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小洋樓?”
將手機放進衣袋里,吳遠清抬頭望著眼前的這棟建筑。
這棟三層樓的“小洋房”就在一片鐵皮房和滾地龍的包圍中。之所以被叫做“小洋房”倒不是因為它真的是紅墻綠瓦、美輪美奐,而是比起周圍這些連“房子”都算不上的建筑,這棟起碼還是用墻砌起來,可以遮風擋雨的小樓簡直算是鶴立雞群了。
踏入小樓,樓道里居然有路燈倒是讓吳遠清沒有想到。
只是這粉紅色的墻壁和從基本沒有隔音效果的墻壁里傳出的曖昧聲響讓男老師還是低下了頭,收斂下心神,專心走路。
放下敲了一陣門卻不見有人來答應,吳遠清開始撥電話。
依然是沒有人接聽。
“不在家,也不接電話。這時候……就算是梓涵也應該放學了。俊
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吳遠清無奈地轉身,準備離開。
“嘎吱……嘎吱……”
隨著木地板被碾壓的聲響,一部小車出現(xiàn)在了樓道拐角處。
“表姐!”
認出是蔣白云做生意的小推車,吳遠清驚奇地迎了上去。
“表姐,你總算回來了,我本來都打算回去了呢!
看到吳遠清的出現(xiàn),蔣白云明顯大吃一驚。
腳步一個趔趄,那小車一歪朝著隔壁房間的墻壁撞去,發(fā)出好大一記聲響。
“作死啊!”
隔壁房間里本來“激烈”的戰(zhàn)況停頓了一下,接著飆出了一大串不堪入耳的臟話。
聽著這一個單詞都沒有重復的國罵和方言臟話合集,身為語文老師的吳遠清表示如果哪天大學里開設經(jīng)典罵人課程,他一定力薦這位女士上講臺。
“你,你怎么來了?”
蔣白云很明顯已經(jīng)對隔壁這位鄰居的語言功力習以為常,拖回小車,她皺著眉,不安地看著吳遠清。
“啊,我這不是想要看看外甥女么。你看,我還給她買了禮物!
吳遠清指了指懷里的狗熊公仔。
“你怎么知道我住這里?誰告訴你的?”
蔣白云警惕地問道。
“我有一個朋友是員警,我拜託他幫我查的地址!
“員警?”
蔣白云驟然抬頭。
“你找員警來查我?”
“哪里有那么嚴重,不過是讓他幫忙找下你的住址罷了……你放心吧,我不會把我們見面的事情告訴舅舅和舅媽的!
面對蔣白云稍稍激烈的反應,吳遠清以為她是害怕自己將她的行蹤洩露給其他家人知道。
“那個……表姐,不讓我進去么?”
見她半天沒有反應,吳遠清指了指房門。
低著頭,蔣白云面色陰沉地轉過身子,打開房門。
門內的空氣明顯不怎么新鮮,甫一開門,一股老房子特有的霉味撲鼻而來。
蔣白云打開燈,也不管身后的吳遠清,推著小車就往一間貌似是廚房的隔間里走去。
吳遠清有些不自在地跟著走了進去,上下打量起了這件屋子。
出乎他的意料,這屋子小是小了點,但還算是乾凈整齊。
一進門就是個小小的客廳,大約是因為沒有窗戶的關係,顯得有些陰冷?蛷d的右手邊有兩扇門,看起來應該是兩間臥室,左手邊就是蔣白云剛進去的廚房,再往左應該是盥洗室。麻雀雖小,倒也五臟俱全。
將玩具熊公仔放在客廳那個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沙發(fā)上,吳遠清看到地上鋪著鮮艷的兒童地毯,一邊散落著孩子用的彩色筆和彩色卡紙,還有些女孩子喜歡的玩具布偶,看來這些都是梓涵的玩具了。
“坐吧。”
蔣白云從廚房里出來,遞給吳遠清一個水杯。
“你……剛才遇到樓下的那個婊子了?”
蔣白云面帶譏誚地說道。
“啊?”
吳遠清一愣。
“下麵那個婊子,勾引你了吧!
把杯子放在沙發(fā)前的茶幾上,蔣白云也坐了下來。
“啊,不過我沒理她!
吳遠清尷尬地說道。
“沒理就對了!蒼蠅不叮沒縫的蛋,不要給別人可趁之機!
拿起杯子,吳遠清無言地喝了口水。
看來環(huán)境對人的影響果然太大了。
他本來以為就算是離開家,就算面對再惡劣的環(huán)境,但是從小的教養(yǎng)和被詩書浸潤出來的涵養(yǎng)是不會變的。
但是可能時間和苦難的生活對人的影響要比他所認為的強烈的多。
起碼,在今天之前,他是絕對想不到他那個從小都是彬彬有禮的大表姐有朝一日會把“婊子”這兩個字用的如此熟練。
“那個,表姐……姐夫和梓涵呢?”
吳遠清望瞭望臥室的方向問道。
“梓涵,她今天要上補習班,所以要晚點回來。至于你姐夫……估計又是在哪里欠了賭債,去躲債了吧!
“賭債?”
吳遠清吃驚地瞪大眼,“怎么會?”
“算了,不說了……就這樣吧,我也習慣了。這么多年,我一個女人要養(yǎng)孩子,要養(yǎng)家,基本上是既當?shù)之攱,你姐夫根本搭不上手!?br />
蔣白云捋了捋頭發(fā),笑的有些凄涼。
“時間晚了,表姐就不留你吃晚飯了!
吳遠清看了看掛在客廳里的鐘,不禁有些臉紅——這時候到別人家拜訪,不是擺明瞭來蹭飯么?
“那,那我就先告辭了,以后有機會再來看梓涵吧!
吳遠清慌忙起身。
“以后別來了,如果你要見我,我們就約在外面!
蔣白云嘆了口氣,“這里醃臜的很,不是你這種讀書人該來的地方!
“表姐……”
吳遠清如何看不出她眼中的凄涼。
曾經(jīng)的天之驕女,如何能夠忍受這種生活壞境,而且一過就是那么多年?
又或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的處境更加不堪?
“一會兒出去,不管外面那些婊子跟你說了什么,理都不要理她們,知道么?”
打開房門,蔣白云面色沉重地囑咐道。
吳遠清點了點頭,心思沉重地踏上了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