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有人記得》

  莫瑮的短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看著小御子期待的燦爛笑容，周莫瑮只覺得愈發(fā)的猶疑。

  他之前在夢中數(shù)千次的想著要怎么凌虐小御子，只是不明原因下每每夢醒他就會忘記，但自陶幻幻給他瞧過疤痕后，那些瘋狂的夢全都在眼簾前重播一遍，心中的恨意如野火般高漲。

  姐姐的笑容，璀璨的綠眸不斷出現(xiàn)，他是周茉莉，他是為了替最愛的姐姐復仇而誕生的周茉莉。

  咬緊牙關，握住蝴蝶刀的手違抗意識地放下。

  與潔絲敏如出一徹的綠眸子溼了，眼淚像是潰堤的瀑布不斷地劃下。

  數(shù)千億噩夢中，小御子都是恐懼和不諒解的瞪視他，卻沒有任何一次是跟今天相同，笑著的。

  從頭到尾，莫瑮真正要的不是小御子的死亡，而是他的告解。

  －－或許真正有錯、真正丑陋的……是我也說不定。

  周莫瑮凄慘的微笑。

  也許，爛頭女鬼的出現(xiàn)、自己腹部的疤痕，根本不是拿來提醒報仇，而是他潛意識認為自己太丑惡了。

  「原來，沒資格活著的是我啊……」

  他是『周莫瑮』時，自己贏不過潔絲敏，進而代替她還編了「為姐姐復仇」這種名正言順的理由；他是『周茉莉』時，做人失敗，本以為情如姐妹的手帕交竟不是真心與自己交好，還害其他友人被拖入死劫。

  「不管是叫『周莫瑮』或『周茉莉』，字不同，音還是一樣。不管外表改得多少，住在身體里面的人仍然沒變－－我仍然是最終的失敗者啊！」

  他將臉埋進掌中，悲傷的大聲嚎哭：「我失去、遺忘了原來的過去與自己，捨棄一切來抵代潔絲敏，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當『周茉莉』的理由，可是我也沒辦法變回『周莫瑮』了！」

  「我已經(jīng)不知道我是誰了！這樣的『我』……」

  這樣如此污穢的自己，這樣做人從頭失敗的自己，這樣因膽小而四處逃竄的自己－－

  「還能有任何『容身之處』嗎？」

  就在莫瑮質問的下個瞬間，原本趴臥在地上的江予櫻痛苦呻吟，翻身換仰頭躺著。

  她上衣底下的肚子緩緩漲大。

  「沒有任何容身之處了嗎？」懶洋洋的中性嗓音自江予櫻的肚子傳來，肚子已經(jīng)鼓到不自然的程度，就依舊沒破掉。

  「來到我身邊吧！我會好好的愛惜你，當作世上最美麗的珍寶愛你�！�

  「我……」莫瑮綠眼漸漸矇矓，嗓音如同夢囈地綿綿。

  那個聲音彷彿救贖，像是冬陽帶來溫存。明明他那么糟糕，卻還是有人愿意接納自己，那個人真好。

  現(xiàn)在肚子漲到可躲藏一個成年男子，它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邪魅。

  「乖孩子，只要你愿意將你的真名送給我，我就會愛惜你。所以，來，親愛的，你的真名是什么？」

  「我是－－」

  －－不行！

  此刻，一直不出聲的陶幻幻嚴厲喝道：「王正御，如果你真心愛著莫瑮學長的話，就快用手刀砍去他的脖子。千萬別讓他把真名回應給那『東西』！」

  小御子儘管不明白原因，但陶幻幻的語氣卻很有威嚴，令他不得不照做。

  「現(xiàn)在你快抱著他離開這棟樓，別坐電梯，走大家都能瞧見的大廳樓梯。到大廳后，應該可以看見我哥他們，幫我跟他們講說『卓欞來了』。拜託了�！�

  拖著昏迷的周莫瑮，小御子不解的問她：「你和莫瑮是什么關係，為何一直幫助他？」

  「你知道我不是人，對吧！」

  小御子點頭，三個月前看到陶幻幻時，她還只是個五十公分高的金發(fā)娃娃，躲在阿遙背后朝自己嘻嘻發(fā)笑。

  「他讓我看見自己的母親，僅此而已�！�

  「你在他醒來后，幫我轉達說『自殺的人是得不到救贖的』。」陶幻幻說。

  「看來，旭遙打從根本就沒打算實現(xiàn)委託嘛！」小御子這才曉得為什么當初他們兩個沒收錢，原來打一開始就沒打算完成委託。

  「不怪你，我原來也差點相信他們倆真要完成委託�！固栈没猛低档托�，畢竟哥哥少數(shù)對阿遙發(fā)脾氣的原因就屬『自殺』一事，他最討厭自殺的人了。

  經(jīng)過她面前時，小御子向她保證，「放心，他的一切我會記著。容身之處，我也會給他的�！�

  「謝啦！」陶幻幻淡淡笑著，「快走，之后是我的事了�！�

  等兩人走后，江予櫻的肚子終于爆開了，內臟、鮮血四濺，從里頭突然冒出一名臉龐妖冶異常的男子。

  他舔舔嘴角的血，直直走近陶幻幻，嗓音邪魅中帶著難辨出的怒火，說：「你這傢伙鐵定是故意的�！�

  「我就故意，怎樣！」她挑釁地回應。

  男子夸張地聳肩，「十年了！你嘴怎么變得壞了�！�

  「十年了！你變態(tài)的性子一點都沒改�！固栈没貌[著棕眼，瞪向眼前全身浴血卻笑得滿懷的男子。

  「卓欞。」

  作者的話：再一到兩章就完結了，接下來只剩交代卓欞的事，和為何莫瑮令幻幻看見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