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不愿意這么想,但始終沒有出現(xiàn)的最后一位玩家,以及楊教授和助手提到的“契約”,實在令她太在意了。
當(dāng)日和幻蝶一起見過助手后,莫白就意識到這個助手不是一般人,可在杜衡的調(diào)查中并沒有提到他,證明杜衡之前根本沒注意到助手的存在,也說明了助手一直在杜衡面前裝成一個不起眼的人。
這代表助手從一開始就知道杜衡的身份,刻意地防備著他。
這個人必須重視。
從他和楊教授的對話中可以得知,助手與楊教授的地位是平等的,甚至能夠制衡楊教授,這違背了副本怪物的本能,副本怪物領(lǐng)地意識非常強,基本不允許副本中有比自己強大的怪物存在。
除非助手能幫助楊教授成為超星級怪物。
沿著這個思路去思考,就會很自然地想到,楊教授成為超星級怪物的阻礙是什么?
是不肯和楊教授融合的半身,以及試圖阻止超星級怪物誕生的系統(tǒng)和玩家。
而楊教授掃清阻礙的辦法,采用了利用b對付a的辦法,讓系統(tǒng)和玩家對付他的半身,他則是做一只隱藏在幕后的黃雀。
這個辦法,要求楊教授必須足夠了解系統(tǒng)和玩家。
但這是副本怪物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系統(tǒng)對玩家尚且能夠提供一絲幫助,對副本怪物卻是毫不留情,楊教授對系統(tǒng)的了解,肯定比不上玩家。
他就更不可能了解擁有不同能力、性格的玩家。
這么一想,楊教授的背后一定有個足夠了解系統(tǒng)和玩家們的幫手。
這個人,大概率是個資深玩家。
他甚至不會是莫白、柳從依這種初級玩家,他只可能是杜衡這種清楚超星級怪物和系統(tǒng)規(guī)則的人。
而這樣的玩家,只會是永無鄉(xiāng)的高級玩家。
杜衡能降低等級進入副本,永無鄉(xiāng)的其他人也可以。
由于杜衡是有組織的,他既然不知道還有第二個人進入副本,就證明他和杜衡隸屬于不同組織。
兩人一同隱藏在副本中這么久,杜衡到處打探消息,一定早就暴露了身份,他卻沒有和杜衡聯(lián)手,證明他與杜衡的立場不同,目的也不同。
杜衡的目的是阻止超星級怪物誕生,那么這個不同的目的也呼之欲出了。
基于以上推測,莫白得出了一個答案,助手就是始終沒有現(xiàn)身的玩家,由于他的立場與杜衡相反,系統(tǒng)受限于規(guī)則,要保護玩家的隱私,因此沒有將助手的身份透露給杜衡。
猜到助手身份后,莫白沒有改變計劃,是有兩個原因。
第一,她只是猜測,沒有得到證實。大家都是玩家,她不希望把一個人想得太壞。
第二,即便猜測為真,也不影響他們的行動,只要把最后那個玩家當(dāng)成一個正常敵人來對待就可以。
但如果幻蝶背叛了他們,就不一樣了。
莫白嘗試站在幻蝶的角度去思考,發(fā)現(xiàn)當(dāng)時情況太特殊,她漏掉了一個關(guān)鍵的時間點,就是用“窺探眼鏡”看過超星級怪物后,幾個隊友在莫白房中探討計劃時,莫白由于精神受創(chuàng),加上剛發(fā)現(xiàn)超星級怪物的弱點有些激動,一時疏忽了幻蝶。
這個時間段內(nèi),幻蝶既沒有被植入“心理陰影”,又沒有被“追蹤器”盯上,它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將他們的消息透露給楊教授等人。
而在這個時間段,幻蝶已經(jīng)知道莫白和柳從依的能力,知道他們在系統(tǒng)的幫助下成為中級玩家,知道莫白可以解除杜衡的等級限制。
幻蝶還知道,莫白去看過超星級怪物后,揚言發(fā)現(xiàn)了怪物的弱點。
莫白設(shè)想,如果幻蝶將這些情報透露給楊教授,那么楊教授和助手該如何行動。
沒有人比楊教授更了解超星級怪物的弱點,他也知道月圓的晚上,超星級怪物會從一個強大的怪物,分裂成幾個可以被殺死的s級怪物。
如果楊教授意識到莫白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意識到莫白打算在進入副本第四天的晚上動手,那楊教授能做出的選擇只有提前行動,在月圓之夜前和超星級怪物融合。
基于這個前提,莫白推測出了楊教授的行動計劃。
第一,讓擁有抹殺人記憶的能力的“白紙”,刪除幻蝶腦海中傳遞消息的記憶,只要幻蝶沒有這方面的記憶,不管莫白用什么手段,也無法察覺到幻蝶的背叛。
第二,利用副本boss的特權(quán),封印杜衡的s級卡,解決他們隊伍中的最強戰(zhàn)力。
第三,有針對性地派五個怪物攻擊莫白、柳從依、盛炎等人,采用能力克制的分配方法,讓克制三人的怪物去攻擊他們。盛炎的能力未知,就讓最強的獨影去對付他。
第四,在第二次注射提取液時,超量注射藥劑,逼著玩家使用血清,將五份血清喂給超星級怪物。
其中,五份血清的最佳人選是:兩個人格分裂者、毛俊才、莊向陽、柳從依。
因為莫白要留給幻蝶,這是幻蝶的條件,而盛炎的能力太強,未必能夠逼他使用血清。
相對來講,柳從依是最容易成為血清的那個人。
以上,就是莫白在行動之前,做好的最壞打算。
是的,她早就通過模擬最壞的可能性,猜到了敵人的計劃。
她之所以沒有行動,是因為這個計劃微妙地符合她的最優(yōu)計劃。
莫白曾對小七說過,最好的辦法并不是隊友們冒著死亡的風(fēng)險去對付超星級怪物,而是將計就計,按照楊教授的想法,送五份血清給超星級怪物。
莫白之所以沒有這么做,一是因為可以利用的玩家只有四個,第五個要從隊友中間找,這是莫白無法接受的;二是因為莫白的良心,她不夠狠心,無法送四個已經(jīng)沒救的可憐人去死。
她知道如果自己提出這個計劃,隊友們會同意的。大家是無限世界的玩家,早就習(xí)慣了強制副本的超高死亡率,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誰都不會反對。
可是這么做,會在所有人心中留下陰影。
他們身上背負著四條無辜的人命,這個陰影是個不定時炸彈,或許會在某一天、某個副本中被人利用,成為他們的催命符。
莫白不希望大家心中留下這個隱患。
于是她沒有說出自己的擔(dān)憂,沒有說出她早就猜到的最壞結(jié)果,她將一切交給了“良心”。
如果那位隱藏的玩家有“良心”,如果幻蝶有“良心”,那么他們的計劃就會正常進行,四個無辜者不用死。
如果大家沒有“良心”,那么莫白也就不堅持自己的“善良”,選擇走最輕松的那條路。
可是在莫白心中,最壞結(jié)果發(fā)生的可能超過70%。
最壞的才是最合理的,幻蝶不可能有“良心”,隱藏的玩家如果愿意與他們合作,早就該現(xiàn)身了。
因此莫白心里清楚,她是放任了事情的發(fā)生,所以她說自己是“偽善”的。
為了應(yīng)對最差的結(jié)果,莫白在不影響原計劃的基礎(chǔ)上,做了幾個準備。
第一,不斷加強對幻蝶的監(jiān)控,讓它沒有一點機會聯(lián)絡(luò)楊教授和助手,無法泄露盛炎的能力、柳從依的卡牌以及炸彈的具體位置。
第二,在進入實驗室注射藥劑之前,給每個隊友發(fā)一封郵件,郵件中是莫白關(guān)于“如果一切都按照最壞的設(shè)想發(fā)展”后,她的所有想法和隊友們接下來應(yīng)該做什么。
第三,絕不注射提取液,讓楊教授無法湊齊五份血清,由莫白來親自決定誰才是最后一份血清。
第四,拜托柳從依,將“怕死”的心理陰影植入到盛炎心中。
之所以有第四點,是由于莫白已經(jīng)決定,由她來做最后一份血清。
如果可以的話,莫白當(dāng)然希望助手,那個背叛了永無鄉(xiāng)、無限世界的玩家能夠成為最后一份血清,讓他自食惡果,可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們沒有余力去對付助手。
而且助手若真的成為血清,那就是在成全楊教授。楊教授既壓制了超星級怪物,能夠成功合體;又弄死了契約者,不會再受到契約束縛。
莫白才不會做這種蠢事。
唯一適合做血清的人,是莫白。
莫白覺得,如果她去做血清,她可能不會死。
那晚偷聽楊教授和助手的對話,莫白發(fā)現(xiàn)一件事,楊教授似乎希望他們在第三期注射后再使用血清,不希望他們提前成為血清。
這說明,只有按照研究所的規(guī)定,有序地注射藥劑,在第三期時使用血清,他們的“藥效”才是最佳的。
但楊教授沒有辦法,錯過今天,他們今晚就要行動了。這導(dǎo)致楊教授不得不提前行動,制作出一些藥效不怎么樣的血清。
莫白如果可以撐到楊教授與超星級怪物融合的時候而不死,在藥效本就不怎么樣的情況下,她極有可能破壞楊教授的融合計劃。
單獨殺死楊教授,超星級怪物不會死。可要是殺死正在和超星級怪物融合中的楊教授呢?此時超星級怪物正在沉睡,楊教授主導(dǎo)一切,極有可能一擊同時殺死兩者。
至于莫白認為自己有存活希望的原因有兩個。
一個是她的新能力,環(huán)境排異。
幾次嘗試使用能力后,莫白認為她可以排異超星級怪物的吞噬,在沒有融合之前,超星級怪物屬于外部環(huán)境,對她的身體有害,可以嘗試排異,這讓莫白能夠在超星級怪物體內(nèi)多撐一會兒。
第二個原因是,莫白在上個副本中得到的卡牌,a級祝?ā叭伺紓兊淖8!薄
這張卡能夠幫助莫白驅(qū)逐一切負面效果,這負面效果也包括超星級怪物的融合。
就算這張卡本身的等級不夠,力量不夠,莫白也可以用能力將卡牌臨時提升至s級,加上她的“環(huán)境排異”,應(yīng)該夠了。
她的存活率相當(dāng)高。
莫白唯一擔(dān)心的是盛炎。
莫白很聰明,她早就看出盛炎對她的感情。
盛炎是個性格沖動的人,盛磊死后,他失去了唯一的親人,有一種自毀傾向。
莫白在這種時候出現(xiàn)在盛炎身邊,盛炎依賴莫白,逐漸地將全部的情感投射在莫白身上,將莫白視為全部。
如果莫白死去,盛炎極有可能跟著莫白墜入地底深處,陪著她一起死。
可莫白知道,這不是正常的愛情,而是一種移情。
若是在現(xiàn)實社會,等盛炎走出失去親人的痛苦之后,或許就不會那么愛莫白,至少不會愛到可以陪莫白去死的程度,可他立刻進入強制副本,世界沒有給盛炎療愈自己的時間。
盛炎在絕望之境,將對盛磊的感情,對生命的渴望,全部移情到莫白身上,這是一種沖動、對自己不負責(zé)任的情感。
對愛情沒有那么大濾鏡的莫白沒有承受如此沉重的感情,也不希望盛炎在沖動之下,影響她的計劃。
因此,冷血又冷情的莫白,拜托柳從依為盛炎植入“怕死”,讓盛炎可以更加珍視自己的生命,也能更好地執(zhí)行計劃。
不過,莫白還是需要有人殉情的。
這個殉情的人選,自然是那美麗又愚蠢,愚蠢又惡毒,惡毒又自以為深情的幻蝶。
莫白可不希望她和隊友們?nèi)娜鈱Ω稊橙藭r,還要應(yīng)付幻蝶這個怪物。
最好的辦法是她在成為血清時,抱著自以為深情的幻蝶一同被超星級怪物吞噬。
做好了萬全準備的莫白,在助手開始行動,在一切都向著最壞的方向發(fā)展,在杜衡萬分絕望之時,是場上最鎮(zhèn)定的人。
正如杜衡對“靈魂契約者”所說的那樣,莫白一定有辦法破解這個困境。
她不是無法對付a級怪物蟻后,她是在等幻蝶。
等待那只愚蠢的蝴蝶飛蛾撲火般地來到她身邊,方便她抓住幻蝶,送它最后一程。
墜入深淵前,莫白對著手環(huán)說了一句話:“盛炎,地下的怪物交給我,這個研究所交給你,你可以放手戰(zhàn)斗了!
盛炎透過玻璃,看到莫白被觸手吞沒,發(fā)出絕望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