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茉莉的告白》

  嗚……

  茉莉待在沒開燈的房間，獨自一人坐在地毯上，頭靠著床墊，默默流淚。

  她們一群人抱持轉(zhuǎn)換心情的想法，去戶外玩「一飛沖天」，沒想到心情愈發(fā)的沉重，原因無他。

  梓菊……為什么是你？

  想到方才意外死亡的朋友，想到做筆錄時警官眼中那該死、虛偽的同情，想到予櫻和莉絲失焦的眼神，想到滿載心中的后悔，一切都與姐姐死亡的場景重疊！

  果然，是我害的嗎？

  茉莉抓著床單，嗚咽聲不小心傳出來，眼淚已經(jīng)哭得淅瀝嘩啦，連鼻涕都快流出來了。

  關(guān)上燈不是為了替逝世的徐梓菊默哀，而是為了召喚那名女怨靈。

  說到底都是自己的錯，每每在黑暗中，女怨靈都會現(xiàn)身，質(zhì)問自己為何搶走她的臉、奪走她的人生？

  她卻當作不在意，都當作是幻象，一直欺騙自己。

  這次，她該正視問題了。

  可是燈暗了，女鬼卻遲遲不來。

  「對不起……」就算女鬼不來，茉莉還是對著空地，說：「但是我不后悔我做的事，因為自殺的人根本不值得可憐�！�

  「你說不是嗎，姐姐？」

  不管臉皮變得多破碎，軀體壓得多稀巴爛，一同生活十四年的姐姐，她怎么可能忘記？

  「你長得這么美麗，卻又表現(xiàn)得如此平凡�！管岳虿豢蘖�，舔舐乾裂的嘴唇，綠眼銳利瞪著前方。

  不是懺悔，不是告解，只是單純在陳述事實。

  「我承認我很卑劣。我總把美貌當作武器，你卻從不知道你有多美。戴著遮掩雄雄光芒的粗框眼鏡，肉桂色長發(fā)紥成村姑頭，性格內(nèi)向木訥，沒什么朋友，很多男生卻喜歡易害羞的你，連老師也不例外。」

  「終于有一天，你班上的導師向你告白，你羞赧地拒絕。但其他嫉妒你的女生卻藉機超線，原本不過是排擠、當你是隱形人，開始在你抽屜塞垃圾、用拖把擦你絕艷的花容，無法變通的你只能自己忍受。忍耐，忍耐……」

  說到這里，茉莉扯出一個嘲諷似的冷笑，「忍耐到你自房間窗戶跳下去！」

  「其實我不恨你的，我所恨的，是你丟下我和爸媽！爸媽是那么愛你，你走后他們遺忘了活著的我，持續(xù)假裝你仍活著的日子�！簼嵔z敏，餅乾烤好囉！』、『該去上學了，我的茉莉花�！�，爸媽是一邊如此說道，一邊當你還在的。你知道我的感受嗎？」

  說著、說著，周茉莉開始嘶吼大喊。

  「當我看著日漸發(fā)霉的餅乾山、空無一人的賓士車后座，那股難言的心情，你、知、道、嗎？！」

  「所以我才整容成那付模樣，我想替代你，我也想活下去啊！」

  「你憑什么說你是無辜的，你憑什么奪走我的朋友，自殺的人根本一點也不可憐呀！」

  「潔絲敏姐姐！」

  「錯的人是你，周茉莉?qū)W姐�！�

  沒有抑揚頓挫的冷靜嗓音從門口傳來，清脆中又帶著某種需經(jīng)過人間疾苦才得來的滄桑，穿著紅長裙的陶幻幻站在房間的玄關(guān)。

  「你真是太笨了�！固栈没美渎曊f。

  茉莉不管現(xiàn)在自己有多狼狽，不管陶幻幻是怎么不發(fā)一聲地進入房間，一股腦兒把平時累積出的怒氣抒發(fā)到陶幻幻身上。

  「關(guān)你屁事！」周茉莉不惜口出粗話，也想嗆哭眼前那名假慈悲的偽學妹，至少也想用口水淹死她，「你根本不是我們的學生，干嘛要管我！」

  眉毛不挑，陶幻幻說：「你都破了哥哥下達的幻術(shù)，怎么就過不了自己的心結(jié)？」

  倏地，幻幻來到周茉莉面前，右手扯下遮蓋鏡子的毛巾，左手掀起茉莉的上衣。

  「你在做什－－」說到一半止住，周茉莉看著鏡中的倒影，久久不能自己。

  印象中白凈的腹部，在鏡中顯出舊傷交纏新傷的影像，那傷口似乎是刀子割的？

  一幕幕場景在她腦中爆發(fā)，告別式上抱著姐姐遺照、朝那名向姐姐告白而毀了她一生的老師怒吼「我恨你！」的自己，來到荒郊野外的木屋僅為整容成同張臉蛋的自己，丟棄原本的所有照片、只為了更接近姐姐的自己，拿起美工刀自殘、唯為了從撕裂的疼痛中享受傷害快感、免得遺忘初衷的自己……

  雙膝跪下，茉莉摀住嘴，口中斷斷續(xù)續(xù)流洩出「不可能、不可能」三字。

  她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忘記初心的，更不明白是何時發(fā)生的事，明明她為了此目的努力這么久……

  是他！

  茉莉在心中吼道，姐姐是被謀殺的，是被他害死的！

  陶幻幻睥睨氣到渾身發(fā)抖的茉莉一眼，靜靜走出房間。

  周茉莉暫時不會有動作，再來可以專心應付最麻煩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