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欠你一句謝謝!
眼看著打完電話的陳昭明,也和楊澍一起加入關(guān)心林茉爾的行列,見林茉爾被他們照顧得無微不至,又見林茉爾對陳昭明露出微笑,陸衡突然感到十分無力。
敏銳察覺到陸衡的情緒,劉亦晨搖搖腦袋,“得了吧,一直替你瞞著這事兒,現(xiàn)在看來倒像是害了你!
話說到這層,兩人思緒免不得飛回了那個煙火璀璨的夜晚。
對于許多黃皮膚講中文的小孩來說,成人時刻不是十八歲那天的零點,而是高考結(jié)束的瞬間。
那一天,大家一起買了好多好多的酒,又學(xué)著大人的模樣,用飲料勾兌著喝。但到底是從未喝過酒的好小孩,他們之中的大多數(shù)都一杯就倒。
劉亦晨依稀記得,那時候的自己更是不到一杯喝得迷迷糊糊。迷糊到一回神,他人就已經(jīng)來到了小魚跟前。伴著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他像是吃了豹子膽一樣,貪婪地看著小魚的臉。
這般看著看著,就是好一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隔絕露臺與生活區(qū)的鐵門忽然發(fā)出聲響。他被嚇得全身血液一涼,沒多想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公式、單詞、成語,課上讀的知識在那時完全派不上用場,他腦子只剩下空白。
他曾暗暗祈禱是出去找的林茉爾,畢竟他早幾個小時就對她說漏了嘴,未曾想,是一直不太參加他們聚會的陸衡。
那時的陸衡很瘦很高,一雙手臂從寬大袖口中伸出來,像是被風(fēng)吹一吹就能折了去。與半個體育生的楊澍,可謂是天壤之別。
他真不是替楊澍說話,是林茉爾從來都喜歡后者的身材。只是楊澍在具備那樣的身材的基礎(chǔ)上,還剛好住著名為“楊澍”的靈魂,兩方相加,自然讓林茉爾未將其他人放進過眼里。
在劉亦晨想東想西的時間里,陸衡四處找尋著林茉爾的身影。
看了半天不見人影,他終于看向劉亦晨,問林茉爾去了哪里。
劉亦晨微微滯神,過了幾秒才說她去找楊澍了。
又看著一地空酒瓶,陸衡腦袋突然嗡嗡作響。他腿先腦子一步動,沒來得及謝劉亦晨就往江邊跑。他這一跑,很多心意也就不言自明了。
雨后初空,云似蛋絮般散開,微風(fēng)伴隨少年人飛馳而過的身軀,將云絮勾出步履的痕跡。
從謝之遙家往江邊去,需要跑過十來家鋪子,被雨洗得掉色的小樓,還有數(shù)不清的臺階。路上他兩次崴腳,一次跌落臺階,等跑到江邊時,整個人已是狼狽不堪。
嶺城的江,夏天的味道比冬天不知道濃郁多少倍。等他落地江邊,一股無比濃烈的腥味隨即撲面而來。他強忍著惡心東張西望,終于在第二次往返時,看到了一抹細瘦的身影。
林茉爾坐在江邊,雙手撐著地,雙腿掉在半空。她身邊放著兩罐啤酒,東倒西歪的,看起來已經(jīng)空了。
等到再走近些,酒味混在腥味里傳來,他靜靜地站在她身側(cè),看她雙眼迷離地盯著江面,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了。
“你終于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得出聲,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猛地一下,他意識到了她口中的“你”是誰。對上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順著她說了下去。
“你找我什么事?”
她眨眨眼,“是哦我找你什么事來著!
打了個酒嗝之后,她突然搖搖欲墜,整個人差點摔進江里。他見狀,趕緊將她拉回岸邊幾米,完事兒又幫她把衣服整理了一下,免得她肚臍被風(fēng)一吹,一會兒又不知道要疼多久。
手剛要收回去時,她忽然發(fā)力,把他的手緊緊攥住。接著,她的臉慢慢朝他貼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離才停下。
他屏住呼吸,不敢有多余的動作,也不敢再發(fā)出聲音,直到被她一句“我喜歡你”砸得眼冒金星。
“我喜歡你!
她眼睛幾乎要睜不開,手下更是不知輕重。見他不作回答,她直接伸手想要抱住他,卻被他立馬攔住。
流氓。
他當時想罵,罵她林茉爾女孩子家家不知矜持,可轉(zhuǎn)念一想,又可憐她等不來想等之人,再咂摸咂摸,更可恨她不識眼前之人。
一陣沉默過后,她委屈地紅了眼眶。她把手從他那抽了回去,然后胡亂用袖子擦了擦臉。
那眼淚他還沒來得及看清,便消失在了夜色里。那又倔又傻的樣子,叫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你不喜歡我,又為什么要和我玩!
“……”
“難道你想睡我?”
“……”
“小魚果然猜得沒錯!
“……”
她不知道哪里學(xué)來的道理,一番推理下來,愣是要把他當場扒干凈才罷休。
果真是個流氓。
他掙扎抗拒之際,她的膝蓋和手肘都不可避免地被水泥地磨破了皮?吹剿吹妹碱^一皺,他又不敢再有動作。
“你怎么連睡,都不想睡我啊!
安靜了幾秒后,她莫名其妙地哭鬧了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眼睛腫得跟青蛙似的。又一次將鼻涕擦在他身上后,她終于累趴在了他臂腕里,伴著隱隱發(fā)紅的天邊,委屈巴巴地說了句,
“和我睡一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