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屬實稱不上友善,徐思若下意識扭頭去看斯洛克的表情,隱隱預(yù)見又一場大戰(zhàn)在即。
畢竟以這家伙的脾氣和精神狀態(tài),立刻動手給叢影來幾下開瓢都不算什么令人驚訝的事情。這倆人結(jié)怨在前,最近貌似又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關(guān)系更差了。
她剛剛在飛行器上無聊還刷了一下狄俄尼索斯論壇,就看見這倆之前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觀點討論撕得不可開交的帖子還掛在首頁,一個嘲諷對方留級精神病建議在家好好治療少上網(wǎng),另一個笑他剛打比賽被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貓撓個半死還有臉叫喚。
而且明明在匿名論壇,他們卻都是實名上網(wǎng),非常硬剛。
好吧,這兩人吵架可能還有點自己的原因,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徐思若咳了咳,拒不承認。并且對斯洛克在公開場合又把自己比成貓很不滿。
出乎意料的是,小少爺今天既沒有黑臉也沒有動怒,只是扯了扯金色的領(lǐng)帶,表情略微有些不耐煩,似乎是懶得和他廢話。
仔細看,也許那叫勝利者的傲慢。
“走!彼麪恐倥氖郑鹑缫桓甙恋男郦{手捧著戰(zhàn)利品,不屑與失敗者多言。徐思若也沒有回答叢影問話的意思,她感覺這人的出場次數(shù)有點太多了,本來就煩,這下更煩了。
……雖然不太可能,但她還是很希望這臭鳥能夠就此把她拋在腦后的。世界這么大,代餐還有很多,多找找總會有的,別再看她了。
斯洛克這回精神這么穩(wěn)定,倒確實是一件稀奇事。
就當徐思若覺得斯洛克今天真的這么寬宏大量時,他又忽然回頭,左右環(huán)顧,語氣疑惑地說“有些人參加拍賣會,不會連個伴都沒有吧!
叢影臉色鐵青。
能被這種小學生一樣的嘲諷激怒,叢影也真是活回去了,她在心里幸災(zāi)樂禍。
徐思若看見他淡色的發(fā)尾漸深,立刻就別過了頭——這是玄毋青羽之血動怒的前兆,勾起了她某些不好的回憶。
但叢影畢竟是叢影,表面上的涵養(yǎng)和情緒管理還是很到位的,他最終也就是轉(zhuǎn)過身,走向了另一個vip席位。
直到兩個人步入包間,斯洛克仍然顯得精神不錯,像是扳回一城般的快樂。徐思若可以猜到,在過去他和叢影的交鋒中,他應(yīng)該常常處于吃癟方,這是雙方性格與處境使然。
拍賣會正式開始時,徐思若有些擔憂,她低聲詢問斯洛克“你說我們會不會被惡意抬價?”她還是有一些感興趣的東西的,剛才和叢影的沖突很難讓她不覺得那個小心眼不會刻意報復(fù),專門挑他們看上的拍品競價。
斯洛克聽到她用了“我們”心情大好,解釋道“出價是匿名發(fā)送給主持的,何況這次的主辦方是我們,坎伯萊的人只是以私人名義來,并沒有相關(guān)權(quán)限!
徐思若總算松了口氣,準備安心享受拍賣會。她雙手交迭,聚精會神地看著拍品。但讓她真正感興趣的東西確實不太多,大多數(shù)都是一些工藝品,而且以技術(shù)大爆發(fā)年代后的居多,對她這個曾經(jīng)的二十一世紀人來說實在沒什么特別有意思的地方。
前半場她只拍了一位古早機械設(shè)計師遺留的避難所圖紙殘本,還有一塊少見的天然涂料,她準備拿來裝修一下機甲內(nèi)部。因為價值都不算高,所以價格剛剛好,可她的賬戶沒有卻被扣錢。
是誰幫她付的顯而易見,徐思若準備之后找個機會還給他,哪怕小少爺根本不在意這么點錢,她也不想這么欠人情。
但斯洛克買的東西可就不少了,什么千年木梳和名家手繪花瓶之類的東西讓她感覺相當匪夷所思,因為這人實在不像是會欣賞這些東西的家伙。
從她能找到的公開言論和實際接觸來看,斯洛克顯然是一個合乎激進進步派主流思想的星際人士,在他們眼中,被淘汰的東西往往都不具備價值。古董自然包含在其中,F(xiàn)在他的行為就如同二十一世紀的科技粉求購上古青銅器一樣違和感十足。
但她不想問,也不太敢問他買來準備干嘛,這和她也沒關(guān)系。
中場休息時,房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徐思若便觀察起了拍賣主場地背后的畫。她原本以為這是拍品,沒想到翻了翻名冊又發(fā)現(xiàn)似乎不是。
畫家有著出色的繪畫水平,他的畫作如同雕刻般立體,卻又帶著極其古老如同油畫般的技法,將人物打上了一層朦朧的柔光。畫里只有位垂眸的長發(fā)女子,周圍一切都是若有若無的深暗,她幽紫色眼睛格外亮,仿佛有著意識一般,幾乎只一眼,就叫徐思若難受得差點站起來。
似乎有人攛掇她的靈魂,向無盡的黑暗宇宙滑去。
“認出來了嗎?”斯洛克終于開口,小少爺?shù)恼Z氣是藏不住的邀功“這是你哥哥的畫,我特意讓人從通古斯星買來的!
小獅子的邀功并不難理解,徐思若也很詫異他做到這種地步。的確,如果是一般平民出身的藝術(shù)家,被這樣龐大的財閥看中作品,并且愿意推薦展出,幾乎是有了一步登天的機遇,何況只是個在校學生。只要把這段經(jīng)歷不添油加醋寫在個人主頁上,就會有鋪天蓋地的人來求購他的作品,無論是否欣賞,也會買來企圖當作接近少爺?shù)耐睹麪睢?br />
何況挑的這幅畫也很有講究,明顯,畫上的少女是有一點她本人影子在上面的。
如果他們真的只是平凡的兄妹,想必徐思若此刻會對這種用心十分感動。
只可惜不是。
她努力克制情緒,目光下移,極好的視力讓她鎖定了畫家隱藏的簽名,它就在少女的左眼之中。
與其說是簽名,倒不如說是一個短句,可她還是輕易認出來它的含義。
——我,亦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