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輪椅上,勉強劃著手邊的滑輪,這還是我第一次體驗這種“特殊服務”。如果是往日,我肯定還會覺得輪椅工具有些新奇,可是現(xiàn)在,我卻壓根沒有心思放在上面,滿腦子都是昨晚的疑問。
昨天晚上睡著之前,我似乎特意分析了自己的情況,將那個連環(huán)殺人案的線索和要點寫在了便簽紙上,這感覺很真實,一點都不像是做夢?墒菫楹谓裉煸缟蠀尾柬f來的時候,昨晚我寫下的內(nèi)容全全部都不翼而飛了?
被人撕掉了嗎?
是誰?什么時候?為什么這么做?
一連串的疑問飛了出來。
撕走便簽紙的人,恐怕只有一個選擇,就是那個正被我們所追查的那個兇手,只有他有絕對的理由需要破壞我們的偵查計劃。其他人,不論是護士,醫(yī)生,還是呂布韋和他的各位同事,亦或者我的那位新婚妻子——我暫且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設定,畢竟也是美女一枚——在這件事情上面都是不相干或者跟我站在同一陣線的人,他們不會做這么無聊的惡作劇。
也就是說,那個兇手來到過我的病房?
怎么可能!什么時候的事情?
時間?昨晚入睡之前我寫下了這些線索,那個時候大概是午夜十一點左右。一直到今天早上呂布韋叫醒我,時間是上午的十點半,十二個小時不到的時間,那個兇手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到了我的病房里,然后撕走了我推理出來的線索便簽?
不對,他如果真的來到過我的身邊,那么他要做的就絕不會是撕掉便簽紙這么簡單,更加合適的做法是——一刀刺進我的心臟,這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不能殺死我的話,無論如何破壞這些線索,它們也依舊殘存在我的大腦里。這根本是在做無用功!
可是,便簽上的內(nèi)容確實不見了。這是怎么回事?
這里是醫(yī)院,24小時有人看護。來訪者必然會被留存信息,兇手沒辦法進入我的房間,這是確定的事情,也就是說,兇手有著另外的方法來做出一些改變?
我愁眉不展,呂布韋也發(fā)覺我的表情有些奇怪,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詢問道:“出什么事情了?”
我倒是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向他要了一只鉛筆。
“鉛筆?”他在一邊的柜子里東找找西看看,拿出了好幾只中性筆:“沒找到鉛筆哦,普通筆湊合行嗎?”
“去買一只回來。”我指了指窗外街對面的小賣部。
呂布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怎么感覺你像是我的boss一樣,也不知道你在鼓搗些什么,我去去就來!
他拉開房門,哼著小曲小跑著離開了。居然沒有任何的抵觸情緒,就這么信任我嗎?
我突然有些愧疚,說實話,我對他還是有些隔閡的,畢竟我的腦子里沒有任何關于他的記憶。
我并不是不想告訴他現(xiàn)在的情況,而是我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便簽紙的事情,還有那個詭異的夢,我覺得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如此簡單。我聽呂布韋告訴我,我最厲害的點就是我的思維網(wǎng)絡,能夠在眾多茫茫的線索當中將真相串聯(lián)出來,所以,有些事情必須得考慮清楚。
我坐在輪椅上,倚著窗臺,看見呂布韋從醫(yī)院的大門口跑出,一頭扎進小賣店,十多秒后就沖了出來,朝我晃了晃手里的鉛筆,似乎有邀功的嫌疑。
我沒由得一笑,卻在下一個瞬間凝固住了笑容。
在毫不知情的呂布韋的身后,站著一個穿著黑色套頭衫帽子戴在頭上的男人,身材不高,至少沒有呂布韋那么英挺,他的臉上戴著一副黑色的口罩,口罩上是面目猙獰的骷髏圖案。這種打扮其實在城市的街頭并不少見,因為最近的霧霾天氣,一刮大風就會煙塵漫天,很多人出門都不得不戴上口罩和帽子。當然,就算是這樣,也依舊阻擋不了風沙的肆虐。
可是這個人僅僅暴露在外的眼睛,卻是讓我有些心悸。他默默的注視著呂布韋跑進醫(yī)院的大門,隨后抬頭望向了我。
他在打量我,那目光里的神色,復雜到讓我覺得有些熟悉。
他好像是在笑。盡管他戴著口罩,可我還是能夠感覺到,他在朝我大笑,那笑容很熟悉,就好像不久前才見過一次。
在哪里?
我腦子有些發(fā)蒙,思維不知為何有些凝固。
對視的瞬間晃眼即過,他扭過頭去轉身離開,消失在街角的拐彎口,而我的腦袋也瞬間恢復了清明。
那雙眼睛,那個笑容!該死的,我在哪里見過這個人!
“呂布韋,呂布韋!”我大聲叫道,自己猛地一推輪椅,卻把握不住平衡摔翻在地,輪椅的車輪咕嚕嚕的轉著:“別上來,去大街上,抓一個人!”
可呂布韋此刻正好已經(jīng)走到房間門口,看見我摔倒在地,急忙想過來將我扶起,我心中焦急無比,根本來不及讓他將我扶起,連忙指了指窗外:“有個家伙在那里,那個兇手!”
呂布韋吃了一驚,他跑到窗口,看了看房間的高度。
三層樓,十米高!
“你干嗎!”我的尖叫還沒結束,呂布韋的身影卻已經(jīng)消失在窗口,他竟然直接從三樓上跳了下去!這家伙瘋了嗎,僅僅因為我的一句話就直接從窗口跳出去,就這么相信我的判斷嗎?
“你不要命啦!”我心中一緊,連忙攀爬到窗臺朝下望去:“死了沒!”
只見到他在醫(yī)院的草坪上連打了好幾個滾,才穩(wěn)住了自己的落勢。醫(yī)院周圍的群眾都嚇了一跳,他們只看到有個男人突然從三樓的窗口上跳了出來,各個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人去哪了?”他舉目四望,想要找到我說的那個嫌疑人。
“黑色套頭衫,骷髏口罩,藍色牛仔褲,朝北邊的拐角轉過去了!蔽冶M量用最簡短的語句向呂布韋描述那個家伙的樣子。
呂布韋沒有猶豫,拔腿就朝北大街跑去,可我分明看得出來,他的左腳似乎扭到了,奔跑的姿勢有些別扭。而我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中惶然。
是那個家伙嗎?他不想放過我,所以來尋找機會除掉我?
可是,他為什么明目張膽的在我面前出現(xiàn),這樣一來,殺掉我的機會豈不是小了很多?看他的樣子,似乎有恃無恐,竟然直接站在了呂布韋的身邊,好像有意在讓他發(fā)現(xiàn)一樣。只不過呂布韋當時并沒有什么警戒心,所以沒有發(fā)現(xiàn)他。只是因為我身居高處,將他看了個清楚。
那個兇手,在挑釁我們?
是在說我們根本拿他毫無辦法嗎?
我嘆了口氣,現(xiàn)在的狀況,好像的確是這個樣子。
呂布韋一時半會可能還回不來,我只好撿起了地上的鉛筆——那是呂布韋跳窗的時候扔下來,此刻先要驗證我先前的猜想。
鉛筆淡淡的涂在干凈的便簽紙上,一點點的涂滿,只不過上面并沒有顯示出任何我希望看到的信息,依舊是灰蒙蒙一片。
也就是說,連筆痕都不存在嗎?
很簡單的小技巧,我以前用來臨摹過硬幣上的圖案,也用來復制過同學寫的情書,沒想到在這里派上了用場。
我扔了手中的鉛筆和便簽紙,拖著下巴思考起來。
筆痕都不存在,證明我的確沒有在這沓便簽紙上寫過任何東西。也就是說,昨晚那些推理、思考以及歸納,全部都是虛假的嗎?
發(fā)生的這一切,都在夢里?
這種事情簡直詭異到了極點,明明有著真真切切的感覺,卻又找不到絲毫真實存在的證據(j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相信那時我在夢中完成了一系列的思考,要知道大腦在做夢時其實已經(jīng)處于一種幾近休息的狀態(tài),根本不可能完成復雜的邏輯思考。就比如一個人平常做夢,會夢見自己在學?荚,可是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在夢里夢見清晰的題目,也不可能給出清晰的答案,我們能做的往往只有看著永遠看不懂的試卷干著急,然后從夢里醒來,因為夢境是沒有邏輯的世界,它不可能支持一個人完成完整的思考。
也就是說,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不是夢?
可是寫滿線索的便簽紙又去了哪里?
腦子亂成一鍋粥的時候,有人撞開了我的病房大門。
是有些狼狽的呂布韋,他的眼鏡早就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好看的西服也碎了幾塊,亂作一團,它的主人正喘著粗氣,似乎是一路狂奔上來的。
“我去了,可是沒有找到人——我怕,我怕是有人故意吸引我離開,不敢,繼續(xù)追下去,所以回來了。”他在擔心我的安危,那種情況下他還真是夠冷靜啊。我心中一暖,有什么思緒在融化。
“抱歉!彼拖铝祟^,用左手捂著右邊的胳膊——那條胳膊被什么東西劃傷了,正在滴答滴答的流血。
我這才知曉,他剛剛莽撞的舉動不僅僅只是扭了腳,還傷的不輕。
“你沒事吧?”我急忙按下床頭的呼叫鈴。
“沒關系——”呂布韋臉上有些歉意:“我馬上叫人調(diào)取附近的監(jiān)控錄像,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線索,不過看起來希望不大,他應該是有準備才會如此靠近!
護士小姐從門外沖了進來,看著穿著病號服的我,還有不停淌血的呂布韋,傻了眼。
“你們倆到底誰是病人?”她脆生生的詢問道。
我指了指呂布韋:“這個不要命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