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nèi)一片死寂。
意識到自己死里逃生,葉敬眼前第一時間浮現(xiàn)出師幼青微笑的面孔,忽然,萬千情緒涌上心頭,臉上一濕,他整個人便水似地癱軟下去……
*
304宿舍。
除了隔壁最早回來的胡磊,其余npc還沒回來,薄槐面目冷淡,一直在門后往外觀察。
于澤和宗津元幾乎在宿管離開后就回來了,應該是早就找到了紙團,但聽到廊道的哼歌后一直等著人離開才行動。
葉敬則是踩點匆匆趕回。
薄槐轉(zhuǎn)身,凝視著師幼青:“他應該遇到了意外。”
這里是白世界,不會有鬼怪出現(xiàn),找紙團的范圍也不大,除非遇到線索或意外,不然不太可能讓自己處于馬上就要被抹除的處境,再晚個幾秒,葉敬就會死。
師幼青頷首。
胡磊已經(jīng)回來了,他們這會兒也不方便和葉敬交流。
宗津元回來前,他們?nèi)税裯pc的床鋪都搜了一圈,沒什么有指向的線索,大多是生活和學習物品。唯一古怪的,是陳正上鋪的盧明亮,他枕頭和床板下都壓了幾小包自己的大頭貼。
大頭貼上的盧明亮要么神色囂張,要么張牙舞爪,要么滿臉沉郁……和生活里那個膽小瘦弱卻愛笑的男生完全不同。
“非主流都是這樣的,”李達當時說,“這應該是系統(tǒng)給我們的誤導,而且照片能說明什么?拍出來就是給人看的,兇手怎么可能把自己兇手的一面拍出來?越是這樣,我越不懷疑他,目前我還是覺得于小輝的嫌疑最重!
李達倒是說的沒錯,何況這年頭正是大頭貼流行的時候,若是大頭貼狂熱者,拍多些再拍得古怪點兒根本沒什么。
可師幼青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異樣,尤其是看到其中一張:
滿是血跡、寫著各種火星文的黑色非主流背景下,盧明亮用雙手勒著自己的脖子,對著鏡頭微笑。
*
沒多久,所有npc都回來了。
盧明亮甩著胳膊長吁短嘆:“第一次寫這么長的檢討,累死我了……”
“沒通知班主任你就偷著樂吧,”陳正走到自己的床鋪,看到宗津元坐在那里,微微愣住。
宗津元自從回來后,雙手就一直戴著黑手套,此時對著陳正一笑:“寢室長,你的‘字跡’被我毀壞了,不要緊吧?”
陳正還沒出聲,于小輝就捧腹大笑:“我的天,你怎么把里面的死蟑螂踩扁了?不嫌惡心嗎?”
“再惡心也得分享,對不對?”宗津元把話一停,上前,手套里的紙團被緩慢塞進了陳正手里。
陳正一抖,飛快扔了那紙團,滿臉窘迫:“不、不好意思,我下次只寫字!”
于小輝卻不滿了:“試膽游戲就是為了試膽。嬍议L也是為了增加些恐怖氛圍罷了,你干嘛那樣?”
宗津元斜過臉打量他,隨即邁步上前,甩出削筆刀,直朝他腦門捅過去……
圍觀李達沒忍住,大叫了一聲:“臥槽!”
于小輝完全嚇傻了,呆在原地不動。
削筆刀穿過于小輝的耳側(cè),插住他后面墻上的一只壁虎身上。
宗津元似笑非笑,將那只壁虎取下拋到于小輝手里:“下次用這個!
“啊……”于小輝慘叫著將壁虎甩掉,飛快躲到陳正身邊,“他、他有病吧!”
陳正小聲安撫,臉色也很不好看。
盧明亮早已縮進了被窩,只旁觀著不出聲。
氣氛古怪起來。
宗津元脫下手套,毫不在意地回頭看向師幼青。
青年長睫微垂,卻始終沒看他,目光一直在是三個npc臉上游移。
宗津元正不滿,忽然,另一道視線狹裹著殺意投注到他身上。
“媽的……”他沉了臉,用力往梯子上一蹬,回了上鋪。
室內(nèi)陷入長久的沉寂,沒一會兒,所有人都上床睡覺。
師幼青躺在被窩里想事情。
外面夜風呼呼地吹個不停。
隨著白天的降溫,夜里變得更冷,師幼青本身就沒什么火氣,被子里的雙腳冰冰涼涼。
這時,有人下床。
他全程想著兇手的事,人影靠近時,不免心下一驚,待那人俯身將個整個熱水袋塞到腳板下,師幼青這才憑借熟悉感察覺是誰。
“薄槐……”
“嗯!
“你哪來的熱水袋?”
“熄燈前跟人借的!睂Ψ铰曇魤旱煤艿,將他被子掖好,微光的月光下,瘦弱單薄的青年被裹得嚴嚴實實,只剩一雙亮亮的眼睛,會說話似地瞧著他。
薄槐心里一動,莫名間有了股沖動——咬他一口。
師幼青轉(zhuǎn)著眼珠看他,腳底被暖得熱乎乎的,他并不知道短短幾秒的時間,對方心里起了一股怎樣的駭浪,又怎樣把那駭浪壓制回去。咕噥著說:“也不燙,剛好。”
薄槐凝視著他,沉默。
師幼青看他一直不走,心里正疑惑,隨即,被窩里伸進來一只大手,摸了摸他腳。
他頓時瑟縮了下。
黑暗里的人影一僵,又接著摸了下被子里的溫度,確定不冷了,凍不到師幼青了,重新整好被子離開,回了自己床上。
一夜無事。
……
翌日,起床鈴驟然響起。
床上的學生們與被窩做了會兒斗爭,不情不愿地紛紛起來。
師幼青不用跑操,洗漱完后只站在操場邊,遠遠看著流動的隊伍。
人群里,葉敬臉色很不好,眼下一片青黑,應該是一夜沒怎么睡。
跑操結(jié)束,學生們回教室早讀。葉敬左右張望著,看到師幼青便直奔著他跑過來,二話不說將兜里那張大頭貼塞給他:“昨天有人跟蹤我,那個人走前掉下來的……”
葉敬還要再說,胡磊嘿嘿笑著湊過來:“你們說什么呢?”
“他問我早上吃什么?”師幼青說著,拍拍緊張不已的葉敬,“到了食堂再說吧!
對方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先一步走了。
早讀期間,消失了一整夜的任益回來了,他昨晚沒去宿管那里寫檢討,外出的行為被發(fā)現(xiàn),宿管自然通知了班主任,此時正站在教室外的走道接受訓話,沒多久,又被叫去了辦公室。
胡磊小聲說:“他慘了,肯定會通知家長的……”
前面的一個同學卻說:“他平時都寄住親戚家,爸媽在外地做生意,根本不可能為他這事兒回來,到最后估計也就是罰罰站寫檢討……問題不大。”
胡磊一愣:“怪不得膽子這么大……”
師幼青問他:“你們不是一個宿舍的嗎?他沒跟你們說過家里的事?”
胡磊搖頭:“我和他關(guān)系一般,也不愛問人家家里的事兒!
師幼青哦了聲。
任益看上去和盧明亮關(guān)系不錯,畢竟還能約著一起外出上網(wǎng),而胡磊和盧明亮有矛盾,與同宿舍的任益關(guān)系一般是合理的。
早讀結(jié)束,這次除了要和npc一起吃飯的張永波,其余玩家都不約而同去了天臺。
葉敬似乎憋壞了,一到地方就說個不停:
“昨晚我看見鬼了!”
“不,這是白世界,不可能是鬼!但是真的很像!”他手忙腳亂地比劃著,“沒有頭!真的沒有頭!就站在四樓水池的地方!”
“當時還要朝我走過來,我想起幼青哥的話,就裝作看到宿管了大喊一聲才把他嚇跑……”
師幼青看他都要語無倫次了,打斷他道:“那個‘鬼’穿的什么衣服?”
“校服!”
眾人眉頭一蹙。
全校學生都穿校服。
“有沒有什么特征?”
“我不知道……當時光線太暗了,我只能看到是個穿著校服的無頭人……離得也不近,當時嚇得根本不敢細看……對了,我跑操完不是給你你一張大頭貼嗎?那就是我回去找紙團后在水池的地方撿到的!”
“去淋浴間前,廁所和水池我都檢查過,那大頭貼比紙團顯眼多了,根本不可能錯過,絕對是那個無頭人不小心掉下來的!”葉敬激動得臉都紅了。
“大頭貼?”李達驚道,“快拿來看看!
師幼青拿出那張盧明亮的大頭貼。
李達一看就傻了眼:“臥槽,怎么是他?”
對面的封彬看了眼卻道:“未必就是盧明亮,我們宿舍好幾個npc都有盧明亮的大頭照,還混和著別的同學照片貼在相冊里。”
張宇立馬附和:“我初中那會兒,拍的大頭貼都是在班里給同學分的!”
李達不服氣:“你們是沒看到盧明亮拍了多少!要按照所有擁有盧明亮大頭照的npc都有嫌疑來看,不就又回到原點了?有嫌疑的不就那三個宿舍的學生?”
師幼青臉上情緒不多,他沒在大頭貼這件事上多聊,往遠處的宿舍樓看一眼,扭頭問葉敬:“把你遇到無頭人前后的所有事情,都事無巨細說出來!
十分鐘后。
葉敬口干舌燥地閉上嘴巴。
天臺安靜起來。
宗津元始終在天臺邊緣坐著,在聽到葉敬說自己如何脫險那里,不由自主地斜過視線望著師幼青。
師幼青察覺他的目光,但對此漠不關(guān)心,只想著葉敬那些話,腦子里多了些脈絡(luò)來,說:“已經(jīng)可以排除宿管,他昨晚全程在廊道哼歌,沒離開過,至于那幾個被叫下去的npc,還有外出的任益,全都有可能!
薄槐:“分開問話。”
封彬點頭:“單獨離開的人就是兇手,任益那邊,只要問下和他一塊出去的高一生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