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省際c級公路,盤桓著群山蜿蜒的伸向遠方,道路可能多年沒有經(jīng)過很好修繕了,用瀝青和小碎石糾合而成的路面已經(jīng)到處坑坑洼洼,這讓開車的警察一邊小心的左閃右避一邊破口大罵這一地區(qū)的地方官員,越野性能良好的囚車屢屢遇險,讓車內(nèi)的人心驚膽戰(zhàn)。
實際上也不能怪這里的地方官員,這里實在是太窮了,因為土地貧瘠干旱少雨長不出好莊稼,所以人煙稀少,百十年來,人們不斷的逃離這里遷往遠方。物流稀少使地方官員覺得沒有修繕道路的必要——或者他們根本沒想過要把少得可憐的國家撥款用到修路上來。
鐵笑天龜縮在車的尾部,一排鐵釬把他和前排的押解人員分隔開來,在這幾千公里的路途上,他的雙手一直被一副手銬拷在車尾的鐵釬上,除了吃飯喝水大小便給他解開外,其他時候他就只能被禁錮在這個角落無法動彈。
此刻他正茫然的看著車窗外的群山,窗外當然沒有什么好風景,過度的濫砍濫伐造成了嚴重的水土流失,山上到處裸露著丑陋不堪的泥土,灰黃灰黃的看上去沒有一絲生氣。到現(xiàn)在為止,鐵笑天還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居住的痕跡。雖然他知道中校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接應(yīng)他,即將脫離這種囚徒的生活,但他還是高興不起來。不知道是對父母的內(nèi)疚還是對柳小薇的思念,他感覺非常厭倦,對未來的人生充滿麻木,精神委頓,頹唐不堪。
鐵笑天在b大上學的時候看過不少關(guān)于地理方面的書籍,對中國地圖記得很清楚,他知道,再過幾十公里越過這個省的省界路況就會好起來,因為這附近有一個大礦場,但是離鐵路有段距離,為了把開采出來的原礦石送到鐵路貨站上去,不得不修了一條標準的公路。
前面的幾個警察顯然也知道這一點,隨著里目的地的距離越來越近,他們一直嚴肅的臉色逐漸松懈下來,偶爾開相互開著些無傷大雅的玩笑。這是趟苦差,現(xiàn)在就要快解脫了,把犯人交給那邊的人,他們就可以直接坐火車到省會,乘飛機飛回首都,有個年輕的警察似乎現(xiàn)在就想起了家里溫暖舒適的浴缸,輕輕哼起了南邊一位歌星的《回家真好》,車廂里慢慢開始活泛的氣氛讓鐵笑天的心情也稍微好轉(zhuǎn)了一點。
囚車轉(zhuǎn)過了一個山坳,迅疾的拐回車道內(nèi)側(cè),車里的人一陣搖晃,但毫不驚慌,走了幾百公里,他們早已習慣。這時他們已經(jīng)隱約可以看見前面在兩省交界的路標處看到一輛閃爍著紅綠燈的警車,人人面露微笑,看來這邊的同事非常守時。
囚車緩緩停下,鐵笑天透過車窗玻璃看到中校換了一件筆挺的警察制服,站在警車邊向這邊揮手示意,看到鐵笑天,他露出了一絲笑意。鐵笑天心中一真溫暖,幾千公里孤獨的旅行,少校的適時出現(xiàn),讓他感到非常親近。
側(cè)門被人掀起,一個警察鉆了進來,熟練的把鐵笑天的手銬從鐵釬上解開,又重新把他拷牢,鐵笑天配合的微微起身,準備下車。忽然那警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友善的朝鐵笑天笑笑,“一路上你很配合,讓我們順利的完成了任務(wù),謝謝你!”對于鐵笑天這樣的重犯要犯,上面居然要求單獨押解,可見重視程度。能這樣安全無事的完成任務(wù),回去了一定會受到嘉獎,所以這幾個人倒還真的對鐵笑天有幾分莫名的感激。
中校只有一名助手,戴著一副墨鏡坐在車里的駕駛座上,鐵笑天看了他一眼,忽然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覺,略為思索,恍然大悟,輕輕一笑,仰起頭微微示意,被警察押上了中校的警車,被重新拷在了這邊的鐵釬上。
中校此刻正與這幾名完成任務(wù)的警察逐一握手,拿起身邊的礦泉水分發(fā)給他們,“咱們西北這邊就是差這個,一路上渴壞了吧?!”
幾個警察紛紛道謝,他們帶的水早就喝光了,早已干渴無比,忽然見中校拿出水來,早已眼中放光,接到手上迫不及待的打開,仰頭狂飲。
鐵笑天看著他們痛快的喝著水,喉嚨一陣癢癢,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液,忽然前面坐在駕駛位上的警察回手遞過水來,取下了自己的警帽和墨鏡,如云的秀發(fā)披灑在肩頭,朝他嫣然一笑。鐵笑天伸手接過水瓶,冰冷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意,“謝謝您,田小姐,好久不見!”
鐵笑天舉起水瓶,張口欲飲,忽然看見車外的警察紛紛扶著自己的腦袋,搖搖欲墜,用不能置信的眼神看著中校,癱軟在地上,微微掙扎了幾下,同時失去了知覺,他驚愕的看著手里的水瓶,逼視著前面的田玲玲,不敢再喝下去。
田玲玲擺擺手,“別擔心,你的水沒事,”伸手推開車門,走下去幫助中校把地上昏迷的警察一個一個的抬上他們開來的囚車上。
鐵笑天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待中校把他們抬上車,走到這邊來幫鐵笑天打開手銬時,他忍不住問道:“怎么回事?為什么?”
中校無奈的看著鐵笑天,“為了你的安全,我們必須做點安排,”他瞇著眼睛,側(cè)過臉去,看上去説不出的陰森冷酷,他拿出一套警察制服,吩咐鐵笑天換上,自己卻走到車子的后面,打開工具柜,卻從里面拖出一具尸體來,把它也放到了對面的車子上。
鐵笑天幕測到這具尸體和自己的身型非常仿佛,見中校把它放上車,用手銬拷牢——他終于明白中校要做什么了,他忽然張開嘴,仿佛想呼喊些什么,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字也喊不出來——正是為了保證自己的絕對安全,中校今天才會這樣把他們犧牲掉。
自己能對中校説些什么呢?!
中校跳上了那輛囚車,熟練的把它發(fā)動,掉頭朝不遠處的山坳開去,他緩緩加速,車速不斷增加,忽然一個急剎車,車輪在公路粗糙的地面上登時擦出幾道深深的痕跡。險險的停在了路邊——再過去一點就要翻下山間的深淵了。
鐵笑天瞇著眼睛,遠遠看著中校跳下車來,走到囚車一側(cè),微微用力一推,囚車不情愿的晃動了幾下,終于摔了下去,翻滾著重重的砸在深深的山谷里,良久,車內(nèi)的鐵笑天感到地面微微震動,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從山谷傳上來,他推開車窗,窗外的空氣中隱隱攙雜著汽油的味道,山谷中“劈劈啪啪”燃燒聲輕微的震動著他的耳膜。
中校大踏步走了回來,凝重的臉上看上去説不出的沉重,他緩緩的走上警車,坐在一邊,一言不發(fā)。田玲玲也沒有説話,默默的啟動了警車,一陣顫動,車子向前開去。
這輛車的性能似乎比鐵笑天開始乘坐的那輛要好得多,或者田玲玲的駕駛技術(shù)非常優(yōu)秀,車子開得快速而平穩(wěn),不過鐵笑天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平穩(wěn)的原因,現(xiàn)在行駛的這條路明顯要比開始要好多了,路面比較平整,公路邊上的瀝青顯然還是不久前重新涂灑了一遍,凝固著還沒有完全隱沒在塵土里。晃過一座山頭,鐵笑天眼前一亮,前面的群山中隱隱有著許多建筑物,山間還豎立著幾座巨大的趾甲,對面的山道上來往行駛著許多滿載礦石的大型載重貨車,鐵笑天舒了一口氣,經(jīng)過近千公里荒涼的旅程,終于回到了現(xiàn)代文明中來了。
警車在礦場門口當然的沒有受到任何留難,甚至沒有減速,毫不尊重的旋風般略過值勤的門崗,朝場內(nèi)深處開去。
車子駛近了生產(chǎn)區(qū),一陣轟轟的機器聲越來越大,看來空氣的灰塵濃度很大,鐵笑天隨手把車窗關(guān)上,拍打自己身上著突然變得灰蒙蒙的警察制服,他偷眼看了前面一眼,田玲玲和中校毫無向他説明目的地的意思,木然的看著前方。他咽下一口氣,忍住好奇閉目養(yǎng)神。
不知道行駛了多久,鐵笑天感覺外面轟鳴的機器聲漸漸遠去,似乎進入了一個相對安靜的區(qū)域,他忍不住睜開眼朝車窗外看去,以外的發(fā)現(xiàn)警車行駛在一條綠樹成蔭的道路上,路旁的樹后居然還有片片綠茵茵的草地。他驚訝的左顧右盼,忽然有一種錯誤的感覺,這里好象不是山區(qū),自己好象來到了某個平原城市邊上的森林公園。
幸好這條路并不很長,鐵笑天在道路盡頭的一坐乳白色的高大建筑物背后看到了隱隱群山,消弭的自己的錯覺,不容他遐想,警車已經(jīng)在這座乳白色的建筑物前緩緩停下,他嘆了一口氣,奔波了幾千公里,終于到達了目的地了,跟著中校和田玲玲走下車去。
這里似乎保衛(wèi)松懈生意冷清,鐵笑天跟著中校和田玲玲進入建筑物踏上電梯,居然沒碰到一個工作人員,中校和田玲玲也好象沒有向他解釋的意思,或者是他們習以為常,并不覺得有解釋的必要。
電梯一直升到了頂層,當門緩緩向兩邊滑開的時候,鐵笑天驚訝的發(fā)現(xiàn)電梯口居然早有幾個醫(yī)生和護士推著急救床恭候他們的到來,見三人走出了電梯,幾個帶著口罩的醫(yī)生用探詢的目光看著中校,鐵笑天忽然明白,古怪的笑了笑,不待中校轉(zhuǎn)身示意,自己一屁股坐上急救床,居然還調(diào)皮的向田玲玲揮揮手,看見他們驚訝的神情,鐵笑天微微感到一陣主動的快意。
不知道是紀律嚴格還是眾人早有默契,當鐵笑天的身子完全平躺在急救床上時,護士小姐就緩緩推著他朝里間走去。
鐵笑天睜大眼睛,打量著周圍晃動的人影,在經(jīng)過某一個房間的時候,他隱隱聽到一陣收音機的音樂聲,“本臺最新消息……今天下午x時我省xxx公路xxx路段發(fā)生一起車禍,車上四名乘員均全部喪生……據(jù)交警部門調(diào)查后初步斷定為車速過快剎車不及翻出車道……”
他閉上眼睛,決定把自己交給他們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