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有些不聚焦，看上去十分空洞詭異。

  意識到有變化發(fā)生，伍鬼微瞇起眼，密切關(guān)注著徐勝易的一舉一動。

  “我說，這間廠房怎么不開冷氣。”徐勝易開始不耐地用手扒拉無塵服領(lǐng)口，皮膚上的紅斑接連成片，整個人燒得通紅。

  可事實上，廠房內(nèi)開著中央空調(diào)，溫度不超過26度。

  祁究看了眼糊在自己手上的黏液，徐勝易的皮膚越來越接近黏液的顏色。

  “好熱啊、好渴啊、好渴好渴——”

  徐勝易急得眼珠亂轉(zhuǎn)，當他看到不遠處的洗魚池時，眼睛突然發(fā)亮，仿佛行走沙漠的旅人看到了荒蕪盡頭的綠洲，他瘋了般沖到魚池邊，但高高壘砌的池壁讓他無法接近，徐勝易只得跪倒在地伸長脖子，用舌頭去舔傳送帶上滿是魚鱗和內(nèi)臟碎末的污水。

  好渴好渴，好好喝啊……

  他癲狂的舉動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秦讓只是想象了一下魚鱗污水進入喉嚨的感覺，胃里立刻一陣翻江倒海。

  徐勝易的舉動很快引起了安全員的注意，安全員迅速按下警報，十秒內(nèi)，兩位醫(yī)務(wù)人員打扮的員工立刻將滿身腥臭的徐勝易架走。

  從徐勝易發(fā)瘋到被送去醫(yī)務(wù)室，只過去了不到一分鐘。

  “這個廢物�！蔽楣淼吐曂虏哿艘痪洹�

  “4號員工因受傷已被送入醫(yī)務(wù)室治療，希望其他人員不要受到干擾，繼續(xù)在自己的崗位上認真工作�！�

  洛德先生的聲音從廣播室傳來，他又重復了一遍守則上的注意事項：“切記，工作過程中如不慎受傷，請務(wù)必第一時間前往醫(yī)務(wù)室�！�

  廠房內(nèi)的機器扔在隆隆運作，一切都在有序進行，除了消失在廠房內(nèi)的4號新員工。

  看來，被魚刺弄破皮膚會出現(xiàn)類似感染的反應(yīng)。

  比如，皮膚潮紅、怕熱、渴水，甚至因此做出一些奇怪且瘋狂的舉動。

  但感染是可逆的嗎？醫(yī)務(wù)室會給予怎樣的治療？

  因為醫(yī)務(wù)室是盲區(qū)，所以祁究無法確定，受傷后報告給醫(yī)務(wù)人員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揣測永遠只是揣測，只有親自去確認才能得到答案。

  祁究快速思考，并開始制定下一步計劃。

  有了徐勝易的前車之鑒，接下來的工作眾人格外小心。

  負責流水線的三人越發(fā)疑惑，因為他們的工作只會接觸到完整的魚，并沒有被小刺扎破的風險，那他們的風險又是什么呢？

  一個副本把參與者分為兩組，大多數(shù)情況兩組人員的危險系數(shù)是差不多的，不大可能出現(xiàn)一方危險一方安全的情況……

  難道真的只是流水線這組比較幸運嗎？

  季小野并不這么認為，相反她比剛才更警惕，畢竟沒被測試出來的禁忌要危險得多。

  早上的工作很快就結(jié)束了，洛德先生再次出現(xiàn)在廠房，引導眾人前往醫(yī)務(wù)室例行體檢。

  “4號員工不在這里嗎？”體檢前祁究環(huán)顧四周，問道。

  洛德先生：“確認受傷的員工會被送往另外的醫(yī)務(wù)室治療�！�

  祁究想了想問道：“如果是誤診呢？”

  洛德先生似乎沒遇到過這樣的狀況，他皺眉卡頓了兩秒，才略顯茫然地回答：“誤診當然是好事，說明這位同事可以很快回到工作中�！�

  祁究似乎很滿意這個回答，他微不可察揚起唇角：“哦，但愿如此�！�

  顧真真：“所以今天末位懲罰的名額，是那位受傷的員工承擔，還是繼續(xù)從我們中間選取？”

  洛德先生揚起詭異的笑：“你們很幸運，今天將不會再有人因為工作量落后被懲罰了�！�

  言下之意，徐勝易就是那個倒霉蛋，但所有人都不確定，徐勝易還有沒有機會活到懲罰兌現(xiàn)。

  例行體檢很簡單，工廠護士給員工做了體溫檢測及血液反應(yīng)測試，用了不到十分鐘，所有人都通過了體檢前往車間食堂。

  食堂并不大，用餐區(qū)熙熙攘攘擠滿了npc員工。

  他們進入食堂后，那些npc員工立刻停下手上的動作，用一種整齊得詭異的視線，齊刷刷看向新入職的“同事”，就像在監(jiān)視入侵者的一舉一動。

  在這樣強大的視線壓力及死一般的寂靜中，所有人都不自覺緊張起來。

  此時此刻，就連腳步及呼吸聲都是突兀的。

  “歡迎來到我們的職工食堂，這里一切餐食都是免費的，屬于員工福利的一部分，”洛德先生裂開嘴歡迎他們，“希望你們能在此獲得美好的用餐體驗。”

  洛德先生像個按鈕，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原本死寂的飯?zhí)弥匦禄罱j(luò)過來。

  npc們該吃飯的吃飯、該聊天的聊天，一切又恢復到看起來正常的模樣。

  眾人暫時松了口氣，開始觀察員工食堂。

  食堂只有一個打飯菜的窗口對外開放，只需稍微探頭，就能看到櫥窗里有三盆菜，分別是看起來紅得很詭異的肉餅、整齊排列仰望星空的魚頭、以及澆了紅色黏稠物的蔬菜沙拉。

  眾人望向貼在打飯窗口旁的「員工就餐守則」——

  「歡迎各位新員工到車間食堂就餐，為了讓您能擁有安全舒適的就餐體驗，請務(wù)必遵守以下規(guī)則——

  1.用餐時間為中午12點-1點，下午4-5點，其余時間食堂不供應(yīng)餐食，若在非用餐時段看到櫥窗擺放菜品，請立刻遠離食堂；

  2.就餐時間段內(nèi)非特殊情況，盡量不要離開食堂區(qū)，用餐完畢可以到休息室休息等候；

  3.身體是工作的本錢，非特殊緊急情況，必須按時用餐；

  4.每位就餐人員必須選擇兩種或兩種以上菜品；

  5.浪費可恥，請吃光餐盤里所有食物；

  祝您用餐愉快。」

  看完短短五條守則，眾人沉默了。

  雖然就餐守則沒有被涂黑的部分，免去了未知的風險，但守則內(nèi)容搭配眼前惡心的餐食，頓時讓所有人感到窒息。

  秦讓看向唯一的櫥窗，面露難色：“也就是說，我們至少需要在肉餅和魚頭之間，選擇一個菜……”

  顧真真唇角抽了抽，指了指櫥窗內(nèi)的菜盆：“還有那道“濃郁”的番茄蔬菜沙拉。”

  “而且必須吃光它們�！奔拘∫暗钩榱丝跊鰵狻�

  她很清楚，之所以安排這么多npc用餐，是為了在他們身邊安插“攝像頭”。

  npc們的視線就是無處不在的“監(jiān)控”，新員工一旦“浪費”食物就會被立刻發(fā)現(xiàn)。

  “那個，”秦讓看了眼醬汁濃稠鮮紅的沙拉，“你怎么確定沙拉上是番茄醬，而不是……”

  眾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畢竟玫瑰魚濃稠腥臭的黏液存在感過強。

  沒人能將它忘記，也沒人能控制令人反胃的聯(lián)想。

  “別說了，”顧真真扶額，“我還真不確定�！�

  “那個肉餅看著還挺新鮮呢，而且這個顏色，不像是豬肉牛肉該有的顏色�！睔⑵薹缚聪蚣t得詭異的肉餅，很感興趣地分析說。

  渾然不知的秦讓忙問：“誒，那會是什么肉？”

  殺妻犯諱莫如深地笑了笑：“有一點像，同事的肉。”

  眾人：“……”

  很好，現(xiàn)在大家開始質(zhì)疑肉餅用的是徐勝易的肉了。

  透過糊著油漬的櫥窗玻璃，祁究若有所思地盯著那盤魚頭看，魚頭看起來很寡淡，似乎任何調(diào)料都沒放，只是放進烤盤里簡單烤熟而已。

  很顯然，這是制作罐頭剩下的魚頭，被廢物利用了。

  魚頭——

  祁究突然有了想法。

  罐裝組的工作內(nèi)容幾乎接觸不到魚頭，相反，傳送帶組接觸到的是完整的魚。

  魚頭，是除了小刺之外，兩組工作內(nèi)容最大的差異。

  差異很可能意味著隱藏的風險，如果說罐裝組的風險是小刺的話，那傳送帶組很可能是魚頭。

  可魚頭能產(chǎn)生什么樣放風險呢？

  就在祁究思考之際，在洛德先生的催促下，眾人依照員工編號，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餐盤走向打飯窗口。

  “請給我一份沙拉、一份肉餅，謝謝�！�

  “我也一樣。”

  “我要沙拉和魚頭。”

  ……

  同事們點餐的聲音清晰傳來，祁究看了眼自己的道具面板，不動聲色地排在隊伍里。

  為了打發(fā)時間，他將別在胸前的工牌取下、捏在手里把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隊伍越來越短，眼看就要輪到他了。

  “好熱啊，”祁究突然解開工作服第一顆扣子，聲音沙啞地抱怨，“好熱啊，你們沒感覺很熱嗎？”

  他的聲音并不低，足夠讓附近的旅人和npc聽到。

  站在隊伍不遠處的洛德先生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

  “好熱，好渴�！逼罹坑直┰觌y耐地解開了第二顆扣子，露出爬滿紅斑的脖子。

  一時間，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祁究身上。

  祁究的皮膚肉眼可見地染上一層紅色，隨著視線的疊加，詭異的紅色迅速蔓延、加深。

  剛目睹過徐勝易感染發(fā)狂慘狀的旅人們，此刻正驚疑不定地看向祁究，甚至有人惋惜地嘆了口氣。

  幾乎一模一樣的狀態(tài)……

  站在祁究身邊的npc和闖關(guān)者都下意識退開兩步，沒有人敢靠近。

  以他為圓心，半徑一米內(nèi)無人敢靠近。

  “好熱好渴……”祁究茫然四顧，滿臉無助似在尋求幫助。

  直到看到安全員從人群中劈開一條道，朝自己走來，祁究終于垂下視線，不著痕跡地彎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