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津元前一秒還濃烈的怨恨化為烏有,他一時好笑,也真的笑了出來,身體里的力氣似乎就這么笑回來了,傲然地過去蹲在對方面前,伸手要拉他。
師幼青并不給面子,撐著地站起來,環(huán)顧四周。
他臉上還沾著污泥,神色冷淡,只有睫毛投下一片陰影顯得此時的他還有幾分生機(jī),片刻后,師幼青不動聲色地往前走了兩步,接著回頭:“這里應(yīng)該就是了。”
“是什么?”宗津元不解。
師幼青沒回答,繼續(xù)往前走。
宗津元咬牙切齒地追過去,追上后,滿嘴的狠話又沒了。
青年五官在幽暗的洞穴里很是模糊,模糊里,卻散出幾分前所未有的戾氣,這讓那張臉倏忽間布滿鋒芒、富有攻擊性。
宗津元一陣心癢,直到那把槍抵到自己眉間。
“別找事!痹挳叄瑤熡浊鄰街币崎_槍管,對著墻面猛地開槍!
原本的巖壁頃刻間滋滋冒出血來,而脫落的巖壁下,則露出了厚厚的黑石,那黑石猶如活物,微微翻動著。
宗津元詫異:“這是什么玩意兒?”
師幼青仰起頭,面無表情:“邪神的鱗片。”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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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供奉(8)
◎培育◎
十四年前的一個秋夜。
圓月高懸, 冷風(fēng)蕭蕭。
此處山高林密,極度偏遠(yuǎn),荒無人煙。
枯葉滿地的小道上, 兩個男孩手牽手往前奔跑, 空氣里回蕩著他們急速的呼氣聲。
突然,矮一些的妹妹頭男孩摔倒了地上。
“青青!”穿著運(yùn)動衣的男孩撲過去將他抱起來,“沒事吧?”
“我、我跑不動了……”
“我背你!”
“他們會追上來……”
“我再跑快一點!我背你!”
一個背著另一個, 他們繼續(xù)往前跑,后方的遠(yuǎn)處, 隱隱傳來陰惻惻的喊叫和警告, 背上的男孩似乎被嚇到了, 緊緊圈著身下男孩的脖子。
又跑了一段距離,他們?nèi)匀惶幱诿艿膮擦种小?br />
可追著他們的那群人始終沒有放棄,距離他們似乎又近了些。
背上的男孩眼淚撲簌簌掉下來。
“青青……”跑動的男孩大聲喘氣,那聲音像是破了一樣,呼哧呼哧的, 很難過, “別怕,我把你藏起來好不好?”
男孩伏在他背上,不說話。
他們很快跑到了一處隱秘的山溝,高個男孩搜尋一圈,接著小心翼翼將人放下, 又飛快將自己的手表脫下,戴在他手上。
他眨著眼睛看手表。
“你躲好,我把他們引開。等你有力氣了, 就繼續(xù)往前跑, 我不讓他們到這個方向來……別怕, 我爸媽發(fā)現(xiàn)我不見后,很快就會找來這里的……這個手表可以定位,你千萬不要丟!
他仰起頭,又低頭看手表。
高個男孩捧著他的臉,擦擦他的眼淚,湊過去小聲道:“等你病好了,再回去上學(xué)好嗎?”
他還是沒說話。
高個男孩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將他放進(jìn)滿是枯木的樹洞縫隙下藏著,又抱了一堆枯葉蓋上,來回檢查幾遍,確定別人看不到了才轉(zhuǎn)身朝著有聲音的地方跑去——
他們就此分開了。
枯木下,一雙圓圓的琥珀雙瞳安靜地看著外面的黑夜。
沒多久,他推開枯木,緩慢地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往前走……
一天之后,薄家消失一夜的獨(dú)子終于在偏遠(yuǎn)的山腳下找到,送到醫(yī)院數(shù)日才醒。
主要是摔傷。
可病房外,一群大人卻愁眉苦臉。
“怎么會這樣呢?”
“改天找個大師驅(qū)驅(qū)邪吧……這孩子醒來后就瘋了一樣,非說有人要?dú)⑺麄、還有個同學(xué)在山里,拼了命要回去……他幼兒園的同學(xué)明明一個都沒少!”
“他說那孩子叫師幼青,我讓人查了,他們老師說班里就沒有這個學(xué)生!
“其實有的,”其中一人突然小聲道,“只是不在他們班……好像在大班來著,不過那也是以前的事了,人家一年前就離開了,好像是爸爸去世,跟著媽媽回老家辦葬禮,然后在那養(yǎng)病一段時間……聽說后來丟了!
“丟了?!”
“是的,說是被一輛黑車拐走了……后來他媽媽一直找,沒找到,最后也出了意外……母子倆都很可憐啊!
“天吶……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大概半年前,我也是這次去找孩子才聽說的。據(jù)說那之后那個村子之后就發(fā)生了山洪,之前也發(fā)過洪水,但那一次特別厲害,死了好幾個大人,死狀也挺嚇人的……不過那幾個人,也死得不冤枉!
“為什么?”
“可嚇人了,那幾個家伙為了祭他們那個什么先祖,偷偷害了不少人呢,好像搞了什么血祭?滲人吧?那幾人死后才在他們那里發(fā)現(xiàn)這件荒唐事……有人還懷疑那孩子的消失就和他們有關(guān),只是一直沒找到尸體,也不知是死是活……”
“這也太……”
“那村子出了這種事,誰還敢。吭绯闪艘粋荒村,附近完全沒人家……你兒子這次露營擅自坐車離開,還迷路在那兒,能被出去野釣的人發(fā)現(xiàn),都算是運(yùn)氣好了!”
“還真是邪門了……”
“對了,重新給你兒子買個定位手表吧,他手表丟了,我剛又查了定位,和昨晚一樣,一直就在那座山的水庫里……多險!幸好人沒事。”
“那個……你說……我兒子不會見鬼了吧?”
“唉,哪有那種事!被瞎想!”
“……這樣吧,你讓人過幾天找些專業(yè)人士去那水庫撈撈……但愿真沒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真的想多了。那事過去那么久,要是孩子死在水庫里,早該漂出來了。而且那次大山洪后,調(diào)查出那幾個大人在殘害人命后,很多人已經(jīng)把藏著他們先祖石碑的水庫打撈過一次了,除了那塊石碑,里面什么都沒有!而且石碑都被砸了,那里現(xiàn)在就是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你就別多想了……”
一陣沉默后。
“對了,你剛剛說那孩子叫什么來著!
“師……誒?什么孩子啊?”
外面一聲驚雷,突然開始下雨。
前一瞬的記憶如同被突然清洗,病房前,幾個大人無聲地面面相覷,接著竟極其自然地?fù)Q了個話題,最后進(jìn)入病房,面對男孩瘋了般的喊叫,無奈道:“還是找個心理醫(yī)生看看吧,這孩子嚇傻了,哪有什么青青啊,從來沒聽說過這名字!
……
墻壁上的黑石繼續(xù)翻動,師幼青靜靜看著,猶如走馬燈的記憶自奪槍后就一直在眼前閃現(xiàn),在此時變得更為清晰。
那是一段他喪失的記憶。
更準(zhǔn)確而言,是被剝開扔掉,又重新回來的過往碎片。
原來那么早就死了……
媽媽消失前的怪異,在這一刻通通有了解釋。
那是已死的亡魂。
“師幼青!”
記憶瞬間打斷,胳膊被人用力拉住,青年余光往后一掃,這才發(fā)現(xiàn)宗津元滿臉冷汗,不敢置信地盯著他的手與涌動的黑石。
那片暴露出來的黑石正以極快地速度噴涌出來,它們目標(biāo)統(tǒng)一,徑直朝著師幼青靠近的手貼近裹去,短短片刻,就在他的手背上黏了一層薄片……蠕動間,如鱗片般栩栩如生,開始飛旋著往上攀附……
“都他媽滾!”宗津元把人往后一拽,趕忙撲打那些奇形怪狀的黑石,可他的速度完全比不上那些怪異的石頭,焦急間,只好奪走對方的槍快速上膛,對著墻壁的裂口一連打了幾槍。
那些黑石果然停下,速度也慢了下去。
“往前走!睅熡浊嗦曇衾潇o,似乎完全不受那黑石影響,“從這里一直走,可以回到木屋!
“知道了!”宗津元還沒來得及研究那些棺材下邊的構(gòu)造,但并不懷疑師幼青的話,他這會兒有些頭暈?zāi)X脹,但受黑石影響,氣血上涌,竟擠出了體能的極限,背起師幼青火箭似地沖起來。
疾跑間,他扭頭看了下,師幼青那只手已經(jīng)被黑石完全覆蓋了。
“媽的!你……還活著吧?!”他吼道。
背上的人不理他,在他速度變慢時才低低說一聲:“別停,再快些!
“……”把他當(dāng)什么了?
宗津元惡狠狠地呼吸著,到底沒罵出聲。
說起來,宗津元很早就察覺到師幼青的不對勁,林永那幾人說的話,他從沒覺得是胡說八道。先前只以為這病美人是以前死在了哪個副本里,經(jīng)歷復(fù)活賽才重新回來——復(fù)活賽的存在,只有部分老人知道,且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樣的機(jī)會。
只不過,這個副本出現(xiàn)的死亡玩家數(shù)量太多了,多的不正!@種局面看似復(fù)雜,實際也不難找出規(guī)律,玩家的目的是想盡辦法活著出去,可非玩家則會搗亂或沒有緣由地避開危險,類似現(xiàn)實里的桌游狼人殺。
而那些亡魂,大概可以分為狼人和預(yù)言家一類的身份,以不同目的陪在玩家身邊。
這種局面,認(rèn)真觀察,加以試探,能找出破綻,何況他心里也很清楚,陪在自己身邊的,不管是人是鬼,都絕不可能是幫他的存在。
宗津元在試探出宗緯身份后,對郭雅嵐的存在也有了大概認(rèn)知,因此沒再懷疑師幼青——他親眼見識了師幼青的本事,也不認(rèn)為對方會死得這么快。
如上,宗津元壓根就沒有將對方和邪神聯(lián)系到一起,哪怕到了此時,也只是覺得對方體質(zhì)不好,被那東西污染了——這種情況不算無解,只要在被那股力量完全污染前離開副本即可。
他咬咬牙,腦子開始飛速轉(zhuǎn)動。
邪神——宗津元聽說過關(guān)于游戲里的邪神傳聞。
除了那些恐怖滲人的描述,宗津元對祂對具體的概念其實只有一個——游戲世界的污染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