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度有些發(fā)懵, 妹妹不是?他的妹妹, 是魏尚書家的二小姐。
還有, 萱萱又是?怎么回事, 為何父親與趙令詢都叫她萱萱。
沈莊主點?頭?, 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萱萱,不要怕,我們不會害你的。既然你都想起來了, 我們也沒必要瞞著你。你想知道什么,我們都會告訴你!
沈青黛望著沈莊主:“爹爹,為何也叫我萱萱,你之前認識我?”
沈莊主看著沈青黛, 目光慈愛:“萱萱,那時你還小?,只怕是?不記得我了,我就是?經(jīng)常到你們莊子上幫忙收草藥的沈叔啊!
幫忙收草藥的沈叔?
當(dāng)初她同娘親被趕到莊子上,生活清貧,娘親便?自己種植草藥,拿到集市上去賣。
娘親識得些字, 心思活絡(luò),將草藥生意做得風(fēng)生水起。
這期間, 好像是?有位沈叔來過莊子上幫忙收過草藥。
不過,她那是?還小?,對?生意之事不懂,并未曾留意過。
沈莊主看著沈青黛,眼神里蘊含著無盡的愛,可又像透過她,去看另外一個人。
他似有嘆氣?:“萱萱,你可知,咱們山莊為何叫歸遠山莊?”
歸遠,遠?
她心內(nèi)大為震驚。母親的閨名,不正是?遠芳。
沈莊主看她這樣子,便?知她已猜到,他緩緩道:“這個山莊,本來就是?你母親的!
沈青黛兩眼迷茫:“爹爹,我不太明白!
半開?的花窗,有微風(fēng)吹入,沈莊主從縫隙中,望著眼前的一線天空:“我出身不好,爹早死,娘得了癆病,為了給娘看病,賣掉了家中的土地。遇到你娘之前,我只是?一個破討飯的。那日,娘病重,我在藥鋪門口跪著,苦苦哀求掌柜的施舍我一點?草藥,卻被打了出來。”
誰能想到,富可敵國的沈莊主,竟然是?這樣的出身。
他繼續(xù)道:“是?你娘幫了我。當(dāng)時,她正巧到藥鋪送藥,見我可憐,便?施舍與我些需要的藥材。她得知我娘是?癆病,告訴我若需要長久用藥,不妨自己種些,并讓我去找她去拿藥苗。那以后,我感激你娘的幫扶,便?時常過去幫忙。一來二去,便?從你娘哪里學(xué)到了些種植藥苗的手藝。因你娘隔壁住著個神醫(yī),我也從他那里學(xué)到了一點?岐黃之術(shù)!
“后來,你娘生意做大了,我便?跟著幫忙收藥材去賣,漸漸地就成了她的左右手。托她的福,我也跟著過上了好日子?扇旰,你娘突然跟我說,那些生意她不再管了,要全部交給我!
沈青黛記得,娘放棄生意,是?在從京城回來之后。
沈莊主看著沈青黛:“你娘說,她名義上畢竟還是?忠勤伯府的人,她怕生意越做越大,引起忠勤伯府的注意,那些人會打她的主意。到時,她會一無所有,不能給你留下什么,所以便?把生意都交給我打理。她把那些年積攢下的錢給到我,讓我去置辦一塊宅子,說是?等你成年之后,交到你手上!
沈青黛鼻尖酸楚,娘親一直在為她打算,而她,至今都未曾去祭拜過娘親。
沈莊主看遍世間滄桑,一向波瀾不驚的雙眼泛著淚光:“接管了你娘的生意之后,我運氣?越來越好,生意越做越大。四年后,就在我去外地談生意的時候,突然接到消息,說你娘她……已經(jīng)過世了!
“我趕回去的時候,你已被忠勤伯府的人接走?。你們的住處,也被一場大火燒個精光!
沈青黛猛然抬眸:“我們家被燒了?”
自她被接回忠勤伯府,便?再也沒有回去過。
她只知道,娘親過世之后,忠勤伯府便?來人,不由?分說地將她帶走?。
她向父親詢問過,娘親被葬在何處,父親含糊其?詞。
逢年過節(jié),她只能遙祭娘親。
對?于她們房屋被燒之事,她一概不知。
沈莊主點?頭?:“是?啊,燒得什么都不剩了!
沈青黛心內(nèi)空落落的。她們那個家,是?娘親一點?一點?,親手打造的;h笆小?院內(nèi),四季花常開?。她以為,有家在,她好歹也算有個念想,可是?如?今,家都沒了。
呆愣許久,她摸著自己的臉,垂下眼睫:“我墜崖之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的臉,又是?怎么回事?沈青黛又是?怎么回事?”
沈莊主望向趙令詢:“當(dāng)初你墜下懸崖,是?他救的你!
鹿角山頂,山風(fēng)凌冽,她看到他一身紅衣飛奔而來。
她以為,他沒有抓住她。
原來,他始終沒有放棄過她。
沈青黛渾身顫抖,眼前早已一片朦朧,她嘶啞著嗓音:“是?你救的我?”
趙令詢定定地望著她,點?了點?頭?:“是?我去的,太遲了!
沈青黛搖著頭?:“不,趙令詢,是?我不好!
他們久久相望。
隔著兩年的時光,兩人在默默無言中,再次確認了彼此的心意。
沈莊主話還在繼續(xù):“你娘死后,你被接回忠勤伯府,我一直派人打聽著你的情?況。有次打聽之人無意被令詢世子發(fā)現(xiàn),他順藤摸瓜,找到了我。我當(dāng)時并不知道他就是?曾經(jīng)住在莊子上的諶兒,幾番周旋,我們才確定彼此的身份!
“你出事之后,令詢世子急瘋了,他在山崖下尋了一整日,才在長月潭下游河灘處尋到你。他孤身一人,抱著奄奄一息的你來到歸遠山莊時,雙目通紅,身體已經(jīng)支撐不住,可他還是?堅持著守了你整整兩日!
沈青黛醒來后,回到登州城內(nèi)打聽忠勤伯府二小?姐的時候,曾聽人說過,趙令詢在她墜崖后便?返回了京城。卻不知,他一直陪在她身邊。
趙令詢靜靜地望著她的臉,低緩的聲音在她耳邊緩緩流過:“當(dāng)日救你回去之后,你傷得很?重,你的臉已經(jīng)被溪石劃破,面目全非。我便?找來季云,來替你醫(yī)治!
小?豆芽,盧季云,浸骨草。
趙令詢千方百計從西?南移植浸骨草,是?為了她。
怪不得,當(dāng)初他們到牛山村處理命案,她懷疑盧季云與留行?門有關(guān)時,他會一口否認。
他低聲道:“當(dāng)時我以為,你煩透了我。所以你醒來時,我就沒敢去見你!
“后來,聽沈莊主說,你醒來后什么都不記得了。我們一商量,既然你已經(jīng)忘卻,那不如?就重新來過。于是?,我們便?尋了具女尸放在崖底,徹底坐實你已身亡的消息!
當(dāng)初,她猛然醒來,想起被魏大夫人陷害,她恐懼到了極點?,為求自保,只能假裝失憶。沒想到正是?這個舉動,造成了這些誤會。
再想到之前對?趙令詢的態(tài)度,沈青黛有些酸澀。在她看不見的角落里,趙令詢默默替她做了這么多,而她卻一無所知。如?果當(dāng)初在登州時,她能遵從自己內(nèi)心,不被魏若菀想法左右,放棄掉自己那些偏見,又何至于會錯過他這兩年。
她默默看著趙令詢,眼前之人雖較兩年前沉穩(wěn)了些,眉宇之間多了幾分冷淡,但他看她的眼神,卻真誠而熾熱,一如?從前。
沈莊主冷哼一聲:“那具女尸,只是?身形與你稍微有些相似罷了,只是?劃傷了臉,他們忠勤伯府闔府上下,竟無一人看出破綻,也是?可笑!
直到跳崖之前,她都以為,忠勤伯府最關(guān)心她的,就是?她的嫡姐魏若菀。
可魏若菀對?她終究還是?有所保留,未曾真心對?待。說到底,整個忠勤伯府,又有誰真正關(guān)心過她呢?
沈青黛收斂情?緒,不再想忠勤伯府那些過往,她問:“爹爹,那你的女兒,真正的沈青黛呢?”
沈莊主笑道:“傻丫頭?,一直以來,爹爹的女兒只有你啊。這些年,我忙于生意,根本沒有娶妻。只不過是?為了應(yīng)付那些熱心的媒人,我才謊稱已經(jīng)娶妻生子,女兒自幼體弱,被送到庵里養(yǎng)著。沒想到,天可憐見,竟成全了咱們父女!
一直以來,她都對?用了沈青黛這個身份而感到內(nèi)疚。
而今發(fā)現(xiàn),她是?爹爹唯一的女兒,那種突如?其?來的輕松與愉悅,讓她心內(nèi)瞬間舒展。
什么忠勤伯,什么伯府二小?姐,她統(tǒng)統(tǒng)不稀罕,她只希望是?爹爹的女兒。
趙令詢走?到她身邊,輕聲道:“萱萱,你還沒回答我,你記起我了嗎?我是?諶兒啊,忠勤伯府的時候,你似乎把我給忘了!
沈青黛吸著鼻子,仰著臉委屈道:“誰讓你當(dāng)初不辭而別?我追著你跑了幾里路,跌到路邊水溝里,泡在里面差點?淹死,醒來就把你給忘了!
趙令詢聽她已記得自己,滿臉欣喜,他內(nèi)疚地解釋著:“對?不起,是?我不好。當(dāng)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的心悸治好之后,恰逢皇祖母病重,父王便?找人把我?guī)砹嘶厝。我本想與你好好道別,也去找你了,可是?你卻不在,當(dāng)時又比較緊急,我這才先行?離開?。哪知,后來你會去了忠勤伯府。”
“你在忠勤伯府那些年,我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陪同師傅一路南下行?走?江湖,一去便?是?數(shù)年。等到成年后,我終于可以獨當(dāng)一面,能替自己做主之后,便?馬上到了登州去尋你。”
沈莊主笑道:“如?今黛兒能記起,已是?萬幸,這是?喜事。”
沈青黛垂頭?喃喃道:“爹爹,其?實我……一直都記得,我從來沒有失憶過。起初,我畫本子看多了,以為是?因緣際會。后來,我意識到可能事有蹊蹺,我還是?不敢坦白。我怕,你知道真相后,會不再認我。我怕,趙令詢以為我胡言亂語,不肯信我!
她被陷害,聲名狼藉,又說過那么傷人的話。她還怕,趙令詢會討厭她。她在心里默念著。
趙令詢輕笑一聲,安慰道:“萱萱,都過去了。你放心,無論何時,我們都在!
沈莊主摸著沈青黛的頭?,笑道:“是?啊,黛兒永遠是?爹爹的乖女兒。”
從開?始便?一直懵懵的沈宗度,依舊懵著。
他明顯還沒消化這些內(nèi)容,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搖擺:“你們,就不能提前讓我知道一丁點?嗎?”
沈青黛站在他面前,問道:“怎么,知道了之后,你不想認我當(dāng)妹妹了?”
沈宗度忙搖著頭?:“你說什么呢?沈青黛,你什么時候都是?我的妹妹。正是?因為你是?我妹妹,所以你記住,下次有事,一定不要瞞著我!
沈青黛搖著他的手臂:“知道了,哥哥!
手腕處的鐲子垂至小?臂,沈青黛突然想起了程貴妃。
她問道:“爹爹,你說這個鐲子是?我娘的遺物,是?真的嗎?”
沈莊主望著她腕上的鐲子,微微嘆息:“是?的,這個是?遠芳東家的遺物。就在你娘出事之前,我最后一次見她的時候,她把這個鐲子交給了我。她說,等你長大成人之后,連同置辦的房產(chǎn),一起交到你手上!
趙令詢知她向來心細,便?問:“怎么,有什么不對?嗎?”
沈青黛摸著手鐲:“沒什么,突然想起了,問問!
趙令詢思索良久,還是?如?實道:“萱萱,既然你沒有失憶,那有件事,我想你也有權(quán)知道。你母親之死,恐怕沒那么簡單!
沈青黛才穩(wěn)定下來的情?緒,一下被激起新的波瀾。
“你如?何知道?”
趙令詢道:“還記得你中了墨蝶之毒,幫你解毒的老伯嗎?他就是?季云的父親,你曾經(jīng)的鄉(xiāng)鄰,盧神醫(yī)!
沈青黛搖著頭?:“不對?。盧叔叔我記得的,他和那個老伯長的不一樣。而且,他雙腿健全,他們怎么可能是?同一個人?”
沈莊主輕嘆:“是?真的,黛兒。那個瘸腿的,就是?盧神醫(yī)。”
沈青黛不安地望向趙令詢:“盧叔叔如?今這樣,可是?和我娘有關(guān)?”
趙令詢點?頭?:“沒錯。當(dāng)年你母親病故,你被強行?接走?之后。忠勤伯府傳來話說,你母親不得入祖墳,只需葬在莊子上即可!
沈青黛攥著拳頭?,不得入祖墳,娘親壓根不稀罕他們的祖墳。
趙令詢接著道:“你娘病故之前,盧神醫(yī)替她診過脈,她是?中了慢性毒藥!
沈青黛睜大雙眼:“我娘,她是?中毒而亡?是?誰要害她?”
趙令詢搖頭?:“據(jù)盧神醫(yī)所說,你娘她好像知道是?誰要害她。不過,她始終不肯透露,兇手到底是?誰。她好像,是?有意隱瞞!
娘親知道兇手,還替他隱瞞?沈青黛不知,究竟是?誰,能讓娘親如?此袒護。
她微微閉眸:“那盧叔叔呢,他是?怎么回事?”
趙令詢道:“與那場大火有關(guān)。那場大火,也不是?什么意外!
大火,毒殺,究竟是?誰,一定要致娘親于死地。
趙令詢接著說:“你娘死后,按照忠勤伯府的說法,應(yīng)當(dāng)葬在莊子上。盧神醫(yī)便?主動幫襯,幫著守護你娘的遺體。下葬前夕,你家突然就著了火。盧神醫(yī)發(fā)現(xiàn)后,便?沖進火里,想要去搬出你娘的遺體。他方?jīng)_進去,便?看到有人影閃過。他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眼花,直到后來,他聞到了酒味,你娘身上被灑滿了酒。他背著你娘的尸身往外逃,可火勢太大,他終究是?沒能躲過。一條橫梁砸下來,砸端了他的左腿。最后還是?鄉(xiāng)鄰們趕到,將他從火中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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