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聽云一臉懵逼,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過了好半天,他才不確定的想到——難不成,老爹是在擔心我?
啊這,也太夸張了吧?這個不管什么時候都沒給他看過好臉色的老爹,居然在擔心他?
感動沒有,懵逼更甚。
戰(zhàn)場留下的傷痕讓弓馳遠的面龐變得十分猙獰,從脖子延伸下巴的傷痕令他很難露出正常的笑容,就算勉強露出微笑,也只會讓人感到害怕。
但這不是親兒子會搞錯老父親態(tài)度的理由。
想到這瓜兒子從來就沒有理解過自個兒的良苦用心,現(xiàn)在居然還想去送死,老父親氣得點了根煙。
“……父親,我并不是去送死,我是去開闊未來!
弓馳遠裂開嘴,露出有小缺口的牙齒:“是嗎?那你準備好自立門戶的代價了嗎?你不會以為,我們兩個嘴上吵一架,問題就能迎刃而解吧?”
弓聽云:……
數(shù)小時后——
弓家的航空部門現(xiàn)在十分熱鬧,零件加工廠馬力全開,兩班倒,一刻不停的生產(chǎn)飛艇零件。
柳家由于當年參與了新式飛艇的設(shè)計,此時也被召集到此處,成立專項項目組,負責新型飛艇的設(shè)計和生產(chǎn)。
得說,多虧圖紙保存得十分完善,而且大部分零部件的生產(chǎn),都有現(xiàn)成的工業(yè)生產(chǎn)線可用——這都是當年飛艇團從利凱國的國有重工里頭薅出來的羊毛,經(jīng)過弓家上下出錢出力的一通搗鼓和調(diào)整后,其實立刻就可以投入生產(chǎn)了。
可惜,就在這個當口,銀團子技術(shù)橫空出世,外加部分柳家人自己作死,這些生產(chǎn)線迫于各方的壓力停產(chǎn),處于被廢棄的當口。
好在當年,弓家人聚在一起想了想,想著丟了也怪可惜的,就花了不少力氣,把這些生產(chǎn)線和工廠,從利凱國轉(zhuǎn)移到浮動平臺上安置。
之后,這些生產(chǎn)線的主要作用,就是維護和翻新舊的飛艇,順帶一提,所謂的翻新,其實就是造新的小型飛艇,然后把墜毀或報廢飛艇的名字套用上去。
為了證明這就是原本的舊飛艇,往往會把原飛艇的一點部件融入新飛艇中,這個部件……可以是一顆螺絲釘,也可以是內(nèi)部的一件家具,甚至只有一塊甲板。
忒休斯之船理論的妙用,弓家人確實是學會了。
為什么要這樣做?說是懷念,但實際情況是,弓家把飛艇當成了一種“外交土特產(chǎn)”,剛換了浮動平臺后不久,就送了好多出去,然后送著送著就不夠用了,就偷偷又補了一些。
……這部分的賬一團亂麻,根本說不清。
當然,即便弓家沒有完全丟掉飛艇生產(chǎn)的技術(shù),可是,哪怕從現(xiàn)在開始,不計成本和代價加足馬力生產(chǎn),一周后能有幾艘新飛艇能起飛,以及會不會出現(xiàn)故障問題……這個只有天曉得了,小型飛艇和拖家?guī)Э谟玫某笮惋w艇,技術(shù)和工藝要求那當然是天壤之別。
要說有啥好處的話,柳家倒是挺開心的,他們借此得以咸魚翻身——至少那些不近人情的管理和控制有所松動。
一群衣著各異的老人來到了航空部,最年輕的也年過半百,他們相互之間交流熱絡(luò),看起來相互之間都很熟悉。
他們是返聘回來的技術(shù)工人,這已經(jīng)是第五批返聘人員了。
柳所長拿著個大喇叭,正在和他們說明目前的生產(chǎn)情況和要求。
要求還挺嚴苛的,工作量也很大,但老人們很淡定,因為利凱國重工集團,在末日發(fā)生前十幾年前,就已經(jīng)更新了操控系統(tǒng),普及了語音和姿勢控制器,在九成以上的生產(chǎn)活動中,操作員根本不需要花費多少力氣。
這些控制器都是各自針對某條生產(chǎn)線中的某一個環(huán)節(jié)進行特化控制的,所以相互之間并不通用,因而這么多年來,明明是個好東西,但它們就這么掛在原本的位置上,根本沒人動,現(xiàn)在方便了這些返聘回來的老人們。
“總而言之,接下來就拜托各位了!
老人們紛紛應(yīng)是。
就在這個時候——
“轟!”
只聽巨大的爆炸聲從不遠處傳來,所有人都條件反射的蹲下身去,匍匐在地,生怕成為臉接彈片的幸運兒。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不知道……臥槽,那邊是不是弓家主在的地方?”
“……趕緊組織人手去查看情況!”
大家都有點耳鳴,不得不大吼著才能勉強交換意見。
弓馳遠所在的車間冒著濃煙,明火不算大,估摸著火勢最多波及了一兩個房間。
只是,考慮到里頭各種易燃易爆的化學品和易燃材料,問題依舊嚴重,莫迪的父親,莫伯第一時間喊來護衛(wèi)隊,趕緊沖進去看情況,一路上不斷有人加入,多是弓家內(nèi)部各部門的領(lǐng)導或者代表——弓馳遠在一個小時前宣布,要在航空部的飛艇廣場上緊急發(fā)表講話,這些人基本是來開會的。
他們遇到了弓家的影衛(wèi)。
一開始沒人有戒心,莫伯甚至還問那些影衛(wèi)有沒有看到家主,但影衛(wèi)們一字不答,就這樣沉默的站著,仿佛是指引眾人前進的路標。
在那個盡頭,莫伯看到了一個爆炸產(chǎn)生的巨大空洞,熟悉而又陌生的弓家作戰(zhàn)小隊成員,他們槍口控制著弓氏集團曾經(jīng)最核心的幾個……前核心官僚。
顯然,他們也是來參加會議的,大概還想順帶參觀一下生產(chǎn)線,結(jié)果就在這途中,被作戰(zhàn)小隊挾持了。
其中,并不見家主的身影。
“你們在做什么!快放開他們!”
莫伯吼道。
后邊的護衛(wèi)隊成員紛紛舉起了槍口,兩面防爆盾架在莫伯身前,這些戰(zhàn)士普遍年輕的面龐上,爬滿了緊張。
作戰(zhàn)小隊的成員們并不搭話,后邊的影衛(wèi)也一個個跟過來,將莫伯在內(nèi)的三十多人圍在中間。
“你們這是造反!你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嗎!”
有官員忍不住大聲呵斥……如果他的小腿肚子沒有抖,可能會更有說服力一點。
莫伯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看了一眼不再有多余動作的影衛(wèi),呼吸了幾口嗆人的空氣,說:“是誰給你們命令這么做的?”
“是我!
令他萬萬沒想到的聲音響起,只見那碩大的缺口處,弓聽云逆著光陰緩緩走來,身邊還有被異能提在空中的……弓馳遠。
這位一直強勢的家主,此刻卻顯得無比脆弱,他沒了一邊手臂,身上到處都是燒傷,氣流一動,蛋白質(zhì)的焦味從他身上傳來,令在場的所有人心臟驟停。
莫伯人都傻了,在他的印象中,弓聽云是個可以為了家族,做出個人犧牲的好孩子,怎么會……
“你在做什么?”
莫伯甚至懷疑,他是不是被某種心靈異能蠱惑了。
弓聽云的臉皮上有幾滴血,他擦了擦,帶著點苦澀和解脫的神態(tài)回答:“我想要的,終究只能這樣來得到!
莫伯渾身劇震:“你殺了你父親?!”
弓聽云怔了怔,搖頭:“怎么會呢,這畢竟是我的父親,這事兒我還干不出來!
莫伯可以感覺到,他身邊的槍口在顫抖,在抖動,呼吸聲再加重——任何一個隸屬于提速點的軍人,面對這樣的突發(fā)情況,都會無法保持冷靜。
“……為什么?”
眼見弓馳遠已經(jīng)是這副模樣,再說什么“把人放下咱們好好談?wù)劇保@然已經(jīng)不大可能了,莫伯只覺得很悲哀,他加重了語氣,重復道:“為什么?”
“為什么?”弓聽云笑了笑:“莫伯伯,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這么多年了,你只知道我聽話懂事,可我已經(jīng)受夠了,不管做什么,都要看你們的臉色,無論做什么都要力求讓你們滿意,而我個人是怎么想的,根本無關(guān)緊要!
莫伯:“……就算你殺了弓馳遠,也不可能成為家主。”
“那當然不可能了,我又不是那些柳家逆臣,”弓聽云攤手,“不過,你以為我稀罕嗎?新世界,新的時代即將到來,舞臺廣闊到每一個人都有位置上臺舞蹈,而你們,卻依舊保持著可笑的中立,自以為能在三大勢力之間左右逢源,就代表著強大……不可笑嗎?”
“既然你們不愿意向前邁步,我也沒興趣陪你們玩走鋼絲的游戲!
此時,被提在空中弓馳遠動了動,他□□了一聲,似乎是醒了,然后憤怒的望著弓聽云:“你這個……逆子!”
弓聽云拉平了唇角,皺了皺眉頭:“你看,父親,你永遠都是這個樣子,所有人都要按照你的意識行事,稍微有所逾越,你就會不開心,可是呢……我又不是你的提線木偶,你開心了,我就不開心,這事兒,也不能一直這樣,對吧?”
弓馳遠似乎沒了反駁的力氣,只能瞪著他。
“莫伯,看在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也不想鬧得太僵,這些飛艇我全都帶走了,愿意跟我出去闖蕩的人,我也會一并帶走。”
莫伯氣得不行,他忍不住說:“你知不知道,家主一直都……”
“那又如何呢?從提線木偶,變成鑲金的提線木偶?從一個小小的籠子,到一個大一點的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