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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恐怖靈異 > 浮世珍饈館 > 浮世珍饈館 第16節(jié)
  山路在月的照耀下平安無虞,喜溫站在穴屋前的高地上瞧見小館子里冒出了光,知道釋月和方稷玄已經(jīng)到家中,就回到自己家中,用存著的清水擦洗了一下,摟著還沾著雨朵氣味的一件舊袍子睡下。

  喜溫呢喃著說了今日發(fā)生的事,像雨朵還活著時的姐妹夜話。

  說著說著,喜溫睡著了,在她的夢里,雨朵還是會輕輕的抱住她,揉揉她的腦袋,會傾聽會回應(yīng),她的懷抱很溫暖,就是真實的。

  夢里的場景會變,有時在帶風的野麥田笑鬧,有時在月下山澗的水潭里沐浴,現(xiàn)在秋天到了,喜溫又同雨朵一起拿著長桿去打松子。

  只不過,雖然雨朵每一次都是笑著的,但喜溫就是覺得她很痛苦,也很悲傷。

  今夜夢中的雨朵沒有說話,只是遠遠的站在樹下看著喜溫,喜溫跑過去,卻只抱住一個消散的幻影,她猛地驚醒過來,被這個噩夢弄得郁悶又難過。

  秋夜里要留火種了,嚼吃了幾個山榛子,喝了一碗用火星子煨爛的肉粥,喜溫推開門,在清晨的陽光里瞇起眼。

  從穴屋頂上垂下來的藤條花蔓已經(jīng)有些干癟皺縮,不過沒關(guān)系,它們到了春天又會活過來,喜溫從來都沒管過。

  她懷里揣著昨日刨來的野參,往那穆雀的帳子走去。

  那穆雀有一個大家族,那穆卓已經(jīng)成了家,帳子就在幾丈開外,中間一處空地,容婦人們做些雜事。

  喜溫過去的時候她們正在釀馬奶酒,這酒是用黃米和馬奶攪在一塊發(fā)酵,但發(fā)酵完之后,并不直接喝,就像方稷玄做糧食酒那樣,還得萃一道,貪圖更烈的酒勁。

  煮酒的大鍋里擱了一只樺皮桶,馬奶酒正沸,十分甘甜綿柔的香氣自由自在的在這山林草場里蕩漾著,喜溫都忍不住多嗅聞兩口。

  酒氣蒸騰上升,觸到頂上懸在冷水盆又迅速的冷凝起來,滴進桶里,桶邊鑿了小孔,插了草管,一直有酒水流出。

  那穆卓就站在那接酒,還在啃咬一只狍子腿,他生得和那穆雀很像,只是面上斜拉了一道疤,抬眼望著喜溫的時候,真有種被狼盯上的感覺。

  不過喜溫連方稷玄都適應(yīng)得了,也不怵他,走過去把野參遞給他。

  那穆卓一見用青苔皮包著,就知道是什么東西了,他緊緊皺著眉,抬起狹長的眼盯著喜溫。

  “野參?”

  “明知故問。”

  “哪來的?”

  喜溫揚了揚下巴,大概指了下方向,道:“是我爹跟我說的一個地方。”

  那穆卓正要說什么,邊上的帳子里有些響動,喜溫望過去,就見是那穆雀走了出來,他傷愈后的腿還有些跛,不能快跑,但不礙著他騎馬。

  見那穆雀有些局促期待地望了過來。喜溫詫異不解的歪了歪腦袋,暗道,‘他在盼著什么?’

  她隨即移開目光,看向那穆卓,要跟他說人參的事。

  那穆卓也聽見那穆雀出來的動靜了,他盯著喜溫看了一會,不知是想從她臉上看到什么,愧疚?愛意?憐惜?同情?

  喜溫不知道,也壓根懶得揣度男人的心思,坦然的站定由他打量。

  “你沒有女人的心!蹦悄伦康贸鲆粋結(jié)論。

  喜溫摸摸自己的胸口,心臟勃發(fā)躍動,有力極了。

  她困惑地看著那穆卓,說:“我是女人,我的心當然是女人的心。”

  “女人的心是柔軟的,善良的,寬容的!”那穆卓激動地說,“你哪里是?”

  喜溫掏出茅娘送她的帕子,擦了擦那穆卓噴濺出的唾沫,頗無奈。

  “女人該是什么樣子要你個男人說了算?要這樣的話,我還能說你磨磨唧唧不像男人呢!

  那穆卓此番圍獵收獲頗豐,任誰都夸他是部落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獵手,居然被喜溫如此看低。

  他心里很瞧不上這個不把父輩約定當回事的女人,但她偏偏又自得其樂,一個人活得挺好,還努力兌現(xiàn)了承諾。

  “行了,滾吧!蹦悄伦亢堑。

  喜溫扭頭就走,又聽他沒好聲氣的說:“回去拿個水囊來接酒!

  見喜溫詫異,那穆卓又攤開青苔包瞧了眼,道:“品相不錯,今年缺野參,酒算補給你的!

  喜溫趕緊回家拿水囊接了滿滿一袋酒,瞧著她歡歡喜喜的樣子,那穆卓倒有些想笑,只是看她抱著酒往山下跑去,十之八九是要去同漢人一道喝酒的,那穆卓就直搖頭。

  收拾行裝要去圍場了,那穆卓見那穆雀悶悶不樂,就給了他一腳,背上弓,跨上馬,見已經(jīng)縮成一個小小黑點的喜溫跑進了小館子里,腦子里忽然有一件不知為何被遺忘的事情忽然躍了出來。

  那穆卓一拍腦門,費解地自語了一句,“怎么把這事給忘了。俊

  第19章 野核桃和獨狗

  ◎“沒有這樣白搶人家的道理!”◎

  小館子門前正忙,昨夜帶回來的核桃已經(jīng)砍掉了青皮,一大盆一大盆的浸在水里淘洗,釋月玩得挺好,左邊拂過來,右邊推過去,硬殼碰撞在一塊,發(fā)出鈍鈍的空心脆響。

  茅娘拖著一只筐子,正撿那一堆堆的核桃青皮呢。

  “核桃的青皮能染色,我阿爹阿兄的衣裳沾了泥臟,咬牙也洗不干凈,染一染,看起來也像新衣裳。”

  “那染出來也是黑色的嗎?”釋月瞧著茅娘指尖沾燃到的墨色汁液,好奇地問。

  “不是,是老樹皮的顏色。”茅娘笑道。

  洗好的核桃就用大笊籬撈起來,瀝一瀝水,平鋪在院里的油布上晾曬就成了。

  喜溫來的時候,釋月正吃生核桃呢,一碗滿當當白嫩嫩的,剝得真好,完整一粒腦仁般的。

  熟核桃的苦衣難去,同榛子比起來,那是榛子的香氣更勝。但核桃生食清脆爽口,甘甜奶嫩,同生榛子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喜溫把馬奶酒倒出來,還沒喝一口,就聽釋月道:“黑豹生了,只有一只!

  “那,那粟粟是不是要自己留著呀?”喜溫先是一喜,隨即有些失落地問。

  “獨狗不吉利,他們忌諱這個,昨夜里就扔出來了!贬屧戮尤贿勾起了嘴角,拿起桌上的幾個松塔閑閑把玩著。

  “扔哪了?!”喜溫著急地問。

  釋月指了指灶臺,喜溫瞪著那灶洞里的紅星炭火,覺得胸口一陣難受。

  方稷玄正在炒榛子,先前已經(jīng)干炒了一鍋,現(xiàn)再用粗鹽炒一鍋,別看這些干果一笸籮一笸籮的不少,一想到得吃一個冬日,又覺得不怎么多。

  這屋里濃香陣陣,光叫人聞著都是一種享受,可方稷玄一回頭,卻見喜溫紅著眼直勾勾的望著自己這邊。

  “她中邪了?”方稷玄把榛子放到長桌上晾涼,不解地問釋月。

  釋月伸手往他袖洞里掏,掏啊掏,掏出一只正熟睡的灰黑毛乎小崽來。

  喜溫一見就笑起來,捧過來窩在胸前仔細看,看著看著,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她又詫異地看向釋月。

  釋月用指頭摸了摸這毛乎乎的小腦殼,說:“是狼種,等大些了,若不能將別的狗打服了,身上味不一樣,只有獨活的命!

  “沒關(guān)系,反正我也是獨活的命!边@話心酸,可喜溫還微微笑著,在狼狗腦殼上親了一親,又有些憂慮的問:“可,才這么點就離了娘,我,我怕……

  “早上粟粟來了一趟,把小狗塞黑豹懷里吃過一頓了!贬屧碌难劬ξ⑽澠饋,“因為不許她爹扔狗,昨個夜里她是跟狗一塊被提出來的,后來把狗留這了,又被她娘叫回去了!

  剛說完呢,門外又冒出兩個鬼鬼祟祟的小腦殼,喬家的田離得近,喬金粟很擔心爹娘隨時會回來,明明都這么小一個人了,還要彎著腰偷摸著來,喬銀豆也學她,貓著腰小跑過來。

  釋月終于是笑出了聲,眼睛和唇一起彎起來,模樣動人。

  喜溫先摟著小狗陪粟豆回去偷奶喝,然后急急忙忙回坡上取弓箭,要獵兩只雞回來給黑豹補身子。

  她歡快地跑起來,兩條辮子飛跳著,釋月一邊吃核桃仁,一邊瞧著她往山上去,同時,山下也下來一撥人。

  耳邊輕輕一聲‘嗒’,陶碟碰木桌。

  方稷玄放下一碟焯過水的核桃,等剝了核桃衣,拌上薄鹽紅油,就是頂頂適口的一道涼菜。

  他讓釋月剝,她又要偷懶,一勾手指,桌上原本歇著的兩根細釬子豎了起來,又要似昨夜那般做苦工剝核桃衣。

  ‘昨晚上是被喬金粟和狗崽打岔了沒剝幾個,今兒剝上一夜……

  念頭還沒想完,釋月感覺到了什么,一轉(zhuǎn)臉瞧著不遠處被人推搡開去的喜溫,目光驟然冷淡了下來。

  喜溫應(yīng)該是知道這群人的來意,所以又從地上爬起來,快跑幾步跟上,那穆卓手慢半拍沒抓住她,見她張臂擋在籬笆墻前,大聲道:“沒有這樣白搶人家的道理!”

  她方才被一個漢人侍從重重推開,跌在地上,所以半邊身子上都是泥巴和碾爛的草葉。

  “天下萬物都是吾皇所有,天下萬民都是吾皇的奴仆,這一個小破館子,哪來這神物一般的鹿角,定是他們從林中竊來的,安生交了也就罷了,再敢啰啰嗦嗦的,那就當胸一刀,挑了心肝出來烤著吃!”

  這漢人侍從小小一個,面白須疏,倒是毒辣得很,他故意聲高,就是要屋里人有分寸些!

  喜溫哪里擋得住這一群人,見那穆卓要抓她,只能出手與他打了幾個來回。

  她力氣自然比不過那穆卓,勝在靈巧善變,那穆卓想教訓她,但要制住喜溫也不是什么容易事兒。

  釋月托腮瞧著喜溫同那穆卓纏斗,倒也不見她落下風。

  等到那伙人都走進屋里來了,釋月還是這樣一副漫不經(jīng)心看好戲的神色。

  漢人侍從瞧見這山野小館里居然有個這么靈氣剔透的美人,本是一愣,又想起自己的差事,見美人神色淡淡,隱含譏誚,連個斜眼都沒有,更是比他的主子還要怒,暗道,‘什么不識好歹的東西,等下叫你求爺爺叫奶奶的哭軟了!’

  他剛要張口斥罵,方稷玄走了過來,他和墻上的那副鹿角一樣,有震懾人心的效果。

  館子里瞬間一靜,只聽方稷玄冷聲問:“什么事?”

  沒頭沒尾沒稱謂,那個管貢鮮的副都統(tǒng)卻不知為何,趕忙用莫名謙卑的口吻問了句,“您這大鹿角哪來的?”

  方稷玄看向釋月,釋月正喝喜溫送來的馬奶酒,奶香薄醉,屬另一種滋味。

  她懶洋洋的坐著,好笑地看著這些人,道:“林子里撿的!币膊皇羌僭挕

  “你既也認了是林子里撿的,那還有什么話說。如此祥瑞本應(yīng)上交朝廷才是,是個彰顯你們漢民之德的好機會!

  當官的就是當官的,說起話來一套一套,釋月深表贊同地點點頭,只是那神色,總覺得有種做戲般的諷刺。

  “祥瑞?”她輕輕地笑了起來,看來這北江皇族是住宮宇住久了,弓馬之術(shù)沒撿起來,吃的敗仗比勝戰(zhàn)多,得靠祥瑞之說穩(wěn)固朝野了,“那你們就拿去吧!

  釋月說著又望向那只碩大的鹿角,忽然一揮手中的酒盞。

  “誒!你!”那些人唯恐酒水玷污,紛紛驚呼出聲,但點點酒水灑落,沒有濺到鹿角上,只是洇濕了地面。

  如祭奠般的舉止。

  常人應(yīng)是看不見,但方稷玄分明見到鹿角上有血色的靈力波動,并非是釋月賦予的,而是因為她撤掉了禁制而浮現(xiàn)的。

  “那你們,就把這‘祥瑞’拿去吧。”釋月十分大度,方稷玄卻伸手攔住要上前取鹿角的侍從,不甚贊同地看向她。

  “方稷玄,是他們執(zhí)意要這鹿角,我未曾干涉,對不對?”釋月笑著說。

  “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睗h人侍從更是尖聲呵道。

  方稷玄頭都未回,一掌拍在那人面門,直接將他擊飛出去,跌在院里,倒是未死。

  鼻骨斷裂血如柱,唇碎舌破滿豁牙,掉落的牙齒和血嗆在喉嚨里,讓這人發(fā)出劇烈的干嘔咳嗽聲,扭曲得都不似人聲了,聽著仿佛要咳出肺腑,嘔出五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