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的聲音
原來,天堂里也有海
她迷糊地想著,緩緩睜開眼,有一剎那的恍惚。
映入眼簾的是那一輪皎潔的明月,近得仿佛只要踮起腳來就能觸碰到。
果然,是天堂呢!只有無瑕天堂,才能有這樣美的月色,這樣美的星光
“啊”發(fā)出痛楚的呻吟,她因突來的刺痛而抱住頭,整個人蜷作一團。
為什么?天堂里還是有痛苦還是
這里真的是天堂嗎?!
當疼痛減弱,她茫然地睜大眼,無神地凝望著那輪仿佛在漸漸遠離地球的月亮時,不自禁地發(fā)出疑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其實,她記得發(fā)生了什么事?墒牵F(xiàn)在的問題是她記得太清楚,因為清楚,所以才無法把腦海中兩種全不相關(guān)的記憶去混為一談。
是的,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存在了兩個人的記憶卻是千真萬確的事。
兩個人,兩個女人,或許,應(yīng)該說一個“女人”和一個“少女”
屬于“女人”的那個記憶,告訴她:
她的名字叫安寧,一個曾被寄托了無數(shù)美好祝福的名字。可惜,擁有這樣美好名字的她卻過早的經(jīng)歷了人生的坎坷與磨難。
說穿了,也不過是現(xiàn)今社會的又一普通案例:失婚家庭。單親母親。久未見面連生死都不知的混混老爸。受人冷眼,厭惡社會的失學少女
在社會的角落,有太多這樣的家庭,這樣的少女。當一個問題變成已司空見慣的社會問題時,還有多少人會在看著電視感嘆之余真地伸出手,敞開懷抱去溫暖那些冰冷的心?!
于是,失學少女變成不良飛女,街頭打混,喝酒飆車釣凱子日子,似乎會一直這樣的過下去,沒有個盡頭。
可是,心底深處卻仍然有一處柔軟。才會,迷戀那人溫暖的笑容;才會,以為找到一生真愛甚至,覺得
她的手緩緩下移,輕輕覆在小腹上。一滴淚自臉頰滑落,心口好痛
世上最痛的不是你所愛的人不愛你。而是,那人一直在當你是一個玩具,玩膩了玩厭了后還要轉(zhuǎn)手將你賣去**即便是玩具,最后的價值也要利用得淋漓盡致才不會浪費
一段令人痛不欲生的感情,一個哀然早逝的生命
該說她是傻還是輕率?!
可是,這樣因愛生因愛死的性格或許在很多男人眼里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應(yīng)該具備的魅力吧?!
仿佛,仍能聽見那個男人在說:“林媛,我要的不是一個精致的花瓶!我要的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漏*點的女朋友,而不是你這樣空有一具漂亮軀殼,對感情麻木無覺的木頭”
每次想起,林媛總是忍不住想笑。她沒血沒肉沒有心嗎?那她血管里流著是什么?胸腔里一揪一揪痛得讓她蜷作一團的又是什么?
可是,不總哭呢!不能對著那男人哭泣。她微笑,在他轉(zhuǎn)身前先行離開;她微笑,在他擁著同系一直與她是競爭對手的女生與她擦肩而過時;她微笑,在那個女生揚起臉?gòu)擅撵乓珪r
她的笑,好似一張精美的面具,無隙可擊。甚至不必運用她在“中戲”所學習到的演技。天性中的高傲已經(jīng)讓她在那一刻成為最好的演員。
和安寧一樣,林緩也是出身于單親家庭。幸運的是,父母都還算有錢,全力支持她學習藝術(shù)有時候,想想這些年為學習流水似花出去的錢,她就會覺得自己已經(jīng)比很多人幸福。
忘記是誰調(diào)侃:在中國,學藝術(shù)的70%來自械之家,剩下的那30%除了天份和熱情外,還要有站在他們身后肯砸鍋賣鐵,拼死支持的父母
四年專業(yè)學習,在畢業(yè)典禮上出演畢業(yè)話劇中的女主角,而且還被教授推薦參演某著名導演的賀歲大片如果還要求其他,她未免太過貪心。
可世事難料,一場荒唐的爭吵斷送了她美好的未來
女人,有時候是很殘忍的,尤其是面對情敵時。她不想為自己的過失掩飾,當她站在舞臺上,仰著頭面對李葳時,她不能說自己對她是完全沒有一絲恨意的。就因為心底的那一絲恨意,一向自持的她才會以冷靜的語調(diào)說出刻薄傷人的話:“為什么要介意?!我知道其實他并不是不再愛我,而是想找個可以陪他上床的女人”
看著臉色鐵青的李葳,她有些快意“如果我這個表演系的狀元也是花瓶的話,那你呢?算什么?布景?!男人暖床的玩物x導演可不是你這樣的小花瓶陪幾夜就會調(diào)換演員的人呢”
轉(zhuǎn)身,眉眼彎彎。但,就在下一刻,她就栽下舞臺
當她倒在血泊中,對上臺上李葳驚惶卻難掩恨意的目光?邶X微動,喉中卻涌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
這,算是報應(yīng)嗎?!
那,是她在那一世最后的一個念頭。
當她醒來,已經(jīng)身在這個陌生的海灘上。而且,腦海中的一切都在告訴她,她的靈魂是在另一個人的身體里一個身體里正孕育著另一個新生命的“女人”一個年齡只有16歲的女人。
多荒唐?!當她死去時22歲,身處2009年的北京;而當她在安寧的身體中醒來,只有16歲,卻是身處1986年的香港。這樣子,算是變年輕?還是變蒼老?1986年,林媛還未出生的1986年!
她躺在沙灘上,身下是綿綿細沙,如同很久以前曾經(jīng)做過的一個夢:她赤腳站在沙灘上,遠遠地看著童年的自己在沙灘上飛奔,直沖進大海,身后是緊張的父母,而她卻把水潑濺他們一身,放肆地大笑明明是那樣快活,那樣歡暢,為什么駐步遠觀的她卻只感到徹骨的凄涼與悲哀?!
雖然還是不明白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但林媛想了很久,覺得即便還無法適應(yīng)這樣突然的轉(zhuǎn)變。但現(xiàn)在最該做的應(yīng)該是
撫過小腹,她皺皺眉,抿緊了唇,一聲不吭地爬起身,在不遠處的沙灘上找到一雙半舊的高跟涼鞋?纯葱呥有半瓶殘酒的酒瓶和小藥瓶,她低語,似乎是在安撫內(nèi)心的不安:“反正,你已經(jīng)不打算要這個孩子了不是嗎?”
離開沙灘,尋著記憶的路線,在一條暗街找到那間門外高懸一幅蝙蝠型紅底白字鑲金邊的“押”字大招牌的典當行,當?shù)袅税矊幋髟谏砩系你@戒掛墜。
隔著高柜,透過鐵柵,穿著一身古舊唐裝的老人冷冷地斜睨她。林媛卻只是低下頭,刻意用亂發(fā)遮掩住面孔。其實安寧一早就知道那只所謂訂情信物的鉆戒來路不正,所以一直都當作掛墜藏在身上。只有夜深人靜,身邊沒有人的時候才敢拿出來戴在左手無名指上,傻傻地看著它笑
每對戀人都曾有過美好的快樂時光。只是越快樂,在情冷時就會越痛苦,那樣揪心的令人心悸的痛啊按住胸口。林媛嘲弄地揚起嘴角。明明生命已經(jīng)從這具身體消失,為什么感情還會留下?!不過,很快就會結(jié)束只要幾分鐘就好。這間小診所雖然簡陋,但這樣的小手術(shù)應(yīng)該也沒什么問題的。只是,想起以前安寧陪著來做過手術(shù)的那個一起在街上打混的小姐妹蒼白無血色的臉,她仍然禁不住感到害怕。
一個人躲進狹小的衛(wèi)生間里。林媛看著鏡子里那張蒼白著臉,頂著一頭五顏六色亂發(fā)的少女,這樣的陌生卻又那樣的熟悉。
“為什么還要感覺痛呢?那個人已經(jīng)不要你了!而你,也放棄了這具身體,這個孩子為什么還會覺得心痛?!”安寧,你原本就打算放棄這一切的,可是我不一樣,我還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沒有去做,所以不要再讓你的感情再來影響這具已經(jīng)不屬于你的軀殼。
明明已經(jīng)硬下心腸,可為什么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涌出?為什么心口疼得像是被鈍刀一下又一下地切割?
映入鏡中的悲傷眼神,仿佛是另一個靈魂正透過這雙眼睛子著她?墒牵@具身體里只有也只能有一個靈魂
“安寧,不要這樣我所做的決定對你對我都是最好的。16歲,未婚生子,以后的日子有多艱難,你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你之前也不會那樣做了,不是嗎?!”
不!不是
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心底吶喊:“我沒有不要這個孩子!我只是,只是要帶著他一起離開,帶著他一起”
好痛。錐心的痛讓林媛連腰都無法挺直。卻,仍然掙扎著拉開門。慘白的臉色讓正準備開門的護士也嚇了一跳。“小姐,你沒什么吧?只是一個小手術(shù)而已,你不用怕成這樣的!
“我沒事!碧帜ㄈヮ~上的細汗,林媛的手卻縮進袖口緊捏成拳“已經(jīng)到我了?”
“是!已經(jīng)找你半天了。”護士看看她,仍然有些不放心“你確定沒事嗎?小姐!
沒有回答,林媛只是挺直背脊,在推開手術(shù)室的那一剎那,她微微一笑“我很好!現(xiàn)在很好,將來會更好”安寧!現(xiàn)在這具身體是屬于我的!唯一能夠作主的人只有我!
她回首,看著門緩緩合上。在那一瞬間,仿佛聽到耳邊有人在悲傷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