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情分是有限的,需要花費心力去維系,但血緣是割不斷的,就算林澗生氣又如何,他還是他爹,林澗還能不要爹了不成?
林譽原本是這么想的,但是最近發(fā)生的事情推翻了他的認知,他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林澗也是會走的。
原本只挨打不還手的人突然還手了,把整個棋盤一把掀翻,他高高在上習慣了,完全無法適應這樣的變故,所有的情緒積壓在心底,急需另一個發(fā)泄口。
相比較已經長大成人、對他態(tài)度冷淡的林澗而言,目前還不能獨立,需要依賴他生存的林燦,就成了最好欺負的那個。
——老子供他吃供他穿,還敢跟我發(fā)脾氣,他憑什么?當真是養(yǎng)了個祖宗嗎?
他本人意識不到這樣的心里變化,但這樣的變化會體現(xiàn)在他的每一個舉動之中。
陳云舒看著他舉起來的手,冷冷地說:“你打啊,動手試試,打完兒子,還要打我是吧?”
林譽怒道:“不可理喻!”
“好像你很講道理一樣,”陳云舒扯了扯嘴角,“我忍著不說你,你就以為自己做的很好了?”
林譽生氣,陳云舒忙了一天,一無所獲,還平白無故挨了一頓陰陽怪氣,何嘗就不生氣,語氣同樣不好。
林譽一聽就冷笑,“好,你說說,我哪里又對不起你了?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挑這時候鬧是吧?林澗就算了,你倒是說說,我什么地方苛待你了?”
陳云舒嘴角繃緊。
林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從我娶你那天起,我跟你發(fā)過一次脾氣?你每次要買什么東西,不管要花多少錢,我說過一個不字?你和父親合不來,我用孝道壓迫你,勉強你去迎合他了?你說你要忙事業(yè)沒時間帶孩子,我逼你放棄工作在家給我當全職夫人了?沒有吧?你倒是說說,我還有哪里做的不到位,讓你對我這么不滿意?”
陳云舒被他說得心頭不適,后退一步躲開他周圍的低氣壓,不滿地說:“這些都是你自愿的,現(xiàn)在你是打算全推到我頭上?少在這里推卸責任,你自己和你父親不和,也能怪到我?我還沒嫁進來之前你們的關系很好嗎?”
林譽心頭的怒火漸漸平息,只覺得失望,“你果然是沒有心!
陳云舒寸步不讓:“你少用這些綁架我!
林譽搖了搖頭,失望到極點似的,一句話都不想多說,轉身朝外走去。
陳云舒正在氣頭上,冷眼看著他走遠,原本也想甩手離開,瞥到急救室的門,停下腳步,猶豫兩秒,還是留了下來。
不管怎么樣,里面總歸還是她的兒子。
也是……她唯一一個,還愿意親近她的孩子。
她不能再失去她最后一個孩子了。
陳云舒在一邊坐下來,想到林譽說的、林燦口不擇言說出來的那些話,就覺得心里不舒服。
她是真的清高,且極度愛惜羽毛,當初以為謝岫白是私生子時就百般不喜,繞是后來得知其實不是,還是天然存了一份偏見,她絕不接受自己這么小的孩子,就產生這么惡毒的心思。
她強迫自己忘記林譽說的那些話,在腦海里反復回憶林燦乖巧貼心的模樣,不斷安慰自己——
孩子還小,調皮一點很正常,長大了會改。
就算不改……那也是她的孩子。
然而,這樣想著,陳云舒非但沒有好過一點,反而越發(fā)焦躁。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覺得心臟好像被一只手握在手里隨意揉捏,頭暈腦脹,胸悶氣短,喉頭隱隱緊縮,一陣嘔吐的欲望來襲。
她越是努力回憶,腦海里關于林燦的記憶越混亂,最后甚至像信號受到干擾的老電視機一樣,不斷閃過細密的雪花,滋滋響聲不絕于耳。
林燦的臉在腦海中不斷扭曲,一會兒變成林澗冷淡地叫她母親時的模樣,一會兒又仿佛看到林燁站在林家老宅門口,禮貌而陌生地問她你是誰……
陳云舒原地晃了晃。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保姆也還守著沒離開,焦急忙慌地扶住她,“醫(yī)生——醫(yī)生呢?”
陳云舒扶著額頭,恍惚地開口:“不,不用……”
她身子一歪,癱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撐著額頭,雪白細膩的額頭沁出成片的汗水,心慌得可怕。
就好像……
有什么東西即將失去了一樣。
失去什么呢?陳云舒茫然地想。
窗外夜色濃郁,晚風冰涼,吹在她身上,從身冷到了心底。
她忽然察覺出一股孤獨。
就在林家鬧起來的時候,還有一個人也在惶惶不可終日。
那就是灰溜溜離開林家的葉單。
林譽一朝得知真相,心煩意亂,壓根不想再看見他,直接讓人把他趕了出去,這兩天忙著處理林澗的事,還沒抽出空找他。
葉單自然也不敢多留。
當初大張旗鼓地去,大鬧保衛(wèi)處也要夜闖林家的人,走的時候就跟喪家之犬一樣,生怕有人看到他,恨不得把臉都蒙上。
他記著林澗說的話,擔心得一晚上沒睡著,腦海里反反復復都是林澗會怎么報復他。
思來想去,無外乎就是讓他丟了工作。
但這里是聯(lián)邦,不是他林澗的一言堂,不可能他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這樣想著,第二天早上,他硬著頭皮去了部門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