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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遲醒的時候,帳篷外已經有了說話聲。

  他半睜著眼,正處于迷蒙中,忽見一人拉開簾子,從她的嘴里,吐出一句“你醒了”。

  “寶貝……”

  賀遲迷迷糊糊地答應了一聲,隨后才發(fā)覺不對,帳篷外的涼風裹挾著她身上淡淡的脂粉氣吹進來。

  賀遲登時便紅了臉。

  他沒穿衣服啊!

  抓起一旁的衣服,他捂著胸口猛地坐起,看清來人后,他的心差點漏跳一拍。

  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是郁棠,她今天的發(fā)型和昨天一樣,及胸的辮子。

  不過,他沒穿衣服!她怎么能面不改色地站在他面前?

  “我沒穿衣服,郁棠。”賀遲窘迫地看著郁棠。

  “我看出來了啊,你沒穿衣服!辟R遲生得高大,也許是因為常年運動,腹肌隱約可見,郁棠松了口氣,賀遲自然是越強壯越好,畢竟他要面對的人是屠夫。

  他沒穿衣服,她就不知道避嫌嗎?

  偏偏她一臉無辜的樣子,賀遲深吸了一口氣,在他面前的人是一言不合就會扒人衣服的郁棠,他穿不穿衣服有區(qū)別嗎?

  “會長讓我進來喊你吃早飯!

  會長果然不安好心!賀遲暗暗記下。

  “你在外面等我一會兒,我穿衣服!

  從背包里翻出短袖和運動褲,賀遲正打算穿,卻見郁棠直勾勾地盯著他。

  賀遲被看得心里發(fā)毛,難道郁棠想對他不軌?

  郁棠心里卻是暗暗嘆氣,似乎命運有它的軌道,哪怕有旁人插手,也無法改變結局。

  被賀遲拿在手里的那套衣服,正好是他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穿的那一套。

  “這件短袖不好看,你換一件吧!庇籼妮p聲說。

  “我覺得挺好看的。”賀遲抱著短袖,活脫脫一副地主在捍衛(wèi)自家余糧的模樣。

  “你換一件唄,其他顏色更襯你!

  他也這么想,賀遲哼了一聲,卻還是老老實實地按郁棠所說,換上了另一套衣服。

  郁棠轉過身去,賀遲連忙套上短袖和運動褲。

  穿好衣服,賀遲出了帳篷,郁棠卻還留在帳篷里。

  “你怎么不走?”

  “沒什么……”

  只是……順手在你的外套里貼了幾個定位器而已。

  郁棠把外套丟給賀遲,說:“外面冷,你加個外套吧!

  賀遲一邊穿外套,一邊說:“如果我們兩個是小說里的人物,那我們一定是在一本恐怖小說里!

  “為什么?”

  “郁棠你剛才真的快嚇死我了!”

  賀遲想,這樣下去,他遲早有一天會被郁棠給活活嚇死。

  “你做了什么虧心事么?我又不是女鬼!

  “我睡得正香,你突然闖進來,當然……”

  “是因為那句寶貝嗎?”郁棠莞爾,“你不會暗戀我吧?”

  “你想得美!”

  賀遲別過臉。

  郁棠戴上墨鏡,白襯衫與牛仔褲,更顯紅唇妖艷。

  “我貌美如花,追求者無數(shù),你可別想綁住我!

  “你放心……”賀遲哼了一聲,“我還擔心你暗戀我呢,對了,你哪來的追求者?”

  郁棠笑而不語,如果算上前世的戀愛經歷,可以說江湖上遍地都是她的前任,雖然她的前任們都是些歪瓜裂棗。

  “與你無關。”

  兩人吵鬧著到了吃早飯的地方,見兩人一起走來,賀遲認識的同學都對他擠眉弄眼。

  這群人真討厭!賀遲只當他們臉部抽筋。

  沈玉一如過往地過來對賀遲獻殷勤,郁棠懶得搭理,索性取了早飯退到一邊,默默觀察著賀遲。

  她昨晚想了很久,始終沒想明白前世賀遲一聲不吭離開露營地的原因,何況,賀遲的體力未必打不過屠夫,除非屠夫用某種方法使賀遲放松警備,比如,熟人作案。

  賀遲的失蹤會不會與屠夫無關,而是沈玉一手策劃的呢?郁棠悄悄打量著沈玉,她是很標準的鄰家女孩。

  愛而不得,因愛生恨,最后,沈玉一不小心殺了賀遲,為了脫罪,沈玉把一切都栽贓給屠夫,可是這又怎么解釋在賀遲身上發(fā)現(xiàn)了屬于屠夫上一位受害者的頭繩呢?

  盡管物有相似,但那頭繩上還有屠夫上一位受害者的dna。難道沈玉就是屠夫案里的小女孩?她和屠夫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lián)系?

  郁棠暗笑,她這個推斷未免太站不住腳了。沈玉看著不過十八九歲,并沒有超出她年齡的心機,她不像是屠夫案里的小女孩。

  昨天車上討論屠夫的那兩位隊友,依然在小聲討論著,郁棠不動聲色地往兩人身旁移了移。

  “屠夫案里的小女孩……今年至少也得二三十了吧。”

  “真的奇怪……這件事太懸乎了!

  “真想知道真相,不過這種無差別謀殺案,的確很難偵破,兇手范圍太大了!

  “可惜hunter排行榜第一宋雁回幾年前死于非命,不然我們還可以繼續(xù)見證奇跡……”

  “不過之前害死他的人,對,就是那個年紀小小卻無惡不作的俞至慎,前不久被曝出參加了非法實驗,也算是報應。”

  “什么非法實驗?”

  “不太清楚,據(jù)說是有某位科學家買通了監(jiān)獄那邊的人,是專門針對重刑犯的非法實驗,結果監(jiān)獄發(fā)生爆炸……”

  郁棠嘆了一聲,她對監(jiān)獄爆炸這種新聞沒什么興趣,她吃完正打算回帳篷,賀遲悄悄把她拉到了湖邊。

  郁棠奇怪地看著他,賀遲這廝很少有這么神神秘秘的時候。

  “怎么了?”

  “郁棠,”賀遲忸怩地說,“你知道沈玉的事嗎?”

  “我知道,她喜歡你。”沈玉喜歡賀遲,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

  “可是我不喜歡她,她一直纏著我!鼻安痪脩敉膺\動協(xié)會的內部會議,沈玉遇見了他,從此便開始了他的噩夢。賀遲被她纏得煩了,也會說幾句重話,但沈玉卻全然不放在心上。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郁棠莞爾,看見賀遲這副頭疼的樣子,她竟然忍不住想笑。

  “你是女生,應該知道怎么拒絕女生更有用吧?”賀遲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郁棠的神色。

  見賀遲這副模樣,郁棠嘆了一聲,她拍了拍賀遲的肩膀,輕聲說:“你拒絕的態(tài)度要足夠堅決,你要是拖拖拉拉的,對方肯定會以為還有希望!

  賀遲點了點頭,他沒在郁棠的臉上看到半點異樣的神色,可是會長明明說,一個女生如果喜歡一個男生,聽見其他女生在追他,肯定會坐不住。

  或許,郁棠不適用這種規(guī)則?

  看著一臉困惑的賀遲,郁棠暗暗嘆氣,年輕真好,她滿腦袋都是屠夫是誰,賀遲這貨還在經歷著青春的陣痛。

  “你好好想想吧!

  扔下這句話,郁棠回了帳篷,她的手機顯示,賀遲在湖邊待了一會兒,隨后也回到了帳篷。

  翻著關于屠夫案的筆記,郁棠陷入了沉思,前世的屠夫明明已經5年不曾作案,為什么會突然作案呢?

  促使賀遲成為受害者的契機是什么呢?

  郁棠的目光突然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那是她特別定制的手鏈,手鏈上串著大大小小的珠子,最中間的那顆白色珠子,輕按一下即可看見一把小刀。

  果然武器能給人帶來安心。

  郁棠還沉浸在屠夫的案子里,會長在帳篷外喊了她一聲。

  這么快就到中午了嗎?郁棠笑笑,她沉迷推理,倒是沒有注意時間。

  只是,等郁棠到賀遲的帳篷打算喊上他一起去吃飯時,帳篷里空無一人。

  賀遲的身影已然不見,只剩下她送賀遲的手鏈孤零零地躺在賀遲的外套上。

  郁棠愣了愣,她連忙一邊給賀遲打電話,一邊向眾人詢問賀遲的下落。

  賀遲沒有接電話,郁棠又氣又急,是她大意了,看見定位沒有變,就以為賀遲還在營地,誰知道賀遲這貨……

  賀遲怎么就失蹤了呢?

  “你們有看見賀遲嗎?”

  “沒有!

  “一上午都沒看見他!

  郁棠小跑著到賀遲停摩托車的地方,如她所想,摩托車和它的主人一樣,消失無蹤。

  她貼在摩托車上的定位器也被扔在了地上,一陣涼氣順著脊背爬上來,郁棠頭皮發(fā)麻。

  賀遲真的失蹤了!

  她就在帳篷里待了兩個小時,賀遲居然不見了?

  兩個小時,夠屠夫做很多事了,她揉著額頭,前世賀遲失蹤后12小時,營地這邊的負責人才報警,警方出動了大量人力進行地毯式搜尋,甚至直升機和警犬,但都一無所獲,直到賀遲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

  在她死前,這宗案子一直沒有破。

  這是重生以來她第一次感到慌亂。

  賀遲是她改天換命的關鍵一步,更是她的……某種意義上,他的生命就是她的生命。

  那些黑暗的潮水,還妄想像前世一般淹沒她嗎?

  如果他的命運不可更改,那么她的命運呢?

  難道她要重復上一世的黑暗?

  不。

  賀遲他不能死。

  只是……郁棠的腳步一頓。

  她與賀遲算不上什么朋友,更別說這種過命的交情,她有必要為賀遲冒生命危險嗎?

  她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完全可以用其他方法,沒必要為賀遲這個陌生人做到這一步。

  此去她不是去見普通的人,而是要去與殺人如麻的連環(huán)兇手周旋。

  郁棠用手撥了撥手鏈,耳邊響起賀遲帶著青春稚氣的聲音。

  “你明天就會死,那你現(xiàn)在想做什么?”

  “應該是和朋友一起去騎摩托車吧!

  事已至此,她已沒有回頭路。

  此去艱難,若她回不來……郁棠莞爾,哪怕回不來,至少她不是像前世一樣,像一只蟲子一樣死去。

  不必高看屠夫,他不過是一條丑陋的蟲子,在陰暗潮濕的地方里尋找食物的蟲子。

  郁棠打算讓會長報警的時候,一個男生忽然說:“沈玉你之前不是和賀遲在湖邊說話……”

  被點到名的沈玉難為情地站了出來,她低著頭,略顯不安地說:“賀遲是去旁邊鎮(zhèn)上幫我買藥了。”

  “郁棠,你別擔心,賀遲肯定一會兒就回來了。”

  “他是五大三粗的男生,你別擔心,肯定不會出事的!

  郁棠無奈一笑,大概連賀遲自己也會這樣想吧,可是,前世誰也沒能想到賀遲會死在屠夫的手里。

  她定定地看著沈玉,似乎明白了前世賀遲失蹤的原因。

  在為沈玉買藥的路上,他遇見了已經金盆洗手的屠夫,從此走上不歸路,年輕的生命就此終結。

  只是不同的是:前世的沈玉并沒有站出來告訴眾人,

  旁人對賀遲的命運一無所知,所以能安然無愧,但郁棠卻清楚即將發(fā)生在賀遲身上的事。

  她要去救他。

  “如果我沒回來,麻煩報警。”

  扔下這句話,郁棠和明遠湖畔的農家樂老板借了一輛電動車,就開車去追賀遲了。

  想著前世的賀遲,郁棠的心暗暗揪緊,她握住車把手,加快了速度。

  電話鈴聲忽然響起,是賀遲打來的電話,郁棠愣了愣,連忙接了電話。

  “賀遲!如果你還活著,給我聽好,別和陌生人說話!

  “剛才手機靜音呢。”

  電話那頭傳來賀遲呆愣的聲音,郁棠彎起嘴角。

  賀遲這貨還活著。

  “你在哪里?”

  “我不小心撞了一個阿姨,送她回家,正好我車壞了,阿姨家在附近,她家里有配件!

  這貨還活著。

  “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我現(xiàn)在在一條岔路口這兒,等會說!辈坏扔籼恼f話,賀遲掛斷了電話。

  郁棠和會長同步了信息,再打過去的時候,賀遲再也沒接過。

  賀遲不是和一個阿姨在一起嗎?難道陰差陽錯,賀遲還是遇到了屠夫?

  郁棠不敢大意,連忙在四周搜尋痕跡,離她三公里的地方,有一條岔路。

  在公路與泥路的岔路口,她看見了一道新鮮的車轍印。

  這是賀遲的摩托車的輪胎印。

  她順著車轍印慢慢地往樹林深處走去,走得越深,四下越荒蕪。

  令郁棠心驚的是:這車轍印有去無回。

  走了半個小時,郁棠終于看到了車轍印的終點。

  車轍印的終點同樣也是道路的盡頭,在高大的樹木中間,一座小院子孤立其中。

  小院子里雜草叢生,小院子正中,是一棟和恐怖電影里一樣的破舊的、衰敗的小房子,小院子左邊和右邊各有一個車庫。

  左邊的車庫里停著一輛老舊的計程車,右邊的車庫里是一輛常見的貨車。在貨車旁,似乎還停著一輛被蓋著車布的摩托車。

  眼前的一切詭異得可怕,郁棠拍了一張照片,把定位和照片一起發(fā)給會長。

  “你是誰?”

  背后響起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郁棠握著手機,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她慢慢地轉過身,一張中年女人的臉映入眼簾。

  說話的中年女人大約三十五歲,她站在不遠處,手里拎著一籃子菜,腳下的雜草幾乎沒過她的棉布鞋。

  她濃眉大眼,眉目之間有著幾分男子氣,留著一頭長卷發(fā),穿著一條到小腿的淡黃色棉布長裙。

  奇怪的地方是:明明不是用圍巾的季節(jié),她的脖子上卻系著深黃色的印著蝴蝶的絲巾,還掛著一只鎏金懷表,棉布長裙上也有一塊污跡。

  眼前這女人的裝扮莫名眼熟,卻又有著說不出的怪異。

  “我迷路了,請問怎么去鎮(zhèn)上?”郁棠并不打算說實話,直覺和事實都告訴她,這人有貓膩。

  “沿著這條路走到盡頭,左拐。”黃裙女人一瘸一拐地越過她,走到小房子的門前。

  黃裙女人看起來受了傷。

  “從這條路嗎?”郁棠指了指來時的路。

  黃裙女人站在門里,她的背后是潮濕的黑暗,她遠遠地望著郁棠,像是一條藏匿在陰暗處的毒蛇,隨時都會將獵物吞下。

  天陰沉得可怕,更襯得眼前的一切詭異無比。

  “對!

  她言簡意賅,并沒有留客的意思。

  郁棠點點頭,佯裝走遠,卻慢慢繞到了小院子的背后。

  她不確定這阿姨是不是屠夫本尊,但她確定的是:這人在撒謊。

  這條路上根本沒有往外的摩托車的車轍印,也就是說,賀遲就在這附近。

  這時,從郁棠的身后,飄過淡黃色裙裾的一角。

  不祥的預感籠罩著郁棠,天旋地轉中,郁棠轉頭,失去意識前,她只看見來人的鞋底上,有一滴血跡……

  難道她是屠夫案里的女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