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黎北箏垂下視線,“南哥是我的戀人,半年前他暫時離開了。”
他在「暫時」這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祁究清楚對方戀人半年前因為副本崩塌被困的事,他低聲道:“我很遺憾!
黎北箏沉默半晌,搖了搖頭:“在「規(guī)則圖鑒」生存的人其實很清楚,意外和明天不一定誰先到來,我接受所有意外,我也接受沒辦法預料的bug,但接受不代表我不會做出行動!
黎北箏眼底的情緒被斂得干干凈凈,他收拾散亂的目光,重新篤定地看向祁究:“祁先生,我想和你合作。”
祁究抿了抿唇,不動聲色道:“在談合作之前,我要弄清楚你為什么在意我的年齡,因為年齡這種東西在規(guī)則圖鑒里并不重要,這里的時間是靜止的!
黎北箏:“因為這和我的合作理由有關(guān)!
“有一位預言者告訴過我:當不可能出現(xiàn)的危險人物出現(xiàn)時,循環(huán)即將開始,奇跡也會隨之降臨,而這位不可能出現(xiàn)的危險人物…即將誕生。”
黎北箏似乎陷入遙遠的回憶中,他的目光移向被祁究拿在手里的雞尾酒杯,玻璃杯壁已經(jīng)蒙了層薄薄的水霧。
這段模棱兩可的話讓祁究的心微微一沉。
“預言者?”祁究皺眉反問道,突然有種無法名狀的預感。
黎北箏點頭:“這大概是十九年前的事!
十九年前,這個數(shù)字剛好與079數(shù)據(jù)被盜的年份相吻合。
巧合嗎?祁究從不相信巧合。
祁究心臟兀自在腔子里跳動,他小心翼翼開口問道:“您是在哪里遇到那位預言者的,還記得嗎?”
第180章 真相
黎北箏點頭:“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十九年,但關(guān)于那天的事情我印象非常深刻,因為那是我進入到「規(guī)則圖鑒」的第一個正式副本!
“但你也清楚,受規(guī)則限制我不能把副本的具體內(nèi)容告訴你,這對我而言風險太大了,但是副本的具體坐標…現(xiàn)在的我可以分析出來并鎖定!
黎北箏抬起眼皮,別有深意地看了祁究一眼。
祁究會意,迎向?qū)Ψ降囊暰:“但前提是我答應(yīng)您的合作,對嗎?”
黎北箏笑:“祁先生一定會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祁究不動聲色:“您這邊有什么具體的合作計劃或內(nèi)容嗎?”
黎北箏收起笑,沉默著搖了搖頭:“我需要和你一起找到這個預言的真相,我知道,單憑我自己局限性太大了,根本沒辦法做到,我也預感,你會是打開這個預言謎團最重要的鑰匙,所以我可以給你提供我掌握的信息和資源,同樣的,我需要你這邊的信息和幫助,我們再一起根據(jù)破解的預言制定行動計劃!
祁究不語,他定定看向黎北箏略顯狂熱的神情,良久淡聲開口問道:“黎前輩,你怎么確信這個預言一定是真的?”
黎北箏神色微僵,臉上肌肉猛地顫動了一下,而后他快速搖頭,平靜的語氣里壓抑著某種情緒:“因為……這必須是真的,我知道它是真的!
他瞳孔微微渙散,有點茫然地看向窗外雨幕,浮動的水光很好隱藏了他眼神里的閃爍。
沒有理由,甚至拋棄了理智,只選擇相信直覺。
因為預言的真實性是他最后一根稻草,是黎北箏留在「規(guī)則圖鑒」最重要的理由。
祁究點點頭,不再質(zhì)疑什么:“我明白了!
“您認為預言里那位「不可能出現(xiàn)的危險人物」與我有關(guān)?”祁究試探問道。
“并非與你有關(guān)這么簡單,”黎北箏移回視線,重新看向他,“我認為預言里提到的那個人,就是你!
短暫的沉默在酒館內(nèi)蔓延。
黎北箏指節(jié)敲擊玻璃杯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祁先生,我猜你已經(jīng)知道了,你和那位「死神」擁有相同的臉,”黎北箏的聲音重新恢復平靜,“所以昨晚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才表現(xiàn)得這么失禮,我不敢相信「死神」這個已經(jīng)消失多年的危險存在會突然出現(xiàn)在彌留城里,還站在我的酒館門外。”
說著他無奈地揚了揚唇角,“你能想象當時我有多震驚嗎?簡直了!
祁究默認地笑了笑:“對于昨晚給您造成的誤會,我很抱歉!
他并不辯駁自己和那家伙同臉的事實,這毫無意義,對方顯然是見過079的資深玩家。
“我先前一直不明白預言里提到的「不可能出現(xiàn)的危險人物」指的是什么,直到昨晚看到了你,答案水落石出…”黎北箏的聲音微微發(fā)顫,他給對方分析的同時,也是在說服自己。
“對于玩家而言,「死神」是不可能出現(xiàn)在彌留城的危險人物,祂只存在于副本里,而你的出現(xiàn),代表了「死神」!
黎北箏微微一頓,“祁先生,盡管我暫時相信你是人類玩家,但你出現(xiàn)在這里,某種意義上打破了所謂‘不可能’的界限,也印證了預言的內(nèi)容,這絕對不是巧合,對嗎?”
祁究并沒有對此表態(tài),而是語氣冷靜地問道:“「循環(huán)即將開始」是什么意思?”
黎北箏搖頭:“對于這句話的理解我并不比你多,我當時甚至以為對方是在開玩笑,因為這些話無論放在什么情境下,都過于抽象了。”
祁究:“你還記得那個預言者是怎樣的人嗎?”
他推測,既然對方在十九年前已經(jīng)用預言的形式,暗示了自己的存在,而自己的存在和079密切相關(guān)…
那么,對方很可能是079數(shù)據(jù)被盜事件的知情人,甚至就是小偷本人。
畢竟除了npc和系統(tǒng)外,透露盜竊事件信息的只可能是小偷本人。
黎北箏微微擰眉陷入思考:“我看不到他的臉,當時他臉上佩戴著一副蒼白的鬼面,身材很高,比我高半個頭這樣,大概和你差不多一樣的高度…”
黎北箏比劃了一下,“然后穿著也很普通,身上是一套秋冬季節(jié)的長款黑色風衣,辨識度不大,鞋子記不住了,好像也是黑色的吧!
當聽到“黑色風衣”這四個字時,祁究瞬間愣住:“你確信沒記錯嗎?!”
他的語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著急,聲音甚至微微發(fā)顫。
黎北箏點頭,覺察到不對勁:“怎么了?”
祁究嘴唇抿成一條平直的線,他沉默下來,半晌才開口道:“我見過那位穿著黑色風衣的人,在現(xiàn)實世界里!
黎北箏眉頭皺得更緊了:“什么情況?”
他沒有質(zhì)問祁究如何確信他們描述的「黑風衣」是同一個人,雖然「黑風衣」本身是非常普遍的穿著方式,但同一種元素在事件多個關(guān)鍵時間點重復出現(xiàn),擁有敏銳過本直覺的老玩家很快就能發(fā)現(xiàn)蹊蹺——這個看似普通的元素,很可能就是通向真相的關(guān)鍵鑰匙。
祁究若有所思垂下眼皮,酒館的燈將他的倒影映在玻璃杯上,潮濕模糊。
他擦掉玻璃杯上的水汽,開口道:“把我送進來的人,同樣穿著黑色風衣!
祁究很快平復自己的情緒,他在腦內(nèi)快速將與「黑風衣」相關(guān)的線索捋了一遍。
迄今為止,「黑風衣」出現(xiàn)了五次——
第一次,是生日夜晚的十字路口中央,穿著黑色風衣的陌生人用槍抵著祁究的后背,在說完莫名其妙的話后,毫無征兆發(fā)射子彈穿透祁究的心臟,這是他進入「規(guī)則圖鑒」的因由;
第二次,「黑風衣」出現(xiàn)在祁小年的描述里,祁小年在看到祁究衣柜里的黑風衣時,問祁究現(xiàn)實里有沒有一件同樣的衣服,并告知祁究,在他模糊的印象里,祁究曾穿著這間黑風衣站在他的病床前,是個下雪的夜晚,空氣里有血的腥味;
第三次,同樣出現(xiàn)在祁小年的描述里,但那是更早之前,在祁究被領(lǐng)養(yǎng)前不久,一位穿著黑風衣的陌生叔叔曾登門拜訪,但祁小年并不確信自己的記憶是正確的;
第四次,這套被賦予了某種象征意味的「黑風衣」出現(xiàn)在彌留城定制服裝店的櫥窗里,它就好像為祁究量身定制的一樣,能完美符合祁究的身形比例;
穿上它,祁究有種直面殺死自己兇手的錯覺。
第五次,也就是現(xiàn)在,在黎北箏的描述里,當年遇見的預言者同樣穿著黑色風衣……
「黑風衣」出現(xiàn)在整件事所有關(guān)鍵的時間點。
一種奇妙的預感密不透風將祁究包圍其中,他一下子有點難以呼吸。
——似乎是這位神秘的「黑風衣」在操控一切。
但時間的順序被打亂,所有線索像玻璃碎片鋪展在眼前,祁究一下子沒辦法很好地將其捋清。
「黑風衣」是如何做到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以及最重要的……
「黑風衣」究竟是誰?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但祁究沒理由去相信。
這個“誰”,包括他“自己”。
黎北箏打斷了祁究的思考:“對于這個穿黑風衣的家伙,你有什么懷疑的對象嗎?”
祁究移開視線,點頭:“但不確定,我還需要進一步印證,以及…我很想知道‘對方’為什么這么做!
之后黎北箏又調(diào)了第二杯酒,把話說開后,黎北箏原本緊繃的狀態(tài)放松了不少,酒讓人話多,他開始和祁究聊起這十多年來的經(jīng)歷。
“那次預言后,其實我并沒有太放在心上,因為本身運氣比較好加上很適應(yīng)副本破解模式,剛開始幾年我過本非常順利,人在順利的時候很少‘迷信’的,”黎北箏晃了晃杯里的酒,苦笑道,“之后我認識了南哥,還有兩位一起過本的朋友!
“放現(xiàn)在來看,我們都是很資深的一批旅人了,據(jù)我所知同時期的人只有我還留在這里!
祁究:“你那兩位朋友都出去了嗎?”
黎北箏微微一愣,搖頭:“其中一位死在了副本里,其實他才是我們中最厲害的人,但他自愿承擔了一些本不該他承擔的后果…”
“還有另一位朋友,之后我們因為一些理念不同的原因,就沒繼續(xù)往來,他創(chuàng)下了據(jù)說是當時金額最高的生存幣獲取獎勵,可以說是一個非常耀眼的家伙,所以后來他將生存幣兌換成現(xiàn)實世界的生存時間,選擇離開「規(guī)則圖鑒」也無可厚非,只不過…”說著,黎北箏聳聳肩,他抿了口酒,“只不過有時候這種耀眼的家伙出現(xiàn),對周圍的人來說也并非好事!
祁究敏銳地覺察出了什么,但他尊重對方的意愿,沒多問,只坐在一旁安靜聆聽。
“人是會變的,”黎北箏自嘲地笑了笑,“也可能從一開始我就看走了眼,畢竟我識人的功夫比不上南哥…”
“叮當——”
就在這時,小酒館門口的風鈴響了。
祁究和黎北箏朝酒館門口看去,只見撐著濕漉漉雨傘的路執(zhí)和祁小年出現(xiàn)在酒館門外。
祁小年朝酒館內(nèi)看了看,臉上明顯松了口氣:“打擾了,我們路過,想過來喝點酒!
“快請進來吧,”黎北箏一臉了然地從座位上起身,他繞過桌子朝吧臺走去,“抱歉,讓你們擔心了,進來坐坐喝杯酒吧!
“沒打擾到你們談話吧?”祁小年看看黎北箏,又看向自己哥哥小心翼翼問道。
黎北箏笑:“放心,談話已經(jīng)結(jié)束啦!
路執(zhí)和祁小年這才將雨傘收好,仔細放在酒館門口的置物架上:“那就叨擾啦!
黎北箏動作很麻利,沒幾分鐘就將兩杯調(diào)制好的酒遞到兩人面前,他特意對祁小年小聲說:“擅自把你哥哥叫過來,不為別的,我是有合作想和他談!
黎北箏知道,自己調(diào)查祁究的行為肯定會讓祁小年和路執(zhí)擔心,所以在邀請祁究的電話里,他一開始就說明了自己的調(diào)查行為,畢竟作為合作伙伴,了解對方是建立信任的根基。
而今晚路執(zhí)和祁小年特意趕來,就是來確認祁究安全的。
祁小年微微一愣,他下意識看向祁究,祁究朝他點了點頭。
這下他徹底放心了。
“謝謝,”接過酒杯的祁小年篤定說,“我哥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他從不會讓合作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