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許覺得荒謬：你的計劃，就是去死？

  顧青竹彎起眼：我不是一直這樣嗎，應許？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想到她曾有過的過激行為，應許驚愕一剎，避開目光去。

  顧青竹笑了起來，垂下眼時，方才掩去眸中的落寞。

  她和盛秋雨的爭執(zhí)早已流傳開，也正因如此，才會有人猜到應許的存在，找到嚴聆。

  如果不提前做好準備，應許一定會在她死后淪為實驗品，被各方爭奪。

  顧青竹不愿意看見那副場面，這是最能□□局面的計劃。

  這個計劃我想了很久。顧青竹說，我們都變成機器，就不會有人說我們不相配了。

  應許想，即使不變成機器，因為顧青竹的存在，也不會有人當面說她們不相配。

  如果你還要說這些，我就要離開了。

  這句話一出，顧青竹臉上的笑果然淡去許多。她注視應許，似是在判斷她話中的真?zhèn)危弘x開這里后，去哪里？

  不清楚。這次的問答，應許回答的果決，但，沒有你，我依然可以生活的很好。

  就像嚴聆。換作過去，你絕對想象不到我會有這樣的朋友，不是嗎？

  像是被抓住尾巴的貓，顧青竹徹底安靜下來。

  顧青竹知道，應許說的是事實。

  沒有她，應許也會活的很好。反倒是她，沒有應許，只能在絕望中等待死亡。

  所以，你見我，是不忍心我去死。顧青竹緩慢開口，即使我被人標記后生不如死，是嗎？

  應許望向窗外，須臾，收回目光。

  這是最穩(wěn)妥的辦法。

  我做不到。顧青竹說。

  應許意料之中的答案。

  那就走吧。她突然多了些耐心，主動走向玄關，像是準備送客。

  顧青竹凝望應許的背影，不敢想象今夜的對話到此為止，應許想追問、知道的，只有這些嗎？哪怕和她沒有關系，哪怕是一些家常。

  心中不甘的情緒翻涌，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發(fā)泄口，顧青竹緊跟在應許身后，看見門扉被拉開一條縫隙。繼而，風卷著偏偏落雪紛飛至室內。

  冷風呼嘯，只二人交談的時間，雪已在院外落了極厚一層。天色如墨，遮掩繁星，連燈光都被雪色模糊的失去光亮。

  山路陡峭路滑，當下驅車離開，和送死無疑。

  顧青竹卻目光不曾變化，徑自往外走，在她邁下臺階前，應許還是拉住了她的手。

  掌心圈在手腕處，觸感冰涼一片，應許甚至撫摸到了一條疤痕，那是自殺留下的痕跡。

  眼前的女人身體一滯。

  應許說：雪停了再走吧。

  說完，便將她拉了上來。

  只是這么一小會，顧青竹卻仿佛被雪凍僵了一般，任由她牽住。

  在門被關上前，她才突兀問：你舍不得我嗎？

  這句話帶著氣，脫口而出。

  應許說：現(xiàn)在離開很危險。

  要我走的是你，要留我的也是你。顧青竹怔然看她，你擔心我，應許，為什么？

  這樣近的距離，足夠彼此看清對方眸中的復雜情緒。

  顧青竹驚覺，或許人真的不能變成機器，可機器卻能在人類、甚至是自己都不知情的前提下，擁有自己的感情。

  你知道真相，但你和她們一樣騙了我。她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語，我討厭欺騙，討厭謊言，討厭被人當作笑話。你也覺得我很可笑嗎？應許。

  沒有。應許語氣認真，我從不覺得你可笑。

  你讓我在我的婚禮上成了笑話。顧青竹側臉，你也是笑話，我們誰都不比誰好。

  應許被她數(shù)落，勾起唇，又聽顧青竹說：我知道你恨我，因為我咎由自取。

  這一句，應許沒有否認：恨過。

  落雪簌簌，應許關上了門，轉身說：但現(xiàn)在不恨了。

  為什么？是任務，還是

  都不是。

  因為顧青竹的所作所為，應許的確憎恨過她，可在了解對方過往后，應許依舊升起惻隱之心，開始憐憫顧青竹。

  這并非什么崇高的情緒，只是應許自詡拯救者的身份，認為顧青竹不如她。

  而后，憐憫的情緒逐漸在顧青竹的一次又一次道歉中變化，直到應許得知了真相。

  那一刻，應許突然意識到，原來在旁人眼中，她同樣是被憐憫的一方。

  她們認為她被蒙在鼓中，不知真相，可憐又高傲。

  荒誕虛假的世界里，應許唯一能觸及的真實，只有曾對她恨之入骨的顧青竹。

  只是因為，你不可恨而已。

  應許的回答格外籠統(tǒng)，顧青竹再竭力去理解，卻依舊讀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