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奚神情變冷:“你就甘心讓那群畜生逍遙法外,那群人逃了,沒被抓住。”
柳馨突然抬頭,沖著喬奚哭喊:“那你讓我怎么辦,讓我怎么辦?”
“當然是想辦法把他們找出來,一刀一刀剁成泥!
柳馨怔怔望著喬奚,似是被她語中狠意驚到。
“對你媽你侄子,你都狠得下心撒手不管,難道狠不下心殺王八蛋?”
柳馨眼底涌出驚人的恨意:“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光他們!”
見她終于有了表情,喬奚心里松了松,神情徒然溫和:“對啊,振作起來,殺了他們!睔⒉粴⒌昧肆碚f,得有口氣撐著,愛不行,那就用恨。
柳馨身子一晃,跪坐在病床上,死死揪著被子:“那群王八蛋,王八蛋!他們把我哥打死了,我哥是為了保護我,畜牲,王八蛋!該死,去死!去死!都去死!”
罵著罵著,她開始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淚糊了滿臉。
喬奚松了一口氣,哭出來,應該算挺過來了吧?
挺過來了,狠狠地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可以發(fā)泄掉很多負面情緒。
柳馨挺過來了,俞心蓮也挺過來了。
驚嚇過度的柳家小孫子航航一直呆呆愣愣,不言不語,被親人抱在懷里哄了一會兒,像是認出了人,咧開嘴哇哇大哭。
哭得俞心蓮和柳馨悔恨交加,她們怎么能沉溺于痛苦忘了孩子。
祖孫三個抱團痛哭。
等她們情緒穩(wěn)定,喬奚才帶著如釋重負的奚靜云離開,街上冷冷清清,滿眼都是蕭條衰敗,除了雷暴肆虐的痕跡,還有火災痕跡,據(jù)說有一伙人開著摩托車到處扔自制的汽油炸|彈。
人性之惡,超乎想象。
隔了一天,許太太帶來好消息,政府同意接管錦瀾山莊,改造工作組也在當天入駐小區(qū)。時至今日,很多繁雜冗余的程序都被省略,政府做事越來越高效,時間就是生命,是真正的生命。
小區(qū)內(nèi)頓時人聲沸騰,到處都是熱火朝天干活的人,干活包飯還能日結(jié)工資,是當下很多人唯一賺錢的機會。
有人不愿意吃苦,擎等著國家養(yǎng)。更多人想盡可能多準備物資,提高風險抵抗力。在他們看來,這個世道,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別人身上,哪怕這個別人是國家,依然是非常愚蠢又危險的行為。
在各種裝修噪音和喧嘩聲中,幸存住戶終于睡上了安穩(wěn)覺。
人多力量大,大半個月的時間,在天災人禍中毀壞的別墅都被修繕好,重新安裝上玻璃和防盜窗,太陽能發(fā)電板和特種空調(diào)也安裝到位。
接下來便是分配房屋安排民眾入住,優(yōu)先安排擁有產(chǎn)權(quán)的業(yè)主,包括之前搬走的那部分業(yè)主和遇難業(yè)主三代直系血親。
只是如果房產(chǎn)是政府出錢出力重建,那么業(yè)主只擁有一部分產(chǎn)權(quán),另一部分產(chǎn)權(quán)收歸國有。不滿多多少少有點,甚至有幾個業(yè)主翻臉不認賬想耍賴。可今時不同往日,按鬧分配那一套早就不管用,自己白紙黑字簽的請愿書和同意書擺在那,由不得他們言而無信,再鬧就驅(qū)逐。
當上面強硬起來,鬧事的業(yè)主只能偃旗息鼓,他們敢鬧說白了就是欺軟怕硬,上面態(tài)度強硬起來,他們自然就怕了。
如喬奚家這樣,房子完好無損,不需要政府幫忙的,實行自愿原則,愿意讓出房間可以得到相應補償。
沒人愿意,不說生活習慣,單說家中有不少財物和食物,住進陌生人,少不得鬧出亂子。
“我們能保住房子,過上相對清靜的日子,許太太兩夫妻肯定沒少在暗處下功夫,我們是沾了他們的光。”奚靜云對喬奚說,“許太太不說,我們不能裝不知道,你看,我們要不要送點什么?”
喬奚點頭:“媽,你決定吧!
奚靜云想了想:“煙酒滋補品吧,他們家肯定不缺東西,主要是個心意!
對許家,奚靜云送的東西,主打一個體面貴重。對于柳家,她送的都是實用的東西。
醫(yī)療資源緊張,傷勢好轉(zhuǎn)后,醫(yī)院就要求柳馨她們出院。柳家被那伙人打砸的不成樣,正在重修當中,奚靜云便把未痊愈的祖孫三人接到家里照顧,眼下房子重修好,柳馨提出離開。
她和幾家同病相憐的鄰居商量后,一起申請搬到隔壁的61號別墅,也就是周家的別墅。周家人至今沒回來,所有人都已經(jīng)默認他們回不來了,他們家沒有其他至親,房子便被充了公。小區(qū)里類似周家這樣的情況有十幾家,太陽風暴發(fā)生時人在國外,或在飛機上,還有一家全家遠洋游輪度假,迄今為止一戶都沒回來。
柳馨之所以選中61號別墅,一來因為它一早就廢棄,是難得里面沒死過人的別墅。二來住在喬家附近,也好有個照應,不說別的,只說再遇上暴徒,起碼喬奚有槍。
奚靜云點頭:“那我讓你喬叔叔和奚奚來幫忙搬東西!
柳家的行李主要是一些從家里搬來的衣服被褥碗筷家電,奚靜云給他們添了一些米面糧油。
柳馨沒有拒絕,他們家真的需要這些東西,家里的貴重物品和食物都被那群畜生搶走。
她彎腰向奚靜云鞠躬:“奚阿姨,你們一家的恩情,我永遠記在心里,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奚靜云扶起她:“什么恩情不恩情,你這丫頭心理負擔別這么重,我和你媽這么多年的朋友,搭把手是應當應分的。阿姨也只能幫這些了,往后的路不好走,辛苦你了!
柳馨扯了下嘴角:“不好走也得咬著牙走下去,走著走著,也許就柳暗花明了!
奚靜云憐惜地拍了拍她的手,這孩子迅速成長起來,可代價太重了。
隨后,喬奚一家三口幫著把東西搬到隔壁61號別墅。
故地重游,喬奚心里發(fā)悶,都說回不來了,快一年了,她漸漸也覺得希望渺茫,但是她相信他們在m國好好地活著。
奚靜云輕輕地撫了下女兒的后背,兩個孩子從小學一路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學,大學選了不同的學校,依然三五不時一起玩,不是姐妹勝似姐妹。
喬奚抬頭朝她笑了笑,打起精神干活,忽然聽到樓下傳來動靜。
“這是回到建國那會兒了。”兩鬢斑白的老頭拄著拐杖進來,滿眼復雜,“政府把資本家的房子分給老百姓,我們家分到了別墅二樓的兩間房,我就是在那間房里出生。打拼了半輩子,終于住上了整套別墅,還沒住上幾年,又只剩下兩間房了。要知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回到原點,我那么拼命干嘛,你說我那么拼命掙錢干嘛!”
拐杖頭敲在地板上,發(fā)出咚咚咚的悶響,聽得在場所有人心里頭都悶悶的,誰還不是半生家業(yè)化為烏有。
“爺爺,別說這些沒用的了,好歹我們還活著。”趙玉燕給老人家拍背順氣,“會過去的,都會過去,一定會好起來的。”
“好不起來了,好不起來了!崩项^神經(jīng)質(zhì)地搖著頭,用力敲著拐杖,“這才開始,看著吧,還得死人,死很多人,不把人都弄死了,賊老天不會罷手!”
“爺爺!” 趙玉燕有些著急,生怕柳馨她們嫌棄爺爺,不愿意讓他們住進來,可他們祖孫要是和陌生人住一塊,少不了要受欺負,低聲哀求,“你別再亂說了!
她急急忙忙向站在二樓的柳馨解釋:“我爺爺平時不這樣的,他就是觸景傷情,一時控制不住情緒!
柳馨笑容溫和:“沒事兒,你別急,好好哄一下趙爺爺!
趙玉燕感激地笑了笑。
喬奚側(cè)身看著柳馨,磨難逼人成長,短短的十幾天,柳馨脫胎換骨,彷佛換了一個人。
留意到喬奚的視線,柳馨見趙玉燕扶著趙家爺爺進去一樓臥室才低聲道:“他們家以前住在145號,家里只剩下玉燕和趙爺爺兩個人了!
搬進61號的這六戶人家,各有各的不幸,所以他們決定互舔傷口報團取暖。
原住戶優(yōu)先選好房子之后,政府安排的人便開始入住小區(qū)。
幾十輛大客車貨車還有私家車在夜里開進錦瀾山莊,一陣陣歡聲笑語隨風散開。
“我的乖乖,這里的房子以前得十幾萬一個平方!
“哪只十幾萬,翻一倍還差不多。”
“現(xiàn)在說房價有什么意思,它就是值一百萬也賣不出啊!
“別羨慕,你要是住這里,十有八九人已經(jīng)成灰了,這一陣傷亡最慘重的就是這些高檔小區(qū)。我一親戚才倒霉,在有錢人家里當保姆,被一起砍死了,家里兩個孩子還不到十歲。”
……
“這么大的花園,可以種好多菜!
“冰雹來了給你砸個稀巴爛!
“傻了吧,我種花盆里,雷暴一來,我立馬弄進屋!
“不知道哪里能搞到雞鴨,養(yǎng)上幾只,就不愁蛋吃了!
“說的我都想養(yǎng)了!
“那就養(yǎng)啊,這里地方大,養(yǎng)的開!
……
新住戶興高采烈地議論著規(guī)劃著,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小區(qū)原住戶死傷慘重,是悲。而對新住戶而言,他們可以離開擁擠逼仄的收容所,擁有自己的獨立住房,是歡。
第38章
隨著新住戶的到來, 錦瀾山莊迅速熱鬧起來。這是一群對生活充滿干勁的人,他們種菜養(yǎng)雞,努力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
不努力也不行, 政府調(diào)整了救濟制度,以前任何人都能去公共食堂吃飯,現(xiàn)在不行了,只有手持救濟證的人才能進去。
那些有獨立住房或家里至少一個人有穩(wěn)定工作的家庭, 所有家庭成員都不在救濟范圍之內(nèi)。
而領(lǐng)到救濟證的人,就領(lǐng)不到購物證,市面上現(xiàn)在有一種現(xiàn)象,自己去食堂吃免費飯菜,然后把自己每個月的購物份額高價轉(zhuǎn)賣給其他人,靠著賺差價過得不比努力工作的人差多少。
這違背了政府的初衷,無論是免費食堂還是收容所,都是為了保障民眾基本生存需求。可慢慢的變了味兒,養(yǎng)出一大群投機取巧好吃懶做的人。他們不必為生活奔波就能衣食無憂,無所事事便到處惹是生非, 成為社會不安定因素。
此舉就是為了逼被養(yǎng)出惰性的人自食其力,免費食堂的東西能吃, 只是能吃而已, 想吃得多吃得好,必須努力工作努力生活。
新政策的頒布不出意外遭到一群人的反對, 政府以前所未有的鐵腕鎮(zhèn)壓,帶頭鬧事的人被當場擊斃, 被動了奶酪的這群人就不敢反對了。
看著新鄰居到處挖土種菜, 喬遠山被勾的也想種菜了,喬奚滿足他, 無論是花盆泥土種子化肥農(nóng)具她都有。
家里的陽臺上繼蔥姜蒜之后又添了番茄、生菜、小白菜,不多,也就十來盆,太多了也忙不過來。他們家不缺蔬菜吃,沒必要累到自己。
種菜需要大量的水,而錦瀾山莊只有五口井,以前人少沒有矛盾,人一多,打水的矛盾日益尖銳,三五不時因為插隊問題吵起來,還有兩家打起來的,最后打出了血。
柳馨就因為打水的事情跟人吵了起來,起因是排在她前面的花裙子大媽,特別熱情洋溢的招呼過來準備打水的熟人:“打水啊,正好輪到我了。”
熟人笑瞇瞇地把自己的兩只水桶遞過去:“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那你順便幫我打了吧!
排在大媽后面的柳馨看了看她們,兩個膀大腰圓的中年大媽,一看就知戰(zhàn)斗力爆表,她沒吱聲。
花裙子大媽打完自己的兩桶水正要打熟人的兩桶水,又看見了一個熟人,這個熟人都不用招呼,跑上來和她們聊天,自然而然把水桶放了過去。
三人說說笑笑,無比自然。
柳馨忍無可忍,開口還是很克制的:“阿姨,麻煩你們?nèi)ズ竺媾抨,大家都在排隊。?br />
笑得正歡的三人齊齊看向柳馨,最晚來的那人小聲道:“住61號的!
柳馨露出狐疑之色,她們認識自己?
花裙子大媽眼神頓時變得微妙,上下打量柳馨,末了她嘴角一撇:“我們?nèi)齻一起的,你就再等等吧,很快就好了!
柳馨被她的眼神看得極其不舒服:“她們兩個明明是后面來的,你們這是插隊!
花裙子大媽翻了一個白眼:“我插隊怎么了,又不是插|你,你叫什么叫!”
柳馨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可看著三人猥褻又惡心的笑容,聽到幾聲悶笑從后面的隊伍里傳來,她猛然反應過來,臉色一白到底,白到近乎透明。
同樣臉色慘白的還有和她一起來的趙玉燕,兩人直挺挺站在那兒,明明身處四十幾度的高溫下,卻如墜冰窖,寒意滲進骨頭縫里。
花裙子大媽哼笑一聲,扭回身繼續(xù)壓水,故意用不高也不低的聲音和同伴說:“要是我哪還有臉出來見人,早沒臉活下去!”
柳馨的臉色由白變青,掄起水桶狠狠砸過去:“要死你去死,我為什么要死,該死的是你們這種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