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房的陳設(shè)和神社幻境里幾乎一模一樣,郁子小姐身后有一架以紅櫻為主題的浮世繪屏風(fēng)。
斑駁紅櫻乍一看,像濺在屏風(fēng)上的血漬。
祁究記得在幻境中,屏風(fēng)后藏著無數(shù)系著鈴鐺、裂著詭異笑容的日式詛咒玩偶,不知道此刻郁子小姐身后的屏風(fēng)藏了什么。
郁子小姐示意他入座:“在外邊久等了吧?”
“沒關(guān)系的!逼罹炕卮。
郁子小姐笑著為祁究斟酒,祁究看了眼杯盞中的透明液體,不自覺聯(lián)想到大火燃燒的夢境中,那家伙給自己斟的血紅色的酒。
“請吧!庇糇有〗銓⒕票K放置在祁究面前。
受《郁之屋守則》限制,祁究并不能在郁子小姐面前脫下面具,于是他只得將面具微微上移,小心翼翼只露出鼻子以下部位。
他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酒的度數(shù)并不低,有些燒喉嚨。
郁子小姐自己也喝了兩杯,她饒有興味地看著盤坐不動的祁究:“說來奇怪,第一次見你我便覺得熟悉,就好像以前認識一樣!
祁究微微頷首:“我很榮幸!
郁子小姐定定看著他:“我們是不是見過面?”
祁究:“我想應(yīng)該沒有,畢竟郁子小姐您不是任何人都能見到的。”
郁子小姐笑了起來:“是嗎?我說,你可以脫下面具嗎?”
與此同時,系統(tǒng)好心地發(fā)出提醒【特別警告!由于不可告知的原因(系統(tǒng)檢測出*****bug),請您嚴格遵守《郁之屋守則》內(nèi)容,否則將會被視作嚴重違反副本條約,直接終結(jié)副本】
面具下的祁究微微揚眉,以前違背劇情守則,都只是會觸發(fā)副本死亡危機,但這次系統(tǒng)直接給他副本終結(jié)的警告,看來系統(tǒng)知道他這張臉會對郁子小姐造成嚴重影響,而現(xiàn)階段、在這層副本中,系統(tǒng)并不希望出現(xiàn)這樣的變故。
于是祁究只得禮貌地拒絕了郁子小姐的請求:“我不希望破壞了郁之屋的規(guī)矩,很抱歉!
郁子小姐不響,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才笑了開去:“真是個乖巧的男孩子呢!
“這個酒的味道如何?是我特意找酒屋老板定的,今早你和小灰替我解了圍,算是謝禮,”郁子小姐轉(zhuǎn)了話題,看了眼融化在祁究身上的小灰貓抱怨道,“只可惜小灰不樂意吃我給的東西,它和我不親近!
說著,她又連著給自己倒了兩杯酒。
祁究注意到郁子小姐眉頭始終微微擰著,似乎在煩惱著什么。
“酒很好喝,謝謝款待。”祁究回答,說著用掌心蹭了蹭懷里小灰的腦袋。
喝了幾杯酒,郁子小姐似乎情緒有點上來了。
她看著自己滿了酒的杯盞,搖頭說:“酒屋的酒始終及不上前代花魁的酒,那款酒有個很動聽的名字——血釀!
祁究微微愣。骸把?”
郁子小姐自顧自繼續(xù)說:“在我剛被賣到郁之屋,還是小女孩子的時候,跟在前花魁身邊侍奉他,他從不允許別人動他的血釀,但是悄悄告訴你哦,我偷偷喝過一次……”
郁子小姐突然笑了起來:“自此,我再沒辦法忘卻血釀的滋味!
她舔了舔嘴唇,臉上露出向往又沉迷的神色。
原來如此,那位男花魁不允許別人碰他的血釀。
看來自己是個例外呢,男花魁居然主動給自己斟酒。
“他消失后,再無人能復(fù)刻出血釀的滋味,我試過無數(shù)次,釀出的酒最終都是贗品!庇糇有〗阌行┏爸S地笑了笑,喝得微醺的她,臉上露出懷念又遺憾的神情。
祁究:“是很遺憾!
他清楚自己無需多言,只要保持傾聽者的姿態(tài)就可以。
祁究主動為郁子小姐斟酒。
郁子小姐低低笑了兩聲,她端著酒杯用手托腮,遙遙看向窗外落櫻,用夢囈般的語氣說:“現(xiàn)在的游女們都不知道,其實在郁之屋有個傳說,喝過血釀的人,在有月亮的夜晚抬頭,能看到月光下灼灼綻放的夜櫻呢!
祁究目光微凝,他很快捕捉到了郁子小姐話語里隱藏的重要信息——
「喝過血釀的人,在有月亮的夜晚抬頭,能看到月光下灼灼綻放的夜櫻」
血釀、月亮、夜櫻……
所有線索和疑點連起來了!
“系統(tǒng)老師,我知道《郁之屋守則》第三條規(guī)則隱藏部分的內(nèi)容了。”祁究喚出系統(tǒng),“「在有月亮的夜晚禁止私自前往中庭(飲過血釀的人員除外)」,我說得對嗎?”
系統(tǒng)沉默了兩秒,隨即傳來“!钡囊宦曧懀
【恭喜您將郁之屋守則的缺失部分補充完整,解鎖生存幣*100】
從郁子小姐剛才的話里,很容易推斷出規(guī)則被隱藏的關(guān)鍵詞是「血釀」。
櫻樹就栽種在郁之屋中庭,而這株櫻樹四季綻放妖異得很,說明禁止前往中庭的原因大概率是因為櫻樹。
以此能推出櫻樹是問題所在。
而月亮是重疊信息,就像做填空題一樣,已知月亮和中庭櫻樹,只要把連接二者的「血釀」填上就是正確答案。
【補全規(guī)則獲取附加道具獎勵:神秘的果實】
【「神秘的果實」道具描述:夜櫻孕育的珍貴果實;推薦使用場景:未知;使用效果:未知;獲得該道具的旅人可自行探索】
祁究:“……”看來這個系統(tǒng)會生產(chǎn)很多三無道具。
補充完整規(guī)則后,祁究越發(fā)覺得有意思起來。
郁子小姐口中的夜櫻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沒飲過血釀的人在月夜前往中庭櫻樹下,又會發(fā)生什么?
“我說,你也是從鄉(xiāng)下來這里掙錢的可憐孩子吧?”郁子小姐從遙遠的記憶中回過神,挑起眼皮看向祁究。
祁究做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笑了笑說:“是的,沒想到這里這么繁華!
郁子小姐咯咯咯地笑:“是呢,這世上大概沒有比游街更繁華的地方了!
她頓了頓,臉上的笑容越發(fā)肆意,也越發(fā)無奈,“你看我在這郁之屋,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幾乎所有男人都想與我會面,但我清楚,他們想見的其實不是我,只是我的身份、和他們以此獲得的成就感與滿足感,紙醉金迷的夜晚過去,天一亮,那些賦予我的光環(huán)便如流水浮萍散去,不堪一擊!
“聽我念叨這些,一定很無聊吧?”郁子小姐替祁究斟酒,笑道。
祁究搖頭:“可以告訴我您想要的是什么嗎?”
他從沒忘記自己的強制支線任務(wù)是「幫助郁子小姐解脫」,要達成這個任務(wù),他必須更了解郁子小姐的“欲望”。
郁子小姐斟酒的動作微頓,隨即笑出聲:“你知道嗎?游女從被賣到這里的那天起,就會被告誡不要考慮這種不切實際的問題。”
“想要什么不重要,因為大概率不可能如愿!
祁究不言語,他將郁子小姐遞來的酒握在手里,并沒有繼續(xù)喝。
他需要讓自己保持清醒。
“可那個人例外,所有人都懼他、愛慕他、憧憬他,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只有那個人是特殊的!庇糇有〗闼仆蝗换貞浧鹆耸裁,自語般低喃,眼睛有憧憬之色閃過。
祁究清楚郁子小姐口中的“他”是誰,靜默一瞬,祁究追問:“你想成為他嗎?”
郁子小姐不響,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難道是因為郁子小姐想成為“他”,想自己釀出血釀酒,才殺男客飲血的嗎?
可惜郁子小姐悶悶地連喝了幾杯酒,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夜風(fēng)卷落櫻飄入屋中,拂了祁究一身。
被他抱在懷里的小灰貓終于睡醒了,它“喵喵喵”叫了幾聲后,從祁究懷里探出頭,圓滾滾的眼睛朝屏風(fēng)處看去。
“喵喵喵~”小灰貓扭頭朝祁究看去,祁究立刻會意,小灰貓覺察出屏風(fēng)后有異常。
此時郁子小姐已經(jīng)喝得有些上頭了,她半倚在桌案上,姿態(tài)慵懶眼神迷離地盯著酒盞出神。
祁究感覺時機差不多了,他輕輕拍了拍小灰貓肉滾滾的屁股,小灰貓機靈地動了動耳朵,立刻從他的懷里蹦了出來,身姿輕靈地朝屏風(fēng)方向快速跑去——
隨著“砰”的一聲響,在小灰貓的撞擊下,郁子小姐身后一米多高的屏風(fēng)轟然墜地。
屏風(fēng)后,架著一把約莫三尺長的刀。
刀身制式古樸典雅,刀鞘髹以別致的深青灰色漆,祁究一眼便認出這是佩戴在那家伙身上的長刀。
夢境里,這把別致的刀同樣被那家伙架在屏風(fēng)后。
難道郁子小姐就是用那家伙的刀,給自己的“獵物”放血嗎?
小灰貓的動靜讓已經(jīng)迷糊的郁子小姐酒醒了幾分,她抬起水霧蒙蒙的雙眼,看向暴露在祁究面前的長刀,突然笑出聲:“看到了嗎?這把刀真美啊,對不對?”
祁究神情微變,他凝視著刀,不響。
“它要喝人血才能保持光澤華美的呢,可難養(yǎng)了!庇糇有〗愕男υ桨l(fā)癲狂迷亂,“嘴還特別挑剔!
祁究放輕腳步朝刀架走過去,他背對郁子小姐蹲下身,指尖只輕微碰了碰刀鞘,整個刀身就開始輕微震顫。
祁究的心臟也開始莫名突突狂跳。
即使隔著能面,刀也感應(yīng)到了他,就如同他感應(yīng)到了刀一樣。
看來連這家伙的佩刀都分不清他們兩個呢。
雖然覺得不舍,但祁究清楚,現(xiàn)在還不是將這把刀帶走的時候。
一來他現(xiàn)在尚不能在郁子小姐面前脫下面具,郁子小姐將這把刀視若珍寶,貿(mào)然將其帶走只會給現(xiàn)在的自己惹來麻煩。
二來現(xiàn)在的他還不確定這把刀有什么用途,冒著危險帶走并不劃算。
他必須先弄清燒毀郁之屋那場大火究竟是怎么發(fā)生的,弄清那家伙的角色和郁子小姐的因果,找到更多副本的細節(jié)和線索,才能確定這把刀的用途。
在此之前,他只需要知道道具的所在坐標,靜候時機就好。
祁究只蜻蜓點水般碰了碰刀鞘,就快速將手指抽回。
“后會有期——”
祁究在心里對這把刀道。
“這是前代花魁的刀嗎?”祁究轉(zhuǎn)身問郁子小姐。
郁子小姐似乎稍稍酒醒了一些,她目光閃爍道:“你不知道嗎?在郁之屋中是不允許討論前代花魁的!
祁究:“……”
剛才喝酒的時候,是誰稱贊并懷念前代花魁的血釀?
郁子小姐變臉真快。
“我好像喝多了呢…”郁子小姐困倦地揉了揉太陽穴,“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