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在實驗室的休息室里,戚沨煮了一大壺咖啡,儼然一副要上夜班的架勢。
隨即戚沨將上次余鉞給她的書和稿件拿出來,放在余鉞面前。
余鉞觀察著戚沨的表情,待她坐下便先一步開口:“看你的眼神就知道,我的猜測是對的!
戚沨這樣說道:“其實當你開始懷疑的時候,就意味著它已經(jīng)發(fā)生了。”
余鉞吸了口氣:“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戚沨的說法非常嚴謹:“從法律層面來說,你沒有任何證據(jù)可以證明戚晚與當年的案件有關(guān)!
余鉞:“的確,但你也知道破案直覺有多重要。沒有直覺,就沒有偵破方向。我的直覺告訴我,她最低限度也是一個知情者!
戚沨:“可她不記得了,這就難辦了。要不要幫助她想起來呢,你很猶豫。她之所以會忘記,就說明當年的事刺激很深,痛苦到精神上無法負荷,這才出現(xiàn)解離癥!
余鉞:“我總覺得她應該想起什么了!
戚沨沒接話,尤其是這種主觀臆斷,旁觀者很難評價。
戚沨指了指桌上的書,說:“我只能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給你意見,接下來要怎么做,需要你自己決定!
余鉞點頭,遂直視戚沨。
只聽戚沨說:“戚晚有犯罪傾向,不只具備神經(jīng)過敏性,還有心理變態(tài)傾向!
當然,這里說的“心理變態(tài)”是學術(shù)用詞,而非生活里用來形容變態(tài)的那種形容用語。
戚沨繼續(xù)道:“容易焦慮,喜怒無常,神經(jīng)過敏,被某些特定的事情刺激時,很難情緒平定。大部分時候看上去都是正常的,一旦激怒就會出現(xiàn)極端的攻擊行為。其實這些特質(zhì)戚晚的媽媽安閑已經(jīng)注意到了,而且在她的書里還有更為精準的描述!
說到這里,戚沨又話鋒一轉(zhuǎn):“但你應該知道我說的只是傾向。很多有傾向的人一輩子都不會犯罪,最多犯點小錯誤!
余鉞許久沒有接話,只是安靜地聽戚沨分析。
戚沨又舉了書和稿件里的幾個例子,基本上和余鉞的判斷相符。
待戚沨話落,一杯咖啡也見了底,余鉞才這樣問道:“如果我想通過正常的心理治療途徑讓她說出來,可行嗎?”
戚沨:“很難,需要一些非常手段。她是你女朋友,你忍心這么做嗎?”
余鉞答不上來。
戚沨又道:“而且她有過住院史,和精神科打交道經(jīng)驗豐富,她很聰明,知道該怎么應對,會有防備。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
余鉞看了戚沨一眼,又看向那些書:“你的意思是鼓勵她寫下來。”
戚沨:“她是文字創(chuàng)造者,與外界的溝通社交都是靠這種輸出方式,她不僅習慣,還能從中感受到力量和安全感。這是她的舒適區(qū),她很信任自己的表達能力。但寫小說是有虛構(gòu)成分的,就算真的寫成故事,也不能盡信!
余鉞:“但這是唯一的突破口!
也是唯一能打開戚晚“嘴巴”的途徑。
戚沨笑道:“其實你已經(jīng)有想法了,你找我只是為了讓自己更加堅定!
……
離開市局,余鉞直接開車到戚晚家。
半路上他發(fā)過兩次信息,戚晚沒有回。
余鉞上樓之前在小超市里買了點蔬菜和半成品,用備用鑰匙開了門。
進門一看,戚晚正窩在小沙發(fā)里睡覺,眉頭皺著,好像很不踏實。
她手邊的地上散落著數(shù)張草稿紙,紙的正面是打印作廢的協(xié)議、合同,背面是潦草的筆記,寫了許多小說人名,旁邊有標注,人名之間有箭頭和連線。
這應該是她正在構(gòu)思的人物關(guān)系結(jié)構(gòu)。
余鉞將草稿紙撿起來,收拾的同時掃了幾眼,看不出所以然。
他不經(jīng)意間碰了下旁邊的筆記本電腦,已經(jīng)黑屏的電腦亮了,屏幕上打開著文檔頁面,有這樣幾句話:
【葉家有四姐妹,五年來彼此漠不關(guān)心。
她們有的外表光鮮,有的職業(yè)高尚,有的生活優(yōu)渥,有的精神富足,但也都有自己的困境。
唯一的共同點,是她們守護著同一個秘密。
直到有一天,秘密被人挖了出來……】
這是新文設定,戚晚之前和他討論過,還讓他給出意見。
他認真做了分析,戚晚當時很挫敗。
余鉞盯著文案半晌沒有動,隨即目光下落,按住鼠標的手指滑動滾軸。
文案下面又出現(xiàn)了幾行人物設定。
大姐女漢子,敢沖敢做。
職業(yè):記者
二姐高冷美人,寡言少語。
職業(yè):女明星
三姐(待定)。
四妹書呆子,神經(jīng)兮兮,心里住著小惡魔。
職業(yè):網(wǎng)絡小說家
在看到職業(yè)設定之后,余鉞腦海中第一個跳出來的人,竟然是戚晚的老同學辛念。
至于網(wǎng)絡小說家,不用問,戚晚一定是在映射自己。
正想到這,余鉞的胳膊就被人碰了一下。
余鉞醒神,轉(zhuǎn)頭看去,戚晚不知什么時候醒了,手搭在他胳膊上,半睜著眼睛還有點迷茫。
“你什么時候來的?”戚晚掙扎著起來。
余鉞順勢拉了她一把,讓她靠著自己的背,將頭歪在他肩上:“剛來一會兒!
戚晚看向筆記本屏幕,余鉞問道:“還在卡文?”
戚晚點頭:“共同犯罪,多視角,這個題材太難寫了!
余鉞:“難在什么地方,代入感不夠?”
戚晚:“倒也不是,我已經(jīng)找到可以代入的真實人物了,但是……”
但是什么呢?
戚晚沒有說,余鉞也沒有追問。
余鉞又問:“已經(jīng)找到人物了,我認識么?”
戚晚點頭:“女記者就是辛念,她很符合我要的大姐形象,敢想敢沖,保護妹妹!
余鉞:“那女明星呢?”
戚晚:“黎湘,我和她合作過兩次。她這個人,私底下和屏幕上差距很大,這種反差感本身就具備懸疑性!
余鉞笑了笑:“網(wǎng)絡小說家,不用問就是你了。你心里住了小惡魔嗎?”
戚晚眨了下眼:“咦,小余警官,你心里沒有嗎?人都是有陰暗面的呀,不承認就是偽君子哦!
余鉞笑出聲:“好,我承認。但人受了教育,就擁有了自我約束的能力。陰暗面是可以控制的。”
“又來了……”戚晚嘆氣,“你知道人和動物的區(qū)別是什么嗎?”
余鉞:“你指哪一方面?”
戚晚:“動物殺戮是為了生存,而且不會嘴上說一套行動上做另一套。但人不一樣,人殺戮不只是為了生存,還會為了私欲。嘴上譴責著他人,自己卻做著同樣的事!
余鉞:“這就是你這次想寫的故事?”
戚晚:“一場‘謀殺’,一起故意殺人案,四個人四種目的。案件發(fā)生之后,各自過著不同的生活,走向不同的人生軌跡,有人在登高,有人在彷徨,還有人站在十字路口踟躕不前……你說如果這時候案子被人挖出來了,她們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呢?”
余鉞問:“如果是你,你會怎么選?”
戚晚看向他,兩人距離很近,足以看進彼此眼底深處。
戚晚彎了彎眼睛:“是我問你,你怎么反問我呀!
余鉞也笑了。
戚晚推他:“我餓了,做飯!
余鉞起身:“知道了,你醒醒困,別再睡著了!
……
幾乎同一時間,辛念剛剛回到租的套間里。
走了一下午腿有些疼,她連衣服都懶得換,就癱軟在沙發(fā)中愣神。
屋里沒有開燈,她從茶幾下面的隔層里拿出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將余下的灌進肚子里。
又發(fā)了會兒呆,直到門鈴響起。
辛念茫然地走向門口,想著自己好像沒有快遞,也沒有叫外賣。
誰知拉開門板,卻見到兩位身著制服的民警。
“請問是辛念女士嗎?”
辛念點頭:“我是。”
民警出示證件,說:“有個事情我們想和你核實一下情況。周淮你認識吧?”
辛念:“認識。”
話落,辛念側(cè)過身:“民警同志,要不進屋說吧!
兩位民警對視一眼,隨即邁進門口。
原本疲憊的精神已經(jīng)逐漸清醒,辛念將門合上,打開客廳的燈,遂走進廚房煮了一壺熱水,又笑著走向客廳。
“請坐!
作者有話說:
紅包繼續(xù)~