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仙姑,荷花仙姑,荷花仙姑!”
露露見到她,雙眼迸發(fā)出強(qiáng)烈的渴望,淚水溢滿了眼眶,她跪在地上,腦袋不斷地磕著粗糙的石面,祈求道:“救苦救難的荷花仙姑,我們安北村,進(jìn)了一只邪祟,仙子救苦救難,一定能幫我們!
蓮蓬上的無數(shù)雙眼睛同時滴溜溜地轉(zhuǎn)動,動聽悅耳的女聲在露露的耳邊響起:“好孩子,我記得你的母親,你的母親,是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子,她曾經(jīng)帶你來過!
聽到她提及自己的母親,露露渾身一顫,眼淚滾落在地上,嘴唇翕動了半晌,才說道:“仙姑,是的,我的娘親帶我來到這里!
“好孩子,我有點(diǎn)忘記你母親的事情了,太久太久了,你能告訴我,她發(fā)生了什么嗎?”荷花仙姑的聲音猶如慈母般溫柔,可提出的問題卻十分奇怪。
露露的反應(yīng)更加劇烈,她全身顫抖,牙齒上下碰撞,都發(fā)出了咯咯的聲響,深深吸了一口清香的蓮花香氣后,渾身上下充滿了勇氣,她哽咽地說道:“我的娘親,是一個瘋子!
荷花仙姑搖曳著粉白嬌嫩的花瓣,很愿意聆聽露露母親的事情。
“她是一個瘋子,也是山上那些人飼養(yǎng)的蛹人,我聽阿爹說,娘親剛剛跑到安北村的時候,她的瘋病還好些,可是生了我們之后,娘親就變了……”
“好孩子,你這么一說,我就想起來了,你的娘親只帶著你來看我,因?yàn)槟愕母绺,他是一個男人,男人是不能進(jìn)來的!
荷花仙姑充滿慈愛,蓮蓬中的眼睛透露出無數(shù)種復(fù)雜的情緒,柔嫩的花瓣微微彎曲,像是仙子纖長的玉手抬起了露露的臉龐,端詳著她,說道:“正是個漂亮的孩子,跟你的母親一樣的漂亮。”
露露停止了哭泣,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荷花仙姑的眼睛吸引了。
荷花仙姑緩緩地說道:“你的母親,在我面前剖析了她內(nèi)心最罪惡的事情,她說,她根本不喜歡你們兩人,她的孩子是兩團(tuán)惡臭的爛肉,她不止一次想要?dú)⑺滥銈!?br />
“本來她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你們推進(jìn)荷花池里,因?yàn)榧幢闶沁@樣,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花瓣揉搓過露露蒼白的嘴唇,“本仙姑斷絕了她的惡念,讓她回去了,后來你的娘親怎么樣了?”
露露抽了抽鼻子,說道:“不見了。”
荷花仙姑頗為可惜地輕嘆一聲,說道:“可憐的好孩子,以后仙姑來疼你,讓你成為這苦難世間最無憂無慮的好孩子。”
露露還沒有忘記她來到這里的目的,說道:“仙姑,露露愿意一輩子服侍您,可是安北村的那個邪祟……”
“噓,”仙姑用花瓣堵住了她的嘴巴,說道,“乖孩子,你先別管那個邪祟,你既然想要服侍仙姑,那你也知道,仙姑最不喜歡心里有污穢的孩子,你也知道仙姑的規(guī)矩!
露露臉色霎時蒼白,她的身體開始慢慢抽搐,最后整個人癱軟在地上,畸形的雙眼望著頭頂形態(tài)各異的鐘乳石,那些垂落的鐘乳石猶如一把把鋒利的尖刀,懸掛在她的頭頂。
“仙姑,我有罪,我內(nèi)心的邪念很重,希望仙姑可以洗滌我的罪孽!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說道:“我殺了我的父親!
露露說出這個埋藏在心底的真相時,竟然有一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
好輕松,好輕松,她再也不用欺瞞自己的哥哥,再也不需要受到良心的譴責(zé),她可以奉獻(xiàn)上自己所有的罪孽給荷花仙姑。
她會變得純潔無暇。
荷花仙姑聽到露露說出這番驚世駭俗的話語時,沒有任何驚訝或者是鄙夷,她嬌嫩的花瓣渾然舒展,好似被灌入了瓊漿玉液般,飄飄欲仙。
“很好,孩子,你為什么殺死你的父親,又是怎么殺死他的呢?”
露露深吸一口氣,跪坐在荷花仙姑面前,雙眼虔誠,像是在描述一個陌生人一般,訴說著自己弒父的行徑:“他一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我娘親只是從山上跑下來,但是他強(qiáng)行跟我娘親生下了我們!
“他不僅打我娘親,還打我,他不要命的打我和我哥,說我們是小雜種,是卑劣骯臟的玩意!
露露挽起自己的褲腳,瘦到皮包骨的小腿上有一條條猙獰的傷疤,時日那么久,傷疤清晰可見,沒有一寸完好的肌膚,說道:“這都是他打的,有些傷愈合了,又被他打得皮開肉綻!
“前些天,他去賭錢,輸了好多錢,他要把我賣給隔壁村的一個老漢,那個人的年紀(jì)比我爹還要大,我嫁過去第一天,我就跑了!”露露放聲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即便是如此,她仍是拋開自己心中血淋淋的傷疤,展露給慈母般的荷花仙姑,“我跑回村,我哥哥也出來尋我,我終于回到了家,我和我哥說可以拼命干活給他還債,他答應(yīng)了,但是沒過幾天,他竟然又給我找了另一戶人家,只是想換頓肉吃!
露露的眼中涌起無限的恨意,說道:“我不答應(yīng),那天我爹快要把我打死了,可是他害怕打死我了,就賣不到好價錢,給我留了一口氣,還是我哥哥照顧了我,把我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
“就是這一口氣,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從床上爬了起來,趁我哥還在睡覺的時候,到那狗東西的房間里,砍死了他!
露露瘋了一般,笑出了聲,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從血管處涌出的鮮血濺了她一臉。
“狗東西的血,都是臭的!彼哉Z冰冷,忽然想到前面是救苦救難的荷花仙姑,她立即惶恐地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頭,說道,“仙姑,我有罪,我有罪,這些骯臟的罪行污了仙姑的耳朵,請仙姑恕罪!
荷花仙姑搖晃著碩大的蓮花瓣,猶如飲用了醇香的美酒,她用尖尖的荷花角撫摸著露露的臉龐,說道:“乖孩子,現(xiàn)在就讓我來洗滌你的罪惡,從此以后,你就是無憂無慮的荷花仙子,人世間的煩惱,再也不會困擾你!
*
沈之珩跟著小和尚趕了許久的夜路,霧靄沉沉,兩人的身上掛滿了淺淺的露珠。
“看來那些蛹人都是去荷花廟了,”小和尚踮起腳尖,不住地望漆黑一片的前方看去,好像真的能看見什么,說道,“不遠(yuǎn)了,我們要走快些。”
想起白日見到的荷花仙姑游神,沈之珩總覺得那所謂的仙姑不是什么正經(jīng)神明,說道:“那荷花仙姑是真正的神仙?”
“罪過,罪過,”石佛搖頭晃腦,說道,“施主,這世間哪里來的神仙,神仙可都在天門之內(nèi),那些供奉神仙的廟宇,恐怕都是一些什么沽名釣譽(yù)的精怪罷了!
說完,他忽然停下來腳步,掂了掂背上并不存在的師父,說道:“徒兒錯了,徒兒錯了,師父您是世間唯一的真佛,徒兒錯了,請師父恕罪!
一路上沈之珩已經(jīng)對石佛的自言自語司空見慣,見到他做出如此滑稽的動作,也忍俊不禁,說道:“你師父已經(jīng)是神仙,怎么——”
“慎言,慎言!”石佛露出少見的惱怒神情,說道,“施主,仙家的事情,不可胡言亂語,以免招惹禍端!”
見他真的生氣了,沈之珩只能點(diǎn)頭答應(yīng),說道:“你說的對。”
面對陰險狡詐之徒,沈之珩可以冷嘲熱諷,讓那些人因?yàn)樽陨淼年幹\詭計(jì)摔個大跟頭,面對驕傲自滿之類的人,他也可以不動聲色地將他們氣得半死。
可面對石佛這樣精神分裂患者,沈之珩卻無能為力,誰能跟一個精神病人講道理呢?
一旦兩人發(fā)生什么爭吵,都是以沈之珩主動投降而告終。
“到了,到了,”石佛焦急地往前跑了幾步,突然哎喲一聲,他急忙從地上摸索,做出了一個重新背人的動作,掂了掂師父不存在的屁股,說道,“師父,師父,徒兒罪該萬死,師父你沒摔著吧!”
沈之珩往前看去,果然前方光滑的石壁下,聚集著幾個人,正是失蹤的蛹人。
那些蛹人隔著薄薄的水霧,瞥見來了兩人,也不由得緊張起來,等見到那兩人緩緩靠近,有人已經(jīng)忍不住驚呼出聲,說道:“是那位道爺!”
“要命了,他來了,我們是不是就活不了了!”
“怎么辦,怎么辦,我還不想死,嗚嗚嗚。”
“端端哥,端端哥,醒醒,那道士來尋我們了!
蛹人們猶如無頭蒼蠅,他們搖晃醒了昏迷的端端,見到他幽幽轉(zhuǎn)醒,蛹人們把他圍成了一個圈,忍不住推搡著他,說道:“端端哥,那個道爺來了,你快醒醒!
端端也不知為何,竟然就這么昏迷在了荷花廟之外,他從短暫的睡眠中隱隱約約聽到了自己妹妹的呼救聲,正要心急如焚地問詢她發(fā)生了何事。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竟然被人從睡夢中推醒。
“怎么了。”
端端一出口,才覺得自己的聲音變得異常難聽,喉嚨而是熱癢難耐,像是有人用粗砂子在磨他的喉嚨。
他的視線朦朦朧朧,還沒有完全看清,之前聚集在他周圍的聲音卻消失不見了。
端端眨了眨眼,視線漸漸清晰,就見到那個高深莫測的道士站在自己的身旁,一張俊美深邃的臉龐正對著自己。
“醒了?”
沈之珩淡淡地發(fā)問。
端端的意識瞬間清醒,他連連滾了幾圈后,驚魂未定地喘了幾口氣,說道:“道,道長,您怎么來了?”
沈之珩站直身板,說道:“這還需要問你。”
端端從寒涼的石面上緩緩站起身,他的半邊身子還麻著,只能依靠在一旁的石墩上,心里一片荒涼。
既然沈之珩能尋到自己,說明他的行蹤已經(jīng)敗露。
想到沈之珩身懷通天手段,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只能說道:“道長恕罪,我,我是想求助于荷花仙姑,來請她幫忙驅(qū)除道長身上的邪祟!
沈之珩瞇起眼睛,如果不是被提前告知,他還真的要為端端的良苦用心感動一番。
“這話你信嗎?”
端端垂下腦袋,說道:“我,我……”
沈之珩打斷了他的辯駁,他掃了一眼,說道:“少了一個人,是你的妹妹,她進(jìn)到這個荷花廟里了?”
雖然不知為何沈之珩放了自己一條性命,端端還是暗暗松了一口氣,說道:“是的,露露說,說要參拜荷花仙姑!
沈之珩看向那幽深的溶洞,只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他不禁擰緊了眉毛,說道:“荷花仙姑,就住在這種地方?”
“不好!”石佛渾身一顫,他也嗅了嗅空氣中濃厚的血腥味,說道,“那個荷花仙姑有古怪!
端端聽聞沈之珩和石佛兩人的話語,聯(lián)想到那短短的夢境,也不由得緊張起來,說道:“道長,我剛剛做了個夢,夢見我妹妹,在向我求助,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之珩抽出骨刀,看向那深邃的洞穴,說道:“你妹妹應(yīng)該有危險。”
“那,怎么辦!”端端急得滿頭冒汗,站都站不穩(wěn),茫然無錯地看了一眼四周,見到蛹人們用一種隱隱埋怨的眼神看著自己。
好像就是在指責(zé)他,是他的一意孤行,讓沈之珩發(fā)現(xiàn)了蛹人的不臣之心。
沒有人能幫助自己,除了,除了,那個道長。
端端看向沈之珩。
這位年輕道長的眼眸漆黑深沉,沒有絲毫的猶疑,只能看出極致的冷靜與冷漠。
同時沈之珩也在看著他,說道:“我可以去救你的妹妹,可是你要告訴我,為什么蜘魃是女人?”
端端渾身一顫,他的內(nèi)心并不想回答這個刻意回避的問題,可是,可是……
“道爺,那蜘魃,其實(shí)是我母親,”為了救助唯一的親人,端端說出了這個埋藏在心里許久的秘密,他不顧周圍人驚異的眼光,說道,“我的娘親,是爹拐來的,據(jù)說她是跑出來的蛹人,我娘親有瘋病,嘴里經(jīng)常念著很奇怪的詞匯!
“直到有一天,她的病好了些,也聽說荷花仙姑是庇佑一方的神明,她就帶著我和妹妹來這里,可是荷花廟只有女人可以進(jìn)去,所以我就留在了門外。”
“母親出來后,瘋病好像真的好了,可是也不會笑了,每天都呆呆地站在窗邊,然后她就失蹤了!
“自她失蹤的那天起,村子周圍好像就出現(xiàn)了邪祟吃人的情況,我心里隱約有懷疑,有一天晚上趁著沒人注意,我偷偷跑出了村子!
端端的臉跟金紙沒有兩樣,回想起第一次見到蜘魃吃人的樣子,他還是心有余悸。
“我見到蜘魃的時候,我害怕極了,可是我還是認(rèn)出來,那是我的母親,”端端看向沈之珩,落下了眼淚,說道,“很難過的是,我認(rèn)出了母親,她并沒有認(rèn)出我!
“她想要吃了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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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羽化12
“她沒有認(rèn)出我, 我的娘親真的沒有認(rèn)出我,她想要?dú)⒘宋摇?br />
端端無意義地重復(fù)著,雙眼閃動, 充斥著一種叫做悲傷的情緒。
“但是你可以控制她,”沈之珩不為所動,手持骨刃,冷靜得像一塊寒冰, “你怎么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