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變成了水。
他此時此刻感覺到了,自己仿佛并不是莊赦,那個肉體是莊赦,莊赦這個名字代表且僅代表那個肉體,而他,這個已經(jīng)與水融為一體的精神,已經(jīng)成為了超越莊赦的某種東西。他隨著水,安靜地流轉(zhuǎn)著,將一切嘗試著侵入這水的侵入者撕成碎片,無論是爬進(jìn)、飛進(jìn)這他之中的昆蟲,還是人。
他與水球表面緩緩升騰出的水汽連接起來,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個站在水球之前,手中提著長刀的身影。
盤發(fā)霞衣女。
水汽附著在她的身上,在此刻已經(jīng)變成了水的他周圍,構(gòu)建出了霞衣女的形象。
他感受到了那霞衣女小腿緊繃,下一秒,那姑娘直接朝著墻上一竄,雙手抓住墻上的一處晾衣桿,朝前一蕩直接落在了水球后面。
他知道霞衣女想要做什么,莊赦的本體距離水球后邊的外壁不到兩尺,一劍絕對能砍到。
但是就是這一瞬,這他意識到自己是莊赦的一瞬,他控制水的速度慢了半分,雖然水球仍迅速地朝著霞衣女的方向涌去,但是他卻能夠顯而易見地感受到那刀鋒和莊赦的后背僅有兩寸距離。
霞衣女見水球涌了過來,朝后連跳幾步,她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站在那里的莊赦,隱約間也感受到了,“莊赦”的存在感,似乎更多地存在于這個水球之上,而非那個身體之中。
她臉上露出多少有些扭曲的冷笑,雖然那個意識似乎和水球的聯(lián)系更為緊密,但是它剛剛做出了護(hù)住莊赦的肉體的行為,也就是說,莊赦的肉體仍然很重要。
霞衣女用長刀掃起地上的幾塊石頭,徑直打向那水球,石塊帶著她的勁氣,徑直穿進(jìn)那水球之中。
但是僅僅在水球中飛了兩尺不到,那石塊就被無窮盡的亂流碾成齏粉,哪怕一點(diǎn)碎片都沒有剩下。
“呵,有點(diǎn)兇啊,”霞衣女朝后退了兩步,面前的水球遠(yuǎn)比她想象得可怕,里面的亂流能夠?qū)讉石塊碾成齏粉,殺死一個人更是輕而易舉,而更為可怕的是,她隱約間感覺到,這個水球似乎在變大。
周圍的空氣明顯地變得干燥起來,而水球則緩緩地膨脹著。霞衣女有一種很可怕的感覺,她感覺自己的血液仿佛要破體而出,融入那巨大的水球之中一般,而眼睛也愈發(fā)干澀,那個水球在無限度地吸收著周圍一切和水有關(guān)的東西。
水球已經(jīng)向外膨脹了一尺不止,而且它仍在緩緩地變大。
如果這個水球繼續(xù)擴(kuò)大,結(jié)果可能是整個幻境被這水球控制,最后徹底崩潰,果實易手,這個結(jié)果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的。
想到這,她似乎突然想起些什么,如果莊赦的意識是操控水球的存在的話,那么他需要做的,就是把莊赦的意識所棲身的莊赦的身體,破壞掉。
她朝后連跳幾步,確定了自己所處的地方空氣并不是那么干燥的之后,右手握刀,左手抓住刀刃,刃口割開手掌,她將長刀豎著持握,刀尖朝下,血順著刀刃緩緩地滴到地上,而滴到地上的血液,則瞬間變成一片血霧,在她周圍環(huán)繞起來。
“讓你看看,我繼承自諸位長姐的,大戰(zhàn)的遺產(chǎn)!”
霞衣女將長刀插在地上,從袖子里劃出了一把她的袖子根本裝不下的重弩,整個重弩看起來比她還要高上一些,她單手握住弩的握把,一扣扳機(jī),一根短矛差不多大小的弩箭徑直射進(jìn)水球,而她左手邊則出現(xiàn)了一個看上去外觀更為詭異的弩機(jī),整個弩機(jī)被固定在一個看上去像是護(hù)腕一樣的東西,她一下下拉動著上面的拉桿,無數(shù)根比之前那根更小的弩箭也射向水球。
“看看你能接下來多少!”她左手右手同時操作著這樣兩張弩機(jī),短矛和細(xì)小的弩箭不斷地射入水球之中。最初的那根短矛已經(jīng)被卷成碎片,但是隨著弩箭變得越來越多,似乎水球也無力摧毀每一根射進(jìn)去的弩箭,弩箭僅僅是在水中無力地漂浮著。很快,水球朝著她的這一邊,已經(jīng)積滿了弩箭。
“可以嘛,不過這個才是真家伙!”
霞衣女將弩機(jī)甩在原地,一躍而起,一眼便看到了水球上距離莊赦本體最近的一個點(diǎn),右手袖子迎風(fēng)一揮,一根丈余長短的大槍出現(xiàn)在她的手中,她雙手持那把大槍,徑直刺向莊赦的軀體。
水球這個時間點(diǎn)想要改變形狀,增厚那個薄弱的部分,但是卻發(fā)現(xiàn)那些射入水球中的弩箭讓水的流轉(zhuǎn)變得困難起來,而大槍直接破開水面,切向站在那里的莊赦。
大槍的槍尖帶著霞衣女的體重,穿過那一片滿是弩箭的水中,從莊赦的胸口徑直刺了進(jìn)去。
劇痛一瞬間將他拉回了現(xiàn)實,他意識到了,自己并不是水,而是莊赦,而是這個真實的人。這樣一槍,直接穿透了莊赦,從胸口到后腰,將他完全刺穿,劇痛讓他頓時失去了集中的意識。
深潛,消失了。
巨大的水球在那一瞬間消失,而剛剛被水球吞噬的水,則悉數(shù)落在地上,將這一片的青石板路打濕。
站在大槍頂端的霞衣女往下一跳,落在了莊赦面前,她看著莊赦,此刻雙眼中仿佛燃燒著火焰一般。
莊赦嘗試著分辨出那種火焰到底是什么,但是劇痛卻讓他僅僅能夠看到憤怒,他不知道這種憤怒來源于何處,于是艱難地在嘴角撐起一個苦笑,開口道“你在為什么而生氣呢?我的闖入么?”
“不,任何時候都有闖入者,而闖入者我已殺了成百上千了,”霞衣女轉(zhuǎn)身走到她插在地上的長刀邊上,將長刀從地上拔出來,走到莊赦面前“你給我姐姐灌了什么迷魂湯?”
“你姐姐?”莊赦對于這種略顯親昵的稱呼感覺到有些陌生,過了兩秒才反映出來她說的應(yīng)該是他見過的霞衣女里最年長的長發(fā)霞衣女,便直接開口道“你是說,那個。。!毕氲竭@,他突然想到自己仍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那位霞衣女,苦笑起來“敢問你們之間都怎么稱呼?”
“沒什么好怎么稱呼的,‘鳥’之間的關(guān)系,只有姐妹,直屬的稱為長姐,不直屬的也沒必要做什么稱呼就是了,”說著,她將手中的刀刃朝旁邊一甩,上面的血被悉數(shù)振到了地上“所以,你給我姐姐灌了什么迷魂湯?”
“沒什么迷魂湯,只不過是跟她聊了聊而已,我也不是很清楚,為什么她會對我如此熱切!鼻f赦無力地說出這段話,他感受到血液正在從他的身體之中緩緩地流出,他知道,自己的生命似乎就要走到盡頭了。
而下一秒,劇痛又從他的肩部傳來。
面前的霞衣女直接將長刀插進(jìn)了他的肩膀,沙啞著聲音低吼道“你這種。。。你這種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憑什么得到姐姐的熱情!”說罷這句話,她將長刀拔出,聲音中帶著哭腔嘶吼道“為什么,為什么姐姐會為你這種人,向我揮刀!”說著,下一刀直接將莊赦的右臂斬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