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黛沒有時間和他斗嘴皮子,開門見山道:“今日來找謝兄,是有一事想要你幫忙,此事非你不可,還望謝兄成全!
謝無容聽到非他不可,面露驕傲之色,用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擺,緩緩道:“說說看。”
沈青黛剛想張口,熟悉的花香撲面而來,方才開門的姑娘,正笑吟吟地給她倒茶。
她只覺得花香味道似曾相識,卻一時想不起來,盯著姑娘看了好一會。
姑娘被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添過茶水便低著頭站到一旁。
謝無容看她盯著一個姑娘發(fā)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覺得好笑。
“這位是我身邊的丫頭,名喚水芝。怎么,這丫頭很合沈兄的眼緣?”
沈青黛瞪了他一眼,謝無容什么時候養(yǎng)成這樣的惡習,這么會作弄人。
“我只是覺得這位姑娘身上的花香味很不錯,家妹一向喜歡這些,所以想問姑娘是什么香粉?”
水芝聞言,渾身一顫,美眸微動,咬著嘴唇,沒有回答,甚至沒有抬頭。
沈青黛十分疑惑地望了望謝無容,想了想方才的話,她語氣真摯,應該不算孟浪吧。
謝無容收起戲謔,用扇子輕輕拍了拍水芝,水芝這才慢慢放松下來。
“是聚云齋新出的百花止 ,沈公子……的妹妹若是喜歡,改日我親自登門奉上如何?”
趙令詢眉間一絲微慍閃過,嘴角帶著幾分微不可察的譏諷:“謝公子還真大方,同樣的禮物,不但送朋友,連自己的丫頭都不落下!
趙令詢這話,明顯有幾分挑刺的意思,分明是暗示謝無容是個輕浮之人。
謝無容方才一心都在沈青黛身上,這會才注意到趙令詢。
他話語中分明帶著幾分挑釁,面上卻一片冷漠之色,淡漠得讓他覺得,剛才他只是在說一個事實。
趙令詢一向話少,沈青黛也不知道他突然抽什么風,她現(xiàn)在是在求人,他卻在拖后腿。
“這位是中亭司司正,趙令詢!
說完,沈青黛便拼命向趙令詢使眼色,示意他閉嘴。
謝無容瞧著趙令詢,相貌倒是不俗,就是太……古怪了點,他好像對自己有些敵意。
“趙大人怎知,水芝的香粉是在下所送?”
趙令詢慢慢放下茶杯,不緊不慢道:“聚云齋的胭脂水粉,最便宜的也要十兩,若非有人相送,那就就是故衣居富可敵國,一個丫頭,都能用的上這么好的東西!
“砰”的一聲,杯子碎在地上。
施凈慢慢從震驚中緩過來,怪不得水芝那么好看,十兩銀子,那可是金臉啊。
謝無容笑了,用手摸摸額頭:“趙大人對聚云齋如此熟悉,想必平日不少逛吧?趙大人都不拿去送人的嗎,還是說留著自己用?”
趙令詢有意無意地看了沈青黛一眼:“我當然是陪同家母,不像謝公子識人廣泛,可以買來送人!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沈青黛坐在他們中間,只覺得刀槍舌劍夾得她難受。
“那個,謝公子,咱們要不要聊回方才的事?”
謝無容這才收住了話,轉(zhuǎn)頭笑道:“沈兄請講,你知道,只要能幫,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沈青黛看了看他,猶豫了片刻,深吸一口氣,快速說道:“我想讓你幫我畫個人!
謝無容笑容僵在臉上,一旁的水芝也跟著變了臉色。
“你知道的,我不畫人!
沈青黛臉帶愧疚,但態(tài)度堅定:“我知道,但我沒有別的辦法了,對不起!
趙令詢和施凈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沈青黛讓老夫婦跟來,是想讓謝無容畫秦忠。
謝無容苦笑一聲,隨即仰頭道:“好,我明白了,我畫!
水芝聞言,見謝無容對她點頭,便下去準備作畫之物。
沈青黛走到老夫婦跟前,和緩道:“你們是秦忠最熟悉的人,勞煩你們將他的樣子描述出來,這位公子會幫忙畫下來,這樣,我們才能盡量找到他。”
趙令詢和施凈趁著這會空隙,四下打量起來。
屋內(nèi)掛著的幾幅畫,多以蓮為主題,其中,枯葉殘枝又占大多數(shù),每幅畫中都沒有人物出現(xiàn)。
水芝把宣紙和畫筆放好,謝無容走到桌前,準備動筆。
老伯仔細回想了一下,才慢慢說道:“小忠兒從小就比較瘦弱,比尋常男子要矮上一些。”
謝無容笑了一下,溫和道:“老伯,我只畫他的臉!
老伯訕笑一下,拉過身邊的大娘,大娘笑道:“他笨嘴笨舌的,還是我來說吧。小忠兒生得白凈,臉瘦瘦的,眉毛很濃,眼睛大大的,鼻子也挺,嘴巴不大!
謝無容慢慢在紙上開始畫了起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畫了出來。
“這是我先畫的草圖,你們看看有哪些地方不像,我再修改!
老兩口圍上前去,仔細看了看。
“臉不對,小忠兒臉雖小,但沒有這么干癟!
“眉毛也不對,要長一些!
“眼睛,小忠兒眼大,但是沒有這么水靈,他眼里總是有點……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
“……”
謝無容根據(jù)老兩口的描述,一一做了標記,又重新畫了起來。
施凈湊上前去,只看了一眼,當下止不住暗嘆,這畫功也太絕妙了,簡直是栩栩如生。
“當今書畫有雙絕,蓮謝柳杜,莫非他就是……”
沈青黛點頭。
施凈感嘆道:“傳聞謝公子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就連宮里想找他都找不到人,沒想到,今日見到真人了。沈青,你那個妹妹,和他什么關系?”
沈青黛水杯差點拿不穩(wěn):“沒什么關系,就是和他有些故交而已,你再敢亂說,我潑你一身你信不信!
趙令詢方才還陰云密布的臉上,很快恢復了淡漠。
“神了,這位公子人長得好,畫得更好,這就是小忠兒啊。”
老兩口看著畫,眼中滿是眷戀,根本移不開眼。
三人聚上去,只見畫中人眉眼略帶憂傷,眼中思緒萬千,一副愁思的模樣,活脫脫一個俏面小郎君。
趙令詢仔細盯著畫,想了片刻:“我怎么覺得,有些熟悉?”
聽他一說,沈青黛看了看,也點頭道:“確實有些熟悉,總覺得在哪見過!
幾人想了一會,也沒什么頭緒,見天色已晚,便起身告別。
南井村離此不近,沈青黛又恐老兩口一直顛簸,便央謝無容留宿他們一晚。
謝無容想都沒想,當下讓人收拾房間。
施凈在旁躍躍欲試:“其實我覺得,你看,天這么晚了,咱們也顛簸了一天……”
“甚好。”
“不行。”
施凈十分不解地看了看趙令詢,這人怎么烏眼雞一樣,哪來這么大氣性。
沈青黛站在原地,低頭嘆了口氣,無奈道:“謝兄好意心領了,不過我們明日還有要事,改日再來叨擾。”
謝無容也沒強留,讓水芝把畫像裝好,笑著送他們出門。
馬車等在門口,幾人告別之后,正欲上車,謝無容突然叫住了沈青黛。
“差點忘了,我還有幾句話,想單獨和沈兄說。”
謝無容指明要和沈青黛單獨聊,施凈和趙令詢只能先上了馬車。
“謝無容,我告訴你啊,今天看在你幫我畫畫的份上,我饒了你。你要再敢作弄我,我不把你那些爛荷葉都拔了!
見四下無人,沈青黛也不再裝,開始張牙舞爪。
謝無容笑得格外大聲,拿起扇子在她頭上敲了敲:“這才是你嘛,看你在那裝,裝得我渾身難受,還以為你來到京城,改了性子!
沈青黛一把推開他:“別總動手動腳的,有事說事,快點!
謝無容面帶微笑,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塞在沈青黛手中。
沈青黛拿起一看,是一盒香粉。
“聚云齋的百花止?”
謝無容點點頭,隨后想起來什么,忙解釋道:“那個,水芝的香粉確實是我送的,不過,那是因為,她本身……有些味道,需要遮掩,我就順手送了她!
沈青黛這才明白過來,為何方才她問香粉的時候,水芝反應那么反常。
“謝了,改日我再來找你!
沈青黛才一上車,施凈立刻擺出看戲的表情。
“謝公子說了什么?”
沈青黛拿出香粉揚了揚:“沒說什么,就送了盒香粉讓我?guī)Ыo家妹!
施凈忙接了過去:“十兩銀子啊,我能打開看看嗎?”
沈青黛平日一向不太喜歡用這些,自然不太上心,便讓他隨意,自己則拿起秦忠的畫像看了起來。
展開宣紙,秦忠的模樣再次浮現(xiàn),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可沈青黛仔細想了想,還是想不起來再哪里見過。
沈青黛向趙令詢那邊坐了坐,問道:“方才你看第一眼,也覺得熟悉?”
趙令詢順手接過畫:“對,既然我們都覺得熟悉,那有沒有可能,我們近來確實見過他?或者說,他就混在古槐村村民中,我們還曾瞧見過?”
沈青黛搖頭:“里長說過,他們村近期都沒有陌生人去過,若是有個生人混進去,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兩人盯著畫像,陷入沉默。
這個人明明就在腦海里,為什么想不起來呢?
大約是硌到了碎石,馬車顛了一下。
“哎,哎,哎……”
伴隨施凈一聲慘叫,馬車內(nèi)香氣四溢,微塵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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