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把自己遮成這樣了?”
舅舅的聲音在祁逸的頭頂響起。
它打斷了好容易才在祁逸的腦袋里浮現(xiàn)的記憶碎片,也讓那些在散開之后就拼湊不回來了。
祁修墨似乎是擔(dān)心讓外甥等久了,一登記好了就立馬跑出來找人了。
這會兒空間站的大廳里似乎有了一點騷動,但他沒有過分理會,反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祁逸的身上。
見寶貝外甥居然又把連帽衫的帽子給戴起來了,他甚至還開口調(diào)侃了那么一句。
祁修墨剛要好好看看寶貝外甥的臉在加了偽裝之后的模樣,就被祁逸剛才的視線吸引了注意。
順著那個視線的方向,他看到了那架停在了港口上,且沒有很快就被它的擁有者收回去的機甲。
機甲的主人似乎才經(jīng)歷了一場戰(zhàn)斗,需要港口的維修人員對機甲進行必要的檢修。
看著中型機甲停泊位上的那臺藍(lán)黑色機甲,祁修墨的眼神就這樣一下冷了下來。
并且,他也松開了自家外甥,轉(zhuǎn)向了他們先前進入這座大廳時走的那扇門。
在祁修墨把手從祁逸的帽檐上松開的時候,祁逸就意識到了什么。
他立馬伸出手去,想要拉住舅舅。
可祁修墨卻是向著門的方向走了一步,讓祁逸的指尖錯過了他。
這位alpha是看著自己的外甥出生的。
那時候的他還是個半大的小鬼。
可祁逸,卻也只是他手上的小小一團。
在自己的姐姐去世之后,他就又是給外甥當(dāng)舅舅,還給外甥當(dāng)哥哥,當(dāng)爸爸。
他想在給這個乖巧的小家伙扮演很多角色。
在祁逸的生命中意義重要的,男性角色。
但他卻是沒能一直一直地看護著這個孩子。
以至于讓兩個alpha傷害到了他家的小水仙花。
一個,是荒星上身份不明的alpha。
另一個,則就是謝家的那小子了。
他對這兩個家伙全都心里有氣得很。
祁修墨握了握拳頭,走向那扇隨時會打開的門。
是,他開機甲的時候,是可能打不過精神力達到了ss級的小子。
但是離了機甲,就說不一定了。
祁逸一看舅舅這架勢,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在先前沒能及時拉住舅舅之后,他就奮力地去追。
可是他舅舅穿的是少校的制服。在遇到軍銜比他低的士兵與軍官時,等級的差異本就會讓那些人自動給祁修墨讓出道路。
再加上祁修墨那暗含著怒意的信息素也向外溢出了些許,就更是讓他在向前去的時候,容易了許多。
可祁逸卻是個戴著抑制頸環(huán)的,還沒成年的omega。
他既要憑借著自己的小身板擠進混雜著多股信息素的人群,還得保護好架在他鼻梁上的眼鏡。
還沒等祁逸追上舅舅,通往空間站的門就在許多道的注視之下,再度打開。
讓許多人翹首等待的alpha少年就此與他率領(lǐng)的那支小隊一起,出現(xiàn)在了眾人的眼前。
那是一個冷淡的,面無表情的少年。
他雖還是一副少年人的樣子,身量卻已長得很高。
但那在那身剪裁合體的制服下完全稱得上是清瘦的身材,卻還是能讓人感受到他的年紀(jì)應(yīng)該還不大。
只不過,讓人會在整個空間站大廳里,即便隔著老遠(yuǎn)都能一下就注意到他的,卻不是這個少年出眾的外形,而是他的信息素。
高等級alpha所帶有的侵略性以及攻擊性似乎已經(jīng)完全超越了他的年齡。
而那些危險的,壓制感極強的信息素此時也正向外散逸著。
它并不是張牙舞爪的獅子或者老虎,而是可以在一瞬之間向外擴張許多的暗影。仿佛還帶著從懸崖的底部向上吹來的,呼嘯的風(fēng)聲。
或許是因為此刻謝云揚已很是疲憊,眼睛里難掩倦色。
那股讓很多人才一感受到就再不敢上前的威壓反而有了一種……想要隱隱而出的架勢。
這股信息素實在是太強悍,也太過霸道了。
與謝云揚同為alpha的士兵們還感覺不到那到底是什么樣的味道,就已經(jīng)被彼此間的等級差壓制得死死的。
不太對勁……
這名年少成名的機甲天才是在故意向他們施壓嗎?
看起來,似乎不太像。
但他給人的壓迫感又實在是太過外放了。
alpha天生就是和自己的同類相互排斥的。
那些這會兒正在空間站大廳里的alpha士兵此刻就是被排斥的一方。
饒是他們在見到這個在近兩年里聲名大噪的少年強者之前對其再好奇、再佩服,此刻也只是把步子完全僵在了那里。
至于其余的那些beta。
他們雖感覺不到信息素的威懾力,卻已經(jīng)被這種突然改變了的氛圍所影響。
由謝云揚所率領(lǐng)的那支小隊里的女性alpha頂著壓力湊近了他,并在謝云揚的耳邊說了一句什么。
那或許是:“隊長,信息素。信息素收一收!
在那位女性alpha說完并向后退了兩步的時候,謝云揚才反應(yīng)了過來。
其實,謝家的這位天之驕子對于信息素的控制,會比一般的alpha還要更弱一些。
或者說,弱了不少。
他沒法不花費任何力氣,就讓自己的信息素被控制在完全內(nèi)收的狀態(tài)。
這也是兩年前的那場劫難在他的身上所留下的后遺癥,以及印跡。
他得用自己的精神力,時時刻刻地拴住那仿佛兇獸一般的信息素。
一旦他有所松懈,他的信息素就會漫無目的地向外釋放威懾力,仿佛哪里都該是它的地盤。
而現(xiàn)在,他則正沉浸在了一種已經(jīng)重復(fù)了很多很多次的……失望與失落之中。
他沒能找到那個人。
也沒能找到當(dāng)年他乘坐的那枚救生艙所降落的荒星。
在混合著警惕與戒備的目光中,謝云揚試著將那些情緒壓制心底,也同時將自己的信息素又栓緊了一些。
他身后的那支小隊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祁修墨就是在這個時候推開了人群。
他也不管此時謝云揚是和一支小隊在一起的,從那些對謝云揚低下了脖子的普通士兵之中脫穎而出,并向謝云揚揮起了拳頭。
那來自于祁修墨的,躍動著的信息素在他還沒有碰到謝云揚的時候,就已經(jīng)仿佛示威一般地沖了過來。
以至于,謝云揚能夠提前就防備起來。
他向自己的小隊成員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上前,同時自己向側(cè)邊偏去。
但他的動作慢了那么一些,以至于躲避時沒能把祁修墨的拳頭完全躲過去。
四周就此一片嘩然。
由于他們都是第一軍團的,所以彼此間都認(rèn)識。
謝云揚的小隊知道兩人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在吃了一驚之后也不好立刻上前幫助自家小隊長。
祁修墨其實有很多話想要質(zhì)問這小子。
他想問:你想要退婚,為什么不先和我們商量,而要直接去告訴小逸!
他也想問:你是故意挑在祁逸生日的那天過來的嗎?這算什么?是在替你心里想著的那個人,特意過來我們這兒來耀武揚威嗎?
但是alpha相見,從來就不愛多說廢話,更不愛在大庭廣眾之下扯著嗓子拉拉扯扯的。
他完全可以先教訓(xùn)完了這小子,再好好問他話。
祁修墨的拳腳速度很快,在一擊擦過之后,立馬就接著連出兩拳。
但此時的謝云揚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了,他拍開了祁修墨的第二拳,又身體向后一閃,躲開了第三拳。
當(dāng)祁修墨打算接上一個頂膝的時候,他更是直接一個側(cè)步,讓對方?jīng)]能拽住自己的肩膀,也沒能把膝擊落到他的身上。
這樣一來,當(dāng)祁修墨還要再出招的時候,謝云揚就已經(jīng)和他拉開了一個身位了。
“祁……”
少校二字還沒來得及被謝云揚說出口,祁修墨就已經(jīng)哼笑一聲,打算再來一擊了。
也正是在他握起硬了的拳頭時,他聽到了從身后傳來的,他家外甥的聲音。
“祁叔叔!”
這個聲音一出,不光祁修墨僵住了動作,就連謝云揚也在耳膜捕捉到了那似曾相識的聲音時,視線朝那處看去。
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孩在一群alpha和beta之間顯得尤為單薄。
但他還是盡力分開了人群,對那些人說著“抱歉”和“借過”,并擠到了這里。
在開口喚起祁修墨的時候,他則在腦袋里轉(zhuǎn)了個彎之后把舅舅變成了“祁叔叔”。
可饒是如此,他還是一開口就收獲了很多望向他的視線。
而其中最讓他感到慌張的,則便是來自于謝云揚的那道仿若實質(zhì)的視線。
剛剛才被栓回去的信息素仿佛凝成了一縷細(xì)絲,避開人群,悄悄地來到他的身邊。
而后,那只兇獸就仿佛自己有了意識一般,圍著這個看起來好像是beta的男孩,細(xì)細(xì)打量。
祁逸當(dāng)然感受到這份避開了他人的,隱秘窺探了。
但他雖仿佛是被頂級捕食者所盯住的獵物,卻只得……只得裝作毫無防備,也無知無覺的樣子,扶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好幾下,而后穩(wěn)住腳步走向自己的舅舅。
那絲信息素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該打草驚蛇,在beta少年走向那個男人的時候悄無聲息地退了回去。
而后,祁逸就拉了拉祁修墨的袖子。
一下,兩下。
祁修墨這會兒的火氣可還沒發(fā)出來呢,他在憤怒之下也沒能察覺到眼前這個年輕alpha的信息素已經(jīng)當(dāng)著他的面去到自家外甥的身邊轉(zhuǎn)悠一圈了。
被自家外甥這么一打斷,他就直接把祁逸拽他袖子的手給攏在手掌里了。
順帶,他還把祁逸往自己的身后按了按。
似乎是在讓他乖乖的。
祁逸怎么敢往后退!
剛剛他都已經(jīng)感覺到了,謝云揚身的信息素,顯然已經(jīng)比兩年前的時候還要更嚇人了。
他當(dāng)然要離自己的舅舅更近一些,然后帶著舅舅一起,離謝云揚遠(yuǎn)一點。
但這會兒的他,已經(jīng)引起了謝云揚的注意了。
因為,他在情急之下所發(fā)出的,不帶有任何偽裝的聲音,還有說話時的語調(diào)。
它們都和謝云揚記憶中的omega……是相似的。
只是十五歲的男孩在長到了十七歲時,聲音自然會有所改變。
alpha少年那帶著探究與焦急的視線代替了先前的那絲信息素,落在了祁逸的身上。
在這一刻,祁逸竟說不出……究竟是來自于謝云揚的信息素更讓他感到心慌,還是那個alpha的視線更讓他不知該如何自然地控制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