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讓胥黎給說著了,出山以后的云樞子,他還真在一個挺大還非常熱鬧的集鎮(zhèn)停了下來,這個地方就是郴縣,前朝秦就在此置縣,高祖五年把它劃歸長沙郡管轄,這是通往粵地的要道,也是一個商賈云集的地方,南來北往的人很多,這正是云樞子要找的地方。
云樞子在此一停就是兩天,每天都是在街上轉(zhuǎn)悠,似乎他在找人,也似乎是想讓別人看見,反正就是沒看出要馬上走的意思。
和云樞子的悠閑不同,這兩天青冥和青純可沒閑著,帶著刀劍,把自己打扮得江湖氣十足,拿著錢四處下館子喝酒品茶,但他們還有一個重要的使命,就是在不同場合和形形色色的江湖人混在一起,把云樞子給莫珣講的故事一遍遍講給別人聽,講到最后,這兩人還添油加醋,繪聲繪色,比云樞子自己講的還生動好聽。
這天中午,云樞子正在滿是行人的街上漫步,忽然有一個小孩擠過來遞給他一封信箋:“大叔,有人給你信!
云樞子一愣,接過來道:“人呢?”
“在……?”小孩回過頭去,茫茫人群中已經(jīng)看不到剛才給他信的人了,他自己也一臉茫然。
“好啦,沒關(guān)系,小弟弟,”云樞子一邊安慰那個小孩,一邊遞給他一個大錢:“謝謝你,去買塊糖吃!
云樞子大概知道這是誰送來的,絲毫沒有停留,直接朝小孩遙望的方向趕去,但就算他已經(jīng)走出鎮(zhèn)子外面,也沒有看到他想看的人,看來對方是沒有想在這地方和他見面。
這時,云樞子才打開信箋,見上面只寫著幾個字:今晚子時,鎮(zhèn)西小崗一聚,過時不候,知名不具。
該來的總會來,這點到?jīng)]有讓云樞子感到太驚訝,他如期能在這里等到胥黎,說明前面他做的和他的判斷都是對的,說明他們已經(jīng)忍不住了,但今晚會不會有場惡戰(zhàn)他還是不能確定,不管怎么說,他都得去,師妹曾禔的安危也實在讓他也坐不住了。
云樞子漫步回到客棧,一個人坐了好久,對今晚可能發(fā)生的事好好地做了一番推演,最后拿起筆來留了一封書信在枕頭下面,他不想兩位弟子擔(dān)心,如果他回來,他們自然不會看到這封信,如果他回不來,當(dāng)他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也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了。
對于這幾個弟子,云樞子心中略微有些愧疚,這些孩子都是十幾年前他在歧門谷附近的山里找的,資質(zhì)算不上太好,他也只是想讓他們陪孫庸長大,教些功夫給他們,也就是應(yīng)個師徒的名分,他的主要心思都在孫庸身上。
現(xiàn)在的情況還是比較復(fù)雜,如果他沒事,以后還是要好好調(diào)教一下他們,至于能有多大成就他也不愿多想,只是不虧了這些孩子就行。如果他回不來,說明他們師徒的緣分已盡,他們不必再做任何事情,從此和天樞門撇清關(guān)系,好好回家去過日子,這一點,他在信里已經(jīng)說得很是明白,沒有必要讓他們承擔(dān)他們不該承擔(dān)的東西。
其實他這樣安排還有一個重要的考慮,就是他和陰山三鬼這樣的存在交手,憑青冥青純的功夫他們根本是插不上手的,之所以沒讓他們提前逃走,他覺得這里面應(yīng)該還有很大余地,路還沒有走絕,再說了,以胥黎他們的手段,如果真要殺他們,他們跑到哪里都是沒有用的。
云樞子這樣想著,時辰已經(jīng)到了戌中時分,青冥、青純兩個吃得滿嘴流油醉醺醺的回來了。
“師父,這么晚了,您吃過飯了嗎?”青冥看到云樞子一個人坐著,有些歉然。
“呵呵呵,看樣子你們已經(jīng)酒足飯飽,能想起師父不容易啊。”云樞子笑道。
“不不,師父,都是我不好,我這就給您去準(zhǔn)備!鼻嘹ぁ⑶嗉円幌伦佣加行┗艁y。
“不用了,我吃過了,”云樞子道:“說說吧,你們今天有什么收獲?”
“師父,現(xiàn)在都不用我們?nèi)ブv這些寫故事了,”青純道:“今天我和師兄出去,在幾個地方都聽見有人在講這個事,還說江湖要有大事發(fā)生?”
“啥大事?”云樞子道。
“自然是師伯去找陰山三鬼報仇的事了,”青冥道:“師伯和胥黎都是江湖頂尖級的存在,并極少在江湖露面,他們出手這些江湖人士的關(guān)注就少不了!
“哈哈哈,看來你們確實不用再出去講了,”云樞子對現(xiàn)在的效果很是滿意:“好了,今天你們早點休息,明天我們一早出發(fā)趕路,這以后啊得好好調(diào)教一下你們的功夫了。”
“謝謝師父。”二人看云樞子心情不錯,心里自然沒有多想,退出來休息去了。
郴縣已屬南國,但初冬的晚上還是有些清冷,人們都早早地關(guān)門睡覺了。離子時還有一段時間,云樞子悄悄推開窗戶,一閃身人已經(jīng)飄落窗外,他沒有驚動任何人,一個人朝鎮(zhèn)子西面走去。
這時的街上已經(jīng)沒有一個人,難得看到一處燈光,也只是像一顆星星,沒有多少光亮,只有偶爾的一只貓從前面的街面上竄過,給這片街道帶來點活氣。云樞子的步子很平穩(wěn),也不是很快,發(fā)出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的些微的聲響。
這里本身就處在一片丘陵地帶,出了縣城往西就是一片山丘,能稱得上小崗的也就是那圓鼓鼓的最高的一座,云樞子信步走上頂部,時間剛剛交入子時。
小崗上的風(fēng)不大,但深夜的寒氣并不小,而云樞子所感到的,不僅僅是這天氣,還有一股濃濃的殺氣,似乎能穿透衣服,在人身上激發(fā)出陣陣寒意。
云樞子看不到任何人,但卻能感受到黑暗中這股力量的存在,并且對他是絕對懷有敵意的那種,他深吸一口氣,凝聚精神,用身心去感知周圍任何細小的動靜。
時間一點點過去,半個時辰過去了,但對方并沒有如期出現(xiàn),云樞子的感覺卻越來越明晰:對方就在附近。
“既然來了,何必藏頭藏尾,連見個面的勇氣都沒有嗎?哼!”云樞子冷哼一聲。
依然是沒有任何聲音,但云樞子已經(jīng)倏然轉(zhuǎn)身,面向一片樹林。
“閣下把我約到這個地方來,該不會只想讓我吹吹山風(fēng)吧,”云樞子道:“如果是這樣,那看來我得回去睡覺了。”
樹影晃動,一個黑影飄落,穩(wěn)穩(wěn)站在離云樞子十步開外的地方。
“膽子真大,一個人也敢來?”這是胥黎的聲音,他再也用不著夾著嗓子說話了。
“不是我膽子大,是閣下膽子小吧,”云樞子沒好氣地道:“既然來了還這么藏著,該不會是怕我那兩個弟子暗中偷襲你吧?”云樞子知道他那兩個弟子派不上用場,嘲胥黎一下還是可以的,
“你知道我擔(dān)心的不是這個,”胥黎道:“你見過你師兄天樞子了?”
“要是我見過他你覺得你現(xiàn)在還能站在這里嗎?”云樞子道。
“你們會嗎?”胥黎的話冷森沉靜,這其中的道理云樞子明白,胥黎自然也明白。
“自從你一腳踏入了歧門谷,你就該知道我們會的!痹茦凶雍藓薜氐。
“你會,你那位師兄卻未必,”胥黎道:“這么些年他騎著一頭牛,跨河谷鉆山林,不就是為了尋找曾女俠的下落嗎?”
“我?guī)熜衷谡沂裁次也恢,”云樞子道:“倒是你能被稱為江湖十大劍士之一,竟然也要用一個女人作人質(zhì),你不覺得可笑嗎?”
“曾女俠在我那里談不上人質(zhì),她好著呢,”胥黎當(dāng)然知道云樞子的關(guān)心,順便墊了一句道:“只是這個籌碼有些分量,我總得讓她發(fā)揮點價值。”
“這有區(qū)別嗎?”云樞子道:“那你看她在你那里值個多少,天樞門也許還能給你再加點價碼!
“我知道天樞門有錢,”胥黎道:“但這回不是錢的事,她比錢更有用。”
云樞子早就懷疑陰山三鬼身后的東主和天樞門有關(guān),所以他故意把這件事往天樞門上引,但胥黎也是只老狐貍,說話滴水不漏。
“我當(dāng)然知道她有用,不然你早做我劍下之鬼了!痹茦凶拥馈
“哼哼,”胥黎一聲怪叫:“你能殺得了我?”
“人我殺的多了,鬼我倒沒見過,”云樞子道:“殺了殺不了,可不都得試試?”云樞子來這里,他可不想大半夜的都跟他耗這些廢話,他要激他一把,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咦…呀……”
云樞子的這句話還真踩了老虎的尾巴,胥黎一聲怪叫,氣勢大漲,猛然騰空而起,帶著漫天的劍影灑向云樞子,云樞子蓄勢已久,見狀斜踏半步,腳下生根,全身的修為都凝聚在劍上,伴隨著“倉”的一聲,出鞘的劍已經(jīng)在他頭頂引出一道彩虹,劍光似乎比胥黎的還要更亮一些,天樞門的一招“星漲天河”也不只是江湖人口中的傳說,兩劍相抵,在小崗頂上崩出極亮的閃光,轟然聲中,胥黎被震飛出去,飄落數(shù)步落下,身形微微一晃這才站穩(wěn),而云樞子則是身形大震,雖一步未退,但后面受力的那只腳已經(jīng)深陷泥土寸余,深吸一口氣,把強烈翻騰的氣血壓住,這才慢慢的站穩(wěn)。
“我不想殺你!”良久胥黎才慢慢地道。
“你殺得了我嗎?”云樞子的聲音也很平穩(wěn)。
這兩句話好像剛才都說過,但現(xiàn)在卻似乎換了一個口。
“這是你們天樞門的劍法?”胥黎的話似乎輕松了一些,身上彌漫的殺氣也是消弭了不少。
“怎么,你對它感興趣?”云樞子長舒一口氣,他感覺氣息已經(jīng)通暢多了。
“不,我對天樞子感興趣,”胥黎道:“我只想讓你給你師兄帶句話!
“什么話?”云樞子道。
“只要他承諾不因這件事和我們陰山三兄弟為敵,我就確保曾女俠安然無恙的回到他身邊。”胥黎道,這才是他今晚的真正目的。
“哪歧門谷死去的其他人呢?”云樞子道。
“只要天樞子不插手,你隨時可以來找我!瘪憷璧馈
“好,話我可以傳,”云樞子道:“但師兄行蹤飄忽不定,我找他也是不易。”
“那是你的事!”
胥黎說這句話的時候,身形已經(jīng)飄出很遠,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