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山林里的霧氣貫穿整片山脈。
窸窸窣窣尼龍紙搗鼓的聲音猝然從耳邊響起，賀思佳手臂繃緊了一瞬，猛地睜開了眼。
山間起風(fēng)了。
帳篷拉鏈拉開的聲響隨著輕風(fēng)一起傳來，賀思佳垂下眼皮安靜了一會，坐起身輕拉開了入口的一小縫隙。
賀簡凡的帳篷在動。
拉鏈緩緩拉開，他躡手躡腳彎腰走了出來。肩膀背了個巨大的背包，他拿出一根長棍子樣的東西揮舞了一下，插進(jìn)了身后。
手掌扯著布塊緩緩?fù)侠p，他高大的身軀在黑夜里顯得戾氣凌厲，猛地轉(zhuǎn)過身，往賀思佳這邊方向走來。
賀思佳目光瞬間銳利鋒芒。
她手指伸向背包，白皙手背青筋隱隱暴起。
高大身影越來越近，賀簡凡步伐逐漸變得越發(fā)急促。賀思佳低頭屏住氣，全神貫注盯向來人。
“誒……我操——！”
賀簡凡一屁股絆倒在了地上。
登山杖骨碌碌不停往旁邊滾去，他低頭瞪大眼盯著腳腕上白得嚇人的纖細(xì)手指，嘴唇發(fā)顫，眼珠子差點就要嚇出來。
賀思佳緩緩爬了出來。
她不急不緩掐住他的脖頸，勾唇慢悠悠道：“哥，你半夜背著這么一個大包，是要去做什么？”
賀簡凡上下門牙都開始打顫。
他盯著賀思佳滿臉無害的表情，勾起來的唇雖艷，但又不加遮掩地透露了股冷冷的殺意。
手臂肌肉繃緊，他倏然低下了頭。
“我……”
賀思佳瞇眼，手指緩緩用力。
“我……”
賀思佳防身小刀滑入了掌心。
“我——”
賀簡凡突然大吼。
“我要去約月月去爬山！”
——
賀思佳第一次爬了這么早的山。
她喘著粗氣撐著古樹，汗水浸濕了后頸里墊的魔術(shù)巾塊。
賀簡凡跟打了雞血一樣站在了山頂上頭。他舉起手機錄制一覽眾山小發(fā)給白月月，戴上墨鏡興奮：“賀思佳！快看……太陽光穿過晨霧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了！”
賀思佳撐著太陽穴齜牙。
她腳抖得站不起身，甩下背包仰頭喝了一大瓶水，靠著樹干緩緩坐下，抬眼盯他：“你約的白月月在哪？”
賀簡凡愣了一瞬。他抬起手機指了指屏幕里真在發(fā)送的視頻：“在這呢。”
“我他媽——”
賀思佳猝然站起身舉空瓶砸他。她面色兇狠眼神暴戾：“賀簡凡你到底長沒長腦子，誰告訴你約人爬山是用手機錄像約的！”
賀簡凡被那空瓶砸得抱住了頭。墨鏡掉下一半，他蹙起眉大吼：“她又不喜歡我！明里暗里約她好幾次都拒絕我，就他媽喜歡陳書陽……我在她眼里根本連個備胎都算不上！”
“你還想當(dāng)她的備胎？”
賀思佳氣笑了，“你現(xiàn)在到底理不理得清自己在外的身份？真他媽給人家當(dāng)備胎了整個賀家的臉都要給你丟光！”
“那你呢？！”
賀簡凡漲紅了臉：“紙醉金迷逍遙無度——哪家女孩子像你這樣！賀家的臉早就被你丟光了！”
“呵……呵……”
賀思佳給氣得沒了脾氣。
她低頭點燃細(xì)長煙，深吸一口冷靜下來，陰冷冷道：“你他媽別管我，就你這腦子到底是怎么娶上白……陳書陽到底幫過你多少。”
“幫什么？”
賀簡凡轉(zhuǎn)身瞪大眼：“賀家和陳家那么不對付，我?guī)椭粋�陳家人來對付整個賀家？”
賀思佳盯了他幾秒，露出一個瘆人的笑：“你最好沒有�！�
賀簡凡不樂意了。他走過來刷地拽起賀思佳衣領(lǐng)：“賀大小姐，你再討厭我也沒必要這樣羞——”
“咔嚓�！�
鞋底踩斷枯裂樹枝。
聲響距離很近，仿佛就在身后。賀思佳瞳孔一震，猛地繃緊了神經(jīng)。
漆黑密林里緩緩走出了一個人。
步伐被風(fēng)聲遮掩，隨著枝葉的擺動，一張熟悉帶笑的臉慢慢顯現(xiàn)。
“賀小姐真是好雅興，凌晨陪著哥哥一起前往山頂看日出。”
拽住衣領(lǐng)的手猛然松開。賀思佳掀起眼皮輕輕一瞥，唇角嘲諷：“陳少爺也好雅興，凌晨跟蹤我和我哥哥一同前往山頂看日出�！�
陳書陽微笑淡淡。
他目光一轉(zhuǎn)，移到賀簡凡臉上，低聲溫沉：“剛剛聽見賀少說約白小姐總是約不出，這不趕巧，我?guī)湍惆阉s了上來。”
山下幾百米的位置傳來十幾聲略微沉重的腳步。
“月月……等我一下……錢老板還在幾百米后頭……”
“小玉滑著了……”
“阿黃下去接她……”
“……婷婷……”
“……”
賀思佳抬眼盯向賀簡凡。
她扯了扯嘴角譏笑：“賀簡凡，這就是你約的白月月？”
賀簡凡比竇娥冤還要冤。
陳書陽走了過來。
他站在賀思佳身后低頭虛扶住她的肩，聲音溫和：“賀小姐，要和我一起看日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