩丈多高?瓷先ハ袷侨诵,但是雙手卻是如雞爪一般。幾個較小的,則像是輕振著蒼蠅般翅膀的什么怪物,但是顯然不止于此,更多的怪物從其中鉆出。
那些怪物看起來就像是造出他們的什么人或什么東西將塵世間所有動物的特征混合在一起,隨后隨便摘出幾個隨意組合之后的結(jié)果一般。
長發(fā)霞衣女見這場面,也絲毫不慌張,將長刀豎著垂直于地面,左手直接抓住刀刃,血滴順著刀刃直接滴在瓦片上,周圍的生出了無數(shù)青苔、藤蔓還有其他類似的植物。雖然不起眼,但是卻順著地面,在周圍爬行延伸著。
云陟明看著那些周圍延伸開來的植物,心中多少也生起一分恐懼。她看著青苔和藤蔓緩緩地攀附上她的雙足,急忙掙脫,朝后跳了兩步。而那些植物,也紛紛環(huán)繞上了那些從裂隙中攀出的怪物。不知為何,那些看上去張牙舞爪的怪物們,在被這些藤蔓和苔蘚纏繞住之后,竟然絲毫動彈不得。
“呵,看來彼此都差不多嘛,”云陟明額頭上滴下些許虛汗,她從懷里拿出條白布,將手腕纏繞起來,而就當(dāng)她想要下達下一個指令的時候,突然,周圍爆出了一種仿佛潮汐一般的鮮甜氣味。鮮甜的潮汐沖進赤色的一切之中,迅速地將那些被纏繞住的怪物淹沒其中,怪物們在這潮汐般的水中緩緩地消融,很快便如同溶解般消失了。
“呵,被他發(fā)現(xiàn)了啊,”云陟明笑罷,轉(zhuǎn)身踏著瓦片如一只輕盈的燕子,離開了。
莊赦翻身爬上屋頂,看了眼左手滴著血的長發(fā)霞衣女“她,來過了?”
“嗯,”長發(fā)霞衣女朝著上屋頂?shù)哪莻窗口方向走去。
莊赦一把抓起她的胳膊,看著那傷口周圍不知為何如同潰爛一般,染著一種不祥的紫黑色“你這是怎么了?”
長發(fā)霞衣女看了眼手掌,撐起一個多少有些疲憊的笑容“沒事的。。!
“有事,我知道云陟明什么實力,”莊赦看著自己手掌上那已經(jīng)快要愈合的傷口,拔出懷中的小刀“我給你擠些血?有靄蕈果實過濾過的血,能不能幫你治好?”
聽到這話,長發(fā)霞衣女有些著急,甩開莊赦的手“太浪費了,而且你太頻繁地放出你的血,終究會引起神明的警覺,到時候你做什么都不方便了!
“那該怎么辦?”莊赦又捏起長發(fā)霞衣女的左手,看著那傷口“你這是,用你們‘鳥’的那種特殊技藝的時候,被傷到的?”
“嗯,她叫出來的怪物污染的。”
莊赦想了想,坐了下來,拉著長發(fā)霞衣女的袖子也坐下來,隨后把她的手掌湊到自己嘴邊,輕輕地舔了一下。
“別。。!遍L發(fā)霞衣女的神情罕見地出現(xiàn)了一絲慌張,但是即便說了“別”,她也沒有嘗試掙脫,只是坐在那里如一只停在主人胳膊上的獵鷹一般。
莊赦看著那傷口他剛剛舔過的位置,果然紫紅的色彩緩緩地消逝,變成了仿佛被磕碰之后的淡紅色“的確有效果啊,我欠了你不少人情,讓我還一下!
長發(fā)霞衣女點點頭,沒說話,把臉埋在右臂的臂彎里,任由莊赦舔著她左手上的傷口。
莊赦的舌頭一次次地觸及傷口,那潰爛的地方的味道,苦澀而又辛辣。但是他每次觸及,都仿佛能夠看到一個幻想。
那是一個跟著一個高個女人的小孩,他僅僅能夠看到些許剪影。而他越是舔舐長發(fā)霞衣女的傷口,那剪影也就越是清晰,而耳邊也響起了一個輕柔的聲音。
“陟明,你知道,你看到的是什么么?”
“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不要在意他們,也不要觸及他們,就當(dāng)他們不存在好了!
“好,母親!
“母親有一天,會死的?傆幸惶,會死。如果那天來了,你不要悲傷,也不要為我報仇,開始你新的生活就好了!
“母親,我做不到,”莊赦的眼前出現(xiàn)了第三個剪影,那個剪影他再熟悉不過,就是幾個月前的云陟明。很快,長發(fā)霞衣女左手上的潰爛區(qū)域已經(jīng)完全消失,僅僅剩下一條正在緩緩愈合的傷口,而出現(xiàn)在莊赦眼前的幻想,也很快就消失了。
莊赦站起身,嘆了口氣“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去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