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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恐怖靈異 > 浮世珍饈館 > 浮世珍饈館 第26節(jié)
  小方桌上擺著一盤榆錢窩窩,洗干凈的圓片榆錢拌了鹽、油和面,一個個撮捏成圓頂小攏包的樣子。

  蒸熟后葉片還殘留著青色,圈圈圓圓的貼裹在小攏包上,給這極質(zhì)樸踏實的窩窩添了幾分清秀。

  小廚房的大窗子里,還瞧得見方稷玄在灶前忙活,聞著味應(yīng)該是在做佐榆錢窩窩的雞蛋醬。

  釋月拿起一株折下的榆錢串兒,發(fā)覺葉片濕濕的,該是方稷玄洗過了,就一邊生嚼著,一邊等醬來。

  明明來了栓春臺,住在這鬧市街巷,為何覺得這日子叫方稷玄拾掇起來,還是如在鴨子河濼的小山村里一樣慢慢悠悠的呢?

  第29章 一碗羊雜碎

  ◎這稱呼簡直如一個巴掌扇在婦人臉上,釋月就聽‘咔啦’一聲,羊雜碎澆了滿地,碗也給砸掉了。◎

  百年前還是漢人一統(tǒng)天下時, 大元朝國都名為春臺,栓春臺相當(dāng)于陪都的存在,只是后來王朝覆滅, 漢人一退再退, 栓春臺原本近腹地, 后來近邊關(guān),直到這幾場戰(zhàn)下來, 才算稍稍把栓春臺往國境內(nèi)收了收。

  除了春日風(fēng)沙天多之外, 栓春臺這地界還不錯, 四季分明,冬無嚴(yán)寒,夏無酷暑, 能種好些瓜果不說, 花也是養(yǎng)得比別處紅艷。

  南德同北江這幾場戰(zhàn)打得不虧, 只是銀鱗甲的將領(lǐng)沒有乘勝追擊, 而是留下了輪防的兵馬,讓副將帶上精銳去東泰國境畔巡視, 原來是怕做了被黃雀捉的螳螂。

  主帥李越倒是在此地鎮(zhèn)守, 不日連妻女都入城了, 只聽說兒子還留在都城。

  四騎的車架是從都城一路來的,為了彰顯皇恩浩蕩, 還有專門賞賜隊伍,跟隨過來的下人走了半炷香才從這條街上走出去。

  若不是栓春臺的道路從前也是依著皇城規(guī)制所修建, 只怕還容不下。

  釋月在門口看了老半天, 方稷玄拎著榆錢串子在她眼前甩了甩, 她才回神接過來。

  “就這點榆錢了!狈金⑿溃骸坝惺裁春每吹。”他只看出‘忌憚’兩個字。

  栓春臺街面上多了好些來討生活的外鄉(xiāng)人, 有些是如老丈一般是附近小村落里的, 還有些是從北江棄掉的城池里逃過來的漢人,更別提聞風(fēng)而動,嗅著錢味就過來的行商貨郎,一時間連租子都漲了許多。

  方稷玄是連著這鋪子的地契房契一并買下了,蛐蛐兒的酒鋪則是祖產(chǎn),外頭漲得再厲害也管不著。

  只有蓉娘凄苦些,好不容易修成人形了,膽小不敢作惡,兢兢業(yè)業(yè)賣羊頭賺租子。

  “瞧瞧,你還埋怨我緊趕慢趕呢,這要是再晚來幾天,租子要貴上三四成還不止!睆埾镞叴曛ㄉ,抿著小酒,很是得意地說。

  灶畔的婦人沒有說話,把新烙的餅子鏟起來,又瞅了眼鍋里的白粥,把餅子給張巷邊端過去,小心翼翼地道:“我煮了些粥給孩子吃,她發(fā)著燒,吃不下餅子!

  張巷邊點點頭,又一拽婦人的袖子,道:“過會子,讓老大給我買碗羊雜碎去,吃了酒再吃上一碗羊雜碎,舒坦得沒邊了!

  “我去買吧。初來乍到孩子也不識路。”婦人說。

  “從邊上那胡同鉆過去,往西邊一折就是了,”張巷邊有些不耐煩,道:“女娃一個,白養(yǎng)都嫌費糧食,誰拐她去?”

  婦人捏了捏衣擺,又道:“那買幾個銅子的羊雜碎?”

  張巷邊從腰頭里取出四個子來,道:“有辣子叫她多舀些!

  婦人應(yīng)了,端著粥碗往孩兒房中去,新賃下的院兒不大,但獨門獨戶的很清凈。

  一共就三間房,兩間堆貨,張巷邊的兩個奴仆跟貨睡在一塊。

  另一間房大些歸他們住,屏風(fēng)一拉,拼了兩塊板子充做床,叫兩個孩子睡。

  不過小女兒發(fā)了燒,婦人把她抱到床上,好叫她睡得穩(wěn)妥些。

  “你張叔叫你替他買碗羊雜碎!眿D人摸了摸伏在床旁護著妹妹的大女兒,見女兒眼神迷蒙,婦人又說:“那你來喂妹妹,娘去買!

  見女兒點頭,婦人就搬了個凳子,將粥碗擺上去,“吹一吹,碰碰嘴,不燙了再給妹妹吃!

  “娘,我知道的!迸⒛眠^枕頭墊在妹妹后頭,先給妹妹換了塊涼帕子,輕輕地沿著粥面勾了一勺,喂給妹妹吃。

  婦人放了心,捏著幾個銅子往外走。

  她也是跟著張巷邊才有機會來栓春臺,過去二十來年的日子,就是從這個小村子到那個小村子,從來也沒機會去過州府,莫說孩子了,便是她走在這樣熱鬧的街市上,心里也覺惴惴。

  張巷邊原本是想住在貨棧那邊的,可又覺得貨棧那邊龍蛇混雜,怕帶著女人小孩不得安生,就在這花市邊上賃了院子,這花市的鋪面大多是祖產(chǎn),栓春臺本地人,踏實不生事,也不怕事。

  這要不是祖產(chǎn),光是這半條街賣文玩字畫,半條街賣花鳥魚蟲,早兩年不太平的時候能當(dāng)飯吃?誰熬得過?光叫那份租子就得耗死了。

  住到花市這邊圖個安穩(wěn),但張巷邊與人談買賣就得繞一繞,費點功夫,他翻來覆去總掛在嘴上,以彰顯自己待她們的好。

  人無完人,張巷邊不算頂好,也不算歹人。

  “呦,姐姐,您這是要吃點什么呀?”

  蓉娘瞧見這婦人在門邊站許久了,奈何這個時辰買賣正旺盛,人進人出的,她也沒空招待,好不容易瞅見個空子,問了一句。

  “四個子的羊雜碎。”

  婦人瞧見蓉娘忙得額角滲汗,面頰紅粉,風(fēng)流之態(tài)滿溢,不禁有些自慚形愧。

  “你這,是給家里男人帶回去吃的吧?可帶碗來了?”

  店里好些男人,瞧這婦人就是個老實的,怎么會往里擠。

  婦人張了張口,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那,那我回去拿!

  “罷了罷了,家住哪?”

  “花市邊上。”

  “行吧,你先從我這端了碗,吃完涮好了給我拿回來。”

  婦人連忙道謝,幸好頭回出來碰上的是蓉娘,見她這樣好說話,婦人心里也踏實了些,有興致轉(zhuǎn)臉看了看對面的小酒館,又瞧瞧邊上賣油旋的小館子。

  油旋和羊湯其實再搭配不過了,每日總有大半的油旋是喝羊湯的客人買去的。

  “素油旋再來六個誒!比啬锾匠錾碜咏械溃骸懊χ,送一送!

  不一會兒,油旋店里就出來人了,婦人正要伸手去端羊雜碎,就見個纖巧輕靈的姑娘掂著一個盛著油旋的小笸籮走了出來。

  兩人一對上眼,釋月微微一挑眉,有些訝異地道:“喬嬸子?”

  這稱呼簡直如一個巴掌扇在婦人臉上,釋月就聽‘咔啦’一聲,羊雜碎澆了滿地,碗也給砸掉了。

  喬嬸子轉(zhuǎn)身就跑,蓉娘雖說是拿了四個子,可折了一個碗啊,跳著腳喊她,她都不回頭,往弄堂里一鉆,人影都不見一個。

  “不是,這誰啊!鬧得什么事兒!”蓉娘拿過釋月手里的油旋,也顧不得一個碗,得先招呼客人去。

  等這一陣忙過去,蓉娘扭扭噠噠的走過來問起喬嬸子。

  釋月也不明白喬嬸子作甚那么大反應(yīng),就提了提從前與她在鴨子河濼做鄰居的事。

  “你說她男人死了?”蓉娘沒骨頭似得倚在桌上,伸手想去摸桌上那一碟菱形嵌核桃的小糕點。

  手還沒摸到,就覺后脖頸戳著一根銀針。

  “小氣,我,我不吃了還不行嗎?!別叫人瞧見!”見銀針收回去了,蓉娘垮了個臉,道:“真想瞧瞧你本體什么樣,我要成天像你這么吃,該跑不動了!

  “其實本體同你有些像,不過比你好看太多了!贬屧鹿室饽槠鹨粔K酥皮刷蜜夾果干核桃碎的點心,一口吃了。

  蓉娘知道釋月的厲害,又同個小孩一樣,喜好難測,不敢過分挑釁了,只道:“方公子也太能,這點心瞧著焦黃油亮就是好吃,可我也沒見過吶!

  “胡人點心!贬屧抡f著又吃一塊。

  她平日里也不這么摳搜,約莫是這吃食實在好吃又不怎么好做,蓉娘只能沾光聞聞那股焦甜焦甜的乳香,她忙又說起喬嬸子的事,分散一下注意力,“可那婦人剛說是替家里男子買羊雜碎回去!

  “噢,那就是改嫁了唄!贬屧孪胫y怪從鴨子河濼出來了。

  “傷心地,不想待著也正常!比啬锟戳酸屧乱谎,道:“喬是她男人的姓吧?你叫她喬嬸子,難怪她那么大的反應(yīng),約莫也覺得沒守住貞潔,沒臉了!

  釋月詫異地看向蓉娘,“你居然還說貞潔這玩意!

  “啊呸!我是說她,人跟妖精怎么一樣?”蓉娘揚起一雙妖妖調(diào)調(diào)的眼,又瞧著釋月吃得一鼓一鼓的腮幫子,便挨得近了,沖著她耳朵吐氣,又聲色酥軟地道:“咱們可是會頂頂會享,哎呦!”

  蓉娘正發(fā).浪呢,就覺后脖領(lǐng)子一緊,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方稷玄提溜起來,扔出了外頭。

  蛐蛐兒正抹桌子呢,看見這一幕頓時大笑起來。

  “你做什么把蓉娘扔出去?”釋月不解地仰臉瞧方稷玄,嘴角邊挨他指腹蹭了一下,抹掉一點酥皮碎。

  “你瞧不出這狐妖在撩撥你嗎?”方稷玄實在也有些摸不透釋月的脾性,說上一句不順耳的就要揍他,可那狐貍舌頭都快舔上耳朵了,她倒不動彈了!

  “她修的是合歡術(shù),男身女體隨意采補,總是這個樣!贬屧虏灰詾橐,對于方稷玄的舉措還有些困惑,“初來的時候,她不是還撩撥你嗎?你還給人家嚇出原型了!

  嬌美娘驚呼一聲,在一串黃撲撲的屁里變成一只肥呼呼的厚毛狐貍,還癱在地上裝死,方稷玄一拂袖扇掉臭氣,簡直無語得不行。

  礙于李越剛叫人修了栓春臺的戶籍,蓉娘也借了個早死姑娘的殼子被寫上了,貿(mào)貿(mào)然烤了這野狐貍,到時候惹人來查,反而啰嗦!

  蓉娘怕釋月、方稷玄,可不怕蛐蛐兒,瞧著夜市快散了,街面上行人也稀,突然就朝她走去。

  蛐蛐兒抹完桌子正在掃地,忽然見蓉娘大步?jīng)_了過來,步子沒有平日的妖媚,反而大步流星有些瀟灑,正莫名著,就見她已經(jīng)逼到了自己眼前,手腕被她一捏,痛得蛐蛐兒眼淚都出來了。

  “小東西,別真以為我有這么好脾氣,真把我惹惱了,都不夠我一口吞的!”她的聲音也不似平日里掐得軟騷,而是有些發(fā)啞。

  蛐蛐兒緊張得都沒進氣了,攥著掃把閉著眼,好半晌沒聽見聲了才敢睜開眼,就瞧見那緋紅的衣袖在門邊一晃,兩塊門板子哐哐就給砸上了。

  ‘腦殼有毛病,陰一陣陽一陣!力氣怎么那么大!’

  她小聲嘀咕著收回視線,只好又?jǐn)Q了帕子給秦三擦臉,“爹,爹,醒醒,上門板了!

  喊了幾聲,打攪了秦三醉夢中的奢靡淫樂,他一個翻身,倒是準(zhǔn)確的一巴掌揮在蛐蛐兒臉上。

  蛐蛐兒天生骨架子單薄,被一巴掌揮到地上,滴滴鼻血落在磚地上,她用掌心去擦,血在臟兮兮的磚地上糊開,看不出來了。

  她用袖子擦擦臉上的血,抱著門板自己去上了。

  一樣大的門面,酒館門板細(xì)窄,共有八副,不似羊湯和油旋鋪子那樣是兩副大板子。

  這也好,搬上搬下是累一些,但蛐蛐兒能搬得動,等最后一副門板卡上的時候,屋里暗了許多。

  酒鋪后頭沒帶院子,只繞了一條小渠,月光隔著渠,沒照進屋里來,柜臺上油燈光芒如豆,在秦三粗重如畜的呼嚕聲中閃閃爍爍的。

  “哼!彬序袃涸诤诎抵卸檀俣婀值匦α艘宦,“爹,不用你,我也行!

  第30章 烙菜饃

  ◎焦黃薄韌的面皮夾著菜餡,干干爽爽的一股糧食菜香,熱烘烘的,也足夠好◎

  四個子的羊雜碎喂了街這事, 喬金粟不知道。

  她只瞧見張巷邊怒沖沖地進屋來要洗腳,見喬金粟、喬銀豆占了他的床,又是一通罵。

  喬金粟一句話也不說, 任由他罵, 只有院里拴吊著的黑豹狂吠了幾聲, 她娘趕緊著把喬銀豆抱到屏風(fēng)后頭去,喬金粟藏在門邊, 沖黑豹比了個‘噓’的動作。

  當(dāng)初離家時, 張巷邊就不想帶上黑豹, 路上也好幾次想吃了它打牙祭的,她娘說黑豹聰明,能看家護院, 這才保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